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墨辰几天的悉心照料，萧龙宝状态好了不少。

想到包子店这些天一直墨辰在忙，他也不好一直麻烦人家。

除了这个原因，还有一个不好说的原因。

他想让自己忙一些，只要忙起来他就没空想过去，就能短暂忘记印在身体里的饥饿感。

一看到老板本人回归，包子店又如同前段时间那般红火。不少老顾客都担心起萧龙宝，他用了墨辰的说法，称自己病好。

可能怕包子店哪天又停业，也可能是老板难得回归，不少人都买了好多打包回去。

“老板，你这都有什么馅的啊？”板寸头的高大青年笑嘻嘻问，口音像是刻意模仿本地人，语气有一点僵硬。

新来的住户？

萧龙宝瞟了一眼青年，面上不显，心生警惕：“您看左边的牌子，喜欢哪个口味我给您拿。”

墨辰离他不过十步远，而且小区也有司徒的阵法防护，应该不会出问题。

“我听说您这……用的是动物尸体做馅？”

找茬？

不对，谁会盯上一个包子门头？

之前的澄清视频也发了，这人没看到？

难道是故意的？

“我们用的是精猪肉，绝对干净。”

萧龙宝眼角余光扫过周遭，过了上班点，人群散去，附近的人并不多。

青年穿着夹克衫，牛仔裤，右手垂下紧贴着裤线，外表大约二十五岁。

不是上班族，也不像学生，看似吊儿郎当，右手却一直紧绷着。

裤袋里有东西？

青年不经意抬眼，眼神古怪，就像是盯着看中的猎物。

买了剩下的包子，他拿出一个递给身旁的小女孩吃。

“爸，肚肚痛……”小女孩几口吃完，忽然可怜兮兮地拽着青年的裤脚。

“我家小孩吃了你们包子闹肚子了！你们用的什么肉啊？是不是死猫肉啊！！！”青年声嘶力竭的怒吼，右手拍了两下小女孩的头安抚，动作极为敷衍。

哪有刚吃完就闹肚子的？？！

附近的人被吸引过来围观，眼神在两人间来回扫过。

萧龙宝语气平稳，据理力争道：“我用的肉馅都是新鲜的，包子也是当天现做现卖，是不是您家小孩吃了别的吃坏的？”

“她今天就吃了你做的包子！”

墨辰挡在萧龙宝身前：“她出门前吃了什么？昨晚呢？是刚才开始痛的吗？”

“不承认是吧？污蔑人啊！！你们卫生不合规！我要举报你们，我要报警！”

“你去吧。”墨辰摆摆手：“别挡着我们做生意。”

萧龙宝无声叹气，把墨辰拽到身后，萧龙宝摘下一次性手套，口罩和帽子：“那这样吧，我陪小孩去医院看病，您不信我，那医生的话总该信吧？”

“行，就这么办！”

“墨辰。”萧龙宝冲他招手，他乖乖俯下身子，将耳朵凑近萧龙宝嘴边，这副听话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大型犬。

“这男的故意找茬，不能放他们乱来。”

墨辰点头：“可能是驱魔师，也可能是黑师。”

驱魔师还好说，如果是黑师就难办了。

他们可没有驱魔师禁止伤人的规定，甚至能干出抽活人灵魂，做成灵仆或傀儡的缺德事。

他脱下围裙叠好放在桌上，尽量拖延时间，同时用灵力与墨辰沟通。

“哥想怎么做？”

听到这萧龙宝一愣，问起墨辰：“驱魔师一般会怎么做？”

“杀了。”

“……这可是法治社会啊。”他可是遵纪守法好公民。

“那就打晕用缚灵索捆起来，通知协会过来处理。”

“算了，你还顶着逮捕令呢。”将袖套取下来叠好放在桌上，接着拿起剩包子放进冰箱。

“哥你先回去，我叫司徒保护你。”

“我和你是共犯，何况你说我天赋不错，也许他们就等着我落单，好抽走我的灵魂做灵仆呢？说不定有专门针对灵仆的招数。”

无奈地扯起嘴角，萧龙宝关掉机器，有条不紊地收拾着店里。“而且你不是要保护我吗？”

记忆里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一只白嫩的小笼包扭动着圆滚滚的身躯，小小的比巴掌都小，却说要保护自己。

墨辰想起沐浴着月光的消瘦身影，又想到了禁室中憔悴没有人形的他，心脏一阵疼痛。

“这次我一定保护好你！”

黑衣的青年直面萧龙宝，眼神坚毅，清澈的眼眸只有他一人。

心脏忽然乱了几拍，又重归平稳。

“嗯。”

不像。

墨辰他一点都不像墨毓。

为什么之前会觉得他们很像呢？明明完全是两个人。

他自嘲地笑，为之前的想法感到抱歉。

墨辰就是墨辰。

“埋伏的黑师可能不止一个，有把握吗？”

“没问题。我可是……”

萧龙宝点头：特级驱魔师应该很强吧。

墨辰接着说完剩下的话：“我可是你的男朋友！”

四目相对，灼热的眼神极具攻击性，却又格外吸引人，另人移不开视线。

躲开这炽热的视线，萧龙宝脸有点热：“非正式的……走，去会会黑师。”

虽然前半句话比蚊子还小声，墨辰还是听到了，眼神亮了几分。

门外的青年静静观察着两人，冷静的模样和刚才完全不同。

收拾好店铺，两人并肩走出，萧龙宝缓缓拉下卷帘门。

“走吧，去医院。”他打开嘟嘟APP正要打车，青年忽然拦住：“太远了，诊所比较近，先去诊所。”

“……好的。”

青年抱着蜷缩的小女孩，在前面带路，七拐八拐越走越荒凉，最后把他们带他们到了一家诊所门口。

诊所，医院这类地方，平时不论时间，都是人满为患的。

这家诊所走到门口都听不到动静，也看不到人，直对着门口的前台连一个人都没有。

奇了怪了。

青年回头：“就是这了，进去吧。你们得付医药费！”

“当然。”

两人用灵力分析起现状。

【我在这片住这么久，从来没见过这家诊所。】

【障眼法。等我们进去会进入灵域，黑师的惯用套路。】

【真进去不知道有什么陷阱……】

【没事，三原色已经在路上了，他们会和辰一从外部破坏灵域，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哈，都说几遍了。】

【哥你缺实战经验，这次你就拿他们练手。】

【……你应该仇家挺多吧？】

青年第一个踏进门内，紧接着是萧龙宝和墨辰。

身后的大门砰一声自动关闭，灰白的墙壁泛着冷意，空气中有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夹杂着淡淡的腥味。

嘀嗒——

抬头仰视天花板，灰白的墙皮不断往外渗血，滴滴溅落在二人周围，以极快的速度将他们围成一圈。

墨辰与萧龙宝的一齐躲开，下一秒滴落的血液汇聚成尖刺，齐齐刺入他们站立的位置，竟把大理石地面直接刺穿！

——防御。

灵力覆体，瞬间在身体表面形成一层防护，这才弹开了朝自己滴下的血珠。

青年抱着小女孩消失在拐角，天花板的血越聚越多，不断朝他们滴落，再刺入。不过两人的灵力都很充足，血珠一时打不破他们的防护。

两人边跑边躲，躲不掉的就砍掉，密密麻麻的血刺不停袭来，仿佛没有尽头。

“召唤师吗？”

“对，那小女孩就是她的傀儡。”

“这些血刺都是灵力构成的？”

“不对，是血引。将傀儡生前肉身与这里融合，就能随心所欲操纵这里！”

不光抽人家灵魂，还做成墙？！

“太没人性了！！！”

“黑师一向如此。”墨辰见多了，此时淡定得很，又一刀砍掉袭来的大半血刺。

地面如同活了一般缓缓蠕动着，坚硬的大理石地面竟化成血红色的沼泽，从中不断伸出血色的触手。

“我——”萧龙宝忍不住爆粗口，一个飞跃躲开这波攻击！

怎么连触手都出来了！！！

天花板，地面，墙壁源源不断伸出血刺与触手，他们能活动的地方越来越少。

既然那个碰瓷的躲在暗处操控灵仆，说明不擅长正面作战，很大可能是个召唤型！一旦灵仆的主人结束召唤，灵仆不能在尘界停留太久！

先牵制住那个小姑娘，再趁机找出青年。

萧龙宝张口，呼唤起自己灵仆的名字：“苏晓晓。”

身旁的空气忽然扭曲成一团，渐渐化作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是驱魔考试中与他签约的灵仆苏晓晓。

“我在！”苏晓晓依旧是那身白色的护士服，正好奇地打量四周：“萧哥，需要我帮忙吗？！”

“你能帮我牵制住这个灵仆吗？”他指指上面，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你拉仇恨，我切后排。”

“没问题！”

她欢快地跃起，一下子钻入滴血的天花板里，快得只留下一抹白色残影。

萧龙宝：……她好像挺高兴的？

紧接着廊道剧烈震颤，上方接连发出几声巨响，似乎是几处地方坍塌造成的。

血色触手动作慢了下来，竟渐渐跟不上萧龙宝与墨辰的脚步。

“唔……”萧龙宝闷哼一声，他的灵力忽然少了大半，身体一时发软用不上力，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一只手掌及时撑住他的身体，掌心的热度隔着T恤不断来，混着几分酥麻。

萧龙宝稳住双脚，赶忙拨开腰上的手，耳垂微微泛红：“谢了……”

“没事。”墨辰贴着耳朵说到。看到染上红晕的耳廓，满足退开。

原地坐了一会恢复灵力，又吃了墨辰给的药，萧龙宝恢复如初。

没想到召唤灵仆如此耗费灵力。听说墨琅打架时灵仆不少于三个，还以为很轻松。

趁着血刺慢下来，两人躲进一间病房，得到暂时的歇息。

灵仆与主人之间是有感应的，他们离得不远，萧龙宝大约摸到了青年和那女孩的位置。苏晓晓把不知哪找的医院地图一并传了过来。

三楼……皮肤科门诊室？

萧龙宝原地叹气：怎么又是医院。自己是跟医院有缘吗？

“晓晓，你那发生什么了？”

【我给小姑娘注射了镇静剂，她却发狂了！萧哥快来，那男的落单了！！】

“我马上过去。”

原来是对面搞出的动静。

“晓晓？”墨辰重重念道。

萧龙宝点头：“对啊，她是叫苏晓晓，我没记错。”

“你们是主仆关系，称呼这么‘亲昵’不合适。”

他细细查看地图，没注意到墨辰的表情，“为什么？关系好总比差好吧？”

“黑师卑鄙无耻，他们可能会利用苏晓晓威胁你。”

“哦哦，我懂你意思了。我也不会一直召唤她，灵力根本吃不消，他们没机会威胁我。”默默记住地图，瞥向墨辰，发现他盯着自己出神。

“你不看地图？”

“记住了。”

萧龙宝：你全名墨辰·凡尔赛是吧？

“上面静下来了，走了，去看看战况。”

他们按地图路线，顺利从直梯窜到三楼。走廊里一片狼藉，青年一脚蹬开小女孩，后者不知疲倦似的，拖着沾血的身子往青年那里爬，一边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什么。

萧龙宝躲在拐角，单手结印，低声念道：“风引，声来。”

小女孩的声音变得清晰：“痛……爸爸……好痛……”

他心里疑惑起来：这人真是她爸？

青年啧了一声，抬腿踩上小女孩的头，惨白的脸一下陷入地里，仍旧发出微弱的哭声：“爸爸……肚…肚纸痛…”

“别吵！我没你这么废的女儿！”青年骂骂咧咧拨通一个号码：“傀儡店是吗？我买的傀儡发狂了，这才用了几天啊！我花那么大价钱买的，给我个次品？”

听筒传来一个电子音：“您好，本店产品一经售出，概不退换。请问您的傀儡是出了什么问题呢？”

“她一直冲我喊痛，不就是被注射了点东西……”

“请告诉我傀儡的编号，我为您查询一下。”

“B-210101。”青年走进诊室，想看看那护士到底注射了什么。

“李先生，您购买的傀儡B-210101生前因注射青霉素过敏致死，请您确认注射物后尽量远离，它会陷入狂躁模式，攻击一切活物。”

他拿起桌上剩下没拆封的包装，发现是镇静剂。

“它打的是镇静剂，为什么发狂？”

“B-210101对针管注射十分敏感，不论是否为青霉素，请尽快离开现场，祝您好运。”对方擅自挂断。

“啧，晦气。”

转过身刚想出门，却没想到小女孩爬了过来，嘴里喊着爸爸，身后拖着两条长长的血痕，血刺蠕动着钻出血痕，渐渐围拢青年。

“买的时候怎么不说……”青年颤抖着后退，“乖啊，我……爸爸这就去找医生。”

“好痛……爸……爸爸抱……”血淋淋的小女孩爬到她脚下，抬起头，对着面前的男人伸出手，摆出求抱的姿势。

他看着小女孩沾血的双臂，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没注意后背蹭到滴水的针筒，濡湿了一块。

“你要丢下女儿吗？”门外传来一声温和的询问，可在眼下这种情况，这更像是质问，责怪，其中透着几分冷意。

屋外紧接着传来一抹凛冽声响，青年想要逃跑，双脚却被小女孩死死拽住，下一秒诊室轰然倒塌，把他们埋葬在这里。

呵，这种程度还想困住我？

萧龙宝作为半路出家的新人，备受驱魔界关注，黑师也不例外，早就将他的资料好好研究了无数遍：

召唤型，有一个异常强大、博学广识，疑似辅助型的包子灵仆，本人擅长近战及收买人心。

但是他的灵仆被墨家收押，墨辰被通缉自身难保，现在就是最好下手的机会！

就算点背碰到二人一起，这次面对这么多黑师，他们又能占到什么便宜？

墨辰与灵仆，再加上萧龙宝不过三人罢了。

他们这次可是出动了三十人！

这次黑师联合作战，由擅长领域作战的青年打头阵，除了他，楼上还有九人埋伏。二人一组，远程搭配近战，车轮战耗死他们！

咦，不对，为什么用不出灵力？

“缚灵索很适合你。”声音从上方传来，是那个护士灵仆！

青年哆哆嗦嗦摸向四肢全身，眉头紧蹙，目光下移到脚腕，想要掰开女孩的手，似乎是吓到了，抓得更紧。

“嘶——你……呃……乖女儿，你抓着爸爸，怎么给你找医生呢？”

女孩手一松，听话地撤回手，仍旧趴在他面前。

撩开裤腿一看，有一条细细的黑绳绑在脚腕，正是墨家缚灵索。

是那个女人干的？什么时候！

女孩越发难受，痛苦地抓挠起青年，裤腿被她尖利的指甲撕烂，深深嵌入皮肤里。

“好痛！好痛啊！！！”

“混蛋，你给我放开……啊！你，萧龙宝！！！”

门外传来一声嗤笑： “好好陪伴你的‘女儿’吧，人渣。”

“你别得意，萧龙宝！这是墨家缚灵索！要不是有墨辰护着你，我早就弄死你了！”他可不信一个新人驱魔师能自己破除魔域！

小腿疼得厉害，低头才发现短短功夫，小腿已经被B-210101撕得血淋淋。

他冲着门外恶狠狠道：“你们别得意！墨辰，你不可能一辈子护着他！”

没有任何犹豫，墨辰回道：“我能。”

“你知道我们埋伏了多少人吗！你不仅护不住他，甚至你也会死在……”

还未说完，喉咙已经说不出话，大片的鲜血染红了皮肤。

看着趴在胸前撕扯自己皮肉的小女孩，青年突然，忍着喉咙的剧痛一字一句道：“你爸早就……不要，你，了！”

小女孩动作一顿，深褐色的瞳孔被血色浸染，带着浓烈的杀气扑向青年。

十分钟后，苏晓晓提醒：“死了。”还贴心地同步萧龙宝的视觉，给他看现场的惨状。

萧龙宝：“…呕……下次不用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