空茶杯残留着浓茶的余香，对面的茶杯无人问津，任由热腾腾的茶水渐渐冷却。
墨毓低笑一声，盯着对面那杯冷掉的茶水，语气淡淡的，好像不怎么在意这件事：“你想去见他？”
“是的。”
“辰儿，世家都在等我一个结果。我相信你，但我不相信他。”
墨辰举起右手：“我用我的性命做担保，萧龙宝与司徒雪峰魔化一事没有任何关系。”
轻轻叹气，墨毓手中出现一封信件：“既然你说这封信是伪造的，又如何证明？”
将信递给墨辰，他拆开这封信飞快看完，皱眉道：“的确是我的字迹，灵力波动也与我一致。”
“我没有办法证明。”墨辰放下这封信，“但是有一个方法可以。”
墨毓看着他，眼神不掺杂任何情感，静静听他说完剩下的话：“找出幕后真凶。”
“司徒雪峰不知其因突然魔化，之后被父亲你亲自诛杀。”墨辰做事一向以收益最大化为出发点：“最快的方法就是找司徒家主拿回魔核，交由法家审讯。”
墨毓叹气，摇头婉拒他的建议：“我已经把魔核交给他了，怎么能再要回来？而且这方法太过……无情。”
听到这话，墨辰蹙眉不解：“无情有什么不好？如果驱魔师都重感情，还怎么驱魔？”
重重叹气一声，墨辰换了个建议：“让世家相信不难，将我的遭遇说出来就好。”
墨辰抬起眼皮，与墨毓四目相对，彼此充满探究：“如果世家知道我的失踪，是某人的刻意谋划，那么这封灵书，也就没有了意义。”
“相反，还会成为找出幕后人的线索。”
墨辰忽然笑了，他笃定说：“能模仿我的字迹，对我的能力异常了解，清楚我的任务详情。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的人，可并不多见。”
“确实。”墨毓认同他的话，点头赞同道：“我也只能想到几个人，他们都与你关系不浅。”
“不过，这都是之后需要调查的事。”墨辰没有忘记他的目的：“现在最重要的是萧龙宝。他是无辜的，有什么疑问我们当面对质，不是更准确吗？”
墨辰起身，不再浪费口舌：“父亲，请您带我去见他。”
“既然辰儿这么要求，好吧。”看了眼对面冷掉的茶水，墨毓微微勾起嘴角，下一秒恢复如常，起身道：“你跟我来。”
他走在前面，墨辰跟在他后面，一齐前往关押萧龙宝的禁室。
“前面这间就是了。”
墨毓刚要解开封印，伸出的手停在半路，接着收回严肃道：“辰儿，有魔人入侵，你先随我……”
砰！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禁室正门传来巨大的动静，两人看向走廊的窗户，一只浑身纯白的八脚蜘蛛正扒在窗面，白色头骨骨碌碌转了一圈，镂空的眼眶正对着他们。
“骨蛛？”墨毓皱眉，右手翻转，指间多了一张符咒，朝着骨蛛的方向丢过去。
滋啦一声，符咒化为灰烬，前方凭空多了一道惊雷，直接带着窗户一起，把骨蛛劈个粉碎。
墨辰直觉不对，不解道：“禁室外哪来的骨蛛？这不是魔界的东西么……”
“父亲，入侵者是白骨？”
墨毓上前两步，隔着几米远查看那只骨蛛，冷静道：“还有奈何。”
“辰儿，你先撑一会，我去奈何那边。”
“好的，父亲！”墨辰边说边抽出腰间的黑色长刀，朝骨蛛爬来的方向跑去。
墨毓没再说话，趁墨辰转身的功夫，手指悄悄捏了一个手决，这才借着灵仆的能力，飞速赶往正门。
墨家的主宅很大，不过他的灵仆速度很快，没十分钟便赶到门口。
庄严的大门被劈成两半，整齐的断面从左上斜着延伸至右下处。
此时正门附近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不过大家都离前面的那人远远的。
墨毓穿过人群，站在最前方迎上破坏大门的罪魁祸首。
“奈何，今天刮的什么风，竟把你请来了？”墨毓双手比划，在身后撑起一道结界护着众人。
“家主！”身后的人感动不已，自愧刚才不敢上前的举动。
“各位，他是魔界的最强之人，魔煞奈何。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墨家还有多处遭到骨蛛入侵，我已设下结界，你们先清理它们，保护好其他墨家人。”
墨家本家，准确说是墨家的领地。除了家主以及重要的人，这也是墨家子子辈辈生活的地方。除了驱魔师，这里也有不愿，或者无法成为驱魔师的人生活。
骨蛛对这些人来说，是致命威胁。
“遵命！”墨毓就是墨家的主心骨，众人已经冷静下来，正有序地前往骨蛛在的地方救助其他墨家人。
奈何冷冷瞧着墨毓安排众人，没有开口，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等他终于安排好众人去处，耍了一个漂亮的枪花上前，嘲讽道：“墨毓，你耍我很痛快啊。”
“呵呵，你说得哪一件？”
“自然是咱们的合作！”奈何逼近墨毓，握枪的手越发用力：“你要我帮你寻找强大的灵魂，事成就会给我司徒皑皑的线索。可你却背地与他人合作，一直拖着我！”
“我最讨厌你这种满嘴仁义道德，却背信弃义，暗地不做人事的孬种！”
银白的枪尖指向墨毓的心口，两者仅仅隔着几厘米，奈何再往前一步，便能直接捅穿他的心脏。
“背信弃义？这个词由魔煞说出来，真是可笑。”墨毓不以为然，早就换上了另一副面孔。
平日的温和表情就像一张精心准备的面具，此刻没了观众，也就没有戴着的必要。
“你成魔这么久，不仅连自己的心上人都护不住，这么多年连他的影子都找不到。”
墨毓看起来十分开心，大声嘲笑对面的魔人：“奈何，你说这世上，还有比你更蠢的魔人，或者人类吗？”
奈何往前一探，墨毓身前似乎多了一道透明屏障，他的枪居然不能再往前分毫。
“啧。”奈何收回长枪，“看来你早有准备啊？”
“自然。毕竟我可是戏耍了将军之子，总有一天您会找上门来。”墨毓又甩出几张符咒，它们的灵力与透明屏障融为一体，比刚才更难穿透。“您的威名我早有耳闻：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天下无不可杀之物。”
墨毓歪头看向奈何，指指自己的脖子，挑眉道：“奈何，你能杀掉我吗？”
“我被小瞧了啊，人类驱魔师。”脑后的马尾高高扬起，奈何不怒反笑。
他纵横魔界百余年，无论是谁，碰到他都要绕着走，今天忽然碰到一个不知死活的，还有点实力的人，他真的非常高兴。
高兴地马上就想削掉这颗讨人厌的脑袋，让他的血撒遍墨家。
不过和墨辰那小子提前商量好了，不能做得太过。
昨天他通过白骨，和墨辰搭上了线，准备这次的入侵计划。
“奈何将军，这次的计划是您吸引父亲的注意力，我趁机将萧龙宝救出。但是，您不能杀一个人。”
看了眼身旁的司徒皑皑，奈何点头：“哼，我只杀强者。墨毓那点三脚猫实力，我根本看不上。”
墨辰心想墨毓实力也没那么不堪，不过没必要说这句话。“好的，我和辰一有契约在，请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奈何搂紧司徒皑皑，不悦道：“他不是你的。”
司徒一巴掌拍开他的手，解释道：“少主，暮归的事我已经查清，随时都能回去。您什么时候有空，通过契约和我说一声便好。”
“你还真把这小孩当主人！”奈何不满，他放在心尖的人，凭什么被一个人类这样驱使！
“…………”司徒皑皑无语，拍拍他的手就当安抚。
墨辰没管奈何的降智行为，正色道：“谢谢，辰一，这是你说的那件事吗？”
“对。这件事非常重要，就算少主你不说，我到时也会回去。”
“我知道了。那辰一，等这次事情结束，我就会解除契约。到时你想去哪，就去哪吧。”
司徒皑皑看了一眼奈何，看到后者强忍着绷着脸，却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轻笑一声握住他苍白的手，回应道：“嗯。”
时间回到现在。
“哎。”奈何轻轻叹气，他重视承诺，既然已经约好不能杀一个人，那就要遵守诺言。
可惜，只能下次再取这家伙的人头。
不过真奇怪，听说墨毓不是这种人，今天是怎么回事？吃枪药了？被魔人附身了？
“我当然能杀了你，墨毓。”奈何后退几步，心想今天不见血，就当单纯比试吧。
上一次和人比试，还是他为人的时候。
当时在军营，没有仗打得时候，他们就跑到演武场，一对一对打，能打上一天都不腻。
偶尔做点这种事，感觉还不错。
“墨毓，让我瞧瞧你到底有几分实力。”
奈何说完不等墨毓反应，握着长枪上前，仍旧对着墨毓的胸口刺去，枪尖戳到结界，只听尖锐一声，接触的地方磨出白色火花。
墨毓比这手决，不断往结界中注入灵力，两人不断占据上风，互不相让。
“不错啊。”奈何的眼中多了几分赞叹，他真心夸奖墨毓：“你这个家主，还真有几分实力。和上几任的纸老虎不一样呢！”
“承让了。能得到魔煞的认可，我很荣幸。”墨毓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态度，心里暗暗叫苦：这魔煞也太强悍了，再这样下去，只怕自己撑不了多久。
他余光瞥向禁室的方向：不过，辰儿那边应该快了。
入侵禁室的骨蛛，似乎是受了谁的指使，现在齐刷刷地往后退，不一会就一只都不剩。
墨辰知道这是白骨的手笔，径自前往禁室，破解封印。
从小他就跟着墨毓，辅助各种工作，学习各种知识，因此他对墨毓会用哪种类型，什么特点，如何破解都再清楚不过。
令他惊讶的是，这次的封印出奇简单，居然不到十分钟就顺利破解。
“无所谓了。”
墨辰顾不得想这些，推开门去见他日思夜想的人。
“萧哥！”
三天来的第一抹光穿过走廊，照到缩在角落的青年身上。他整个人藏在黑暗之中，只有半张脸在光明中。
原本清澈的琥珀色眼睛，此时隐隐有些发红，爬满血丝的眼白在光的照耀下格外显眼。
明明是同一个人，此时看着却不似人样。
没想到是这副场景，墨辰愣了几秒，喃喃道：“萧哥？”
“……墨辰？”萧龙宝的声音非常沙哑，他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嘴，压抑着自己心底深处的某种**。
“抱歉我来晚了。”墨辰几步来到萧龙宝身边，转过身蹲在他前面，“上来吧，我背你出去。”
“…………”
背后的人没说话，墨辰听到鞋面摩擦地面的声音，以为他要按自己说的趴上来，张着手准备。
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牙齿穿透薄薄的皮肤，刺入他的血肉，墨辰痛呼一声：“嘶！”
他转过头，不可置信看向萧龙宝。
此时的青年几乎失去理智，他的双眼通红，狠狠咬着墨辰的后颈，干裂发白的嘴唇沾着鲜红色的温热血液。
“墨辰……我……我好饿……”
泛红的眼睛，变得尖锐的门齿……
墨辰快要崩溃，没想到事态朝着他最不愿想的方向发展。
他背着痛苦的青年，两人离得很近，墨辰单膝跪在阳光里，背上的青年却隐在黑暗中，红色的双眸泛着可怖的红光。
墨辰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最终还是开口，声音颤抖着说出那个词：
“魔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