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另一个院子里，祖孙俩正围着半人高的圆桌吃饭，桌上是简单的一荤一素。

牛海花看着小孙子只扒了几口饭就放下碗筷，脸一沉，就要训，小孙子快她一步，“奶奶，我吃饱了。”

牛海花脸一板，瘦弱的身体中气十足，“你的胃是猫胃吗？吃这么点？多吃点！”

耀祖抓着衣摆，扬声道，“我真的饱了。”

饱了才怪，牛海花看着他站着的样子，就知道他是想出去玩了，她猜想应该是那梁村长家，最近天天往那跑，她夹了一块肉放孙子碗里，话是对孙子说的，眼睛却是看向耀祖面前的碗，“把碗里这半碗饭吃完，就随你。”

牛海花看着孙子瘦小的身板，又多夹了一块肉放他碗里，脸上的神情又变得凶神恶煞的，“都吃了！”

耀祖已经习惯了奶奶的反复无常，这会乖乖地端起他自己的碗把肉吃了，饭却是一点没动。

说吃肉就只吃肉，吃完扔下碗就跑，不管牛海花在身后骂骂咧咧的喊声。

亮着灯的房间里。

一大一小坐在床上，盯着被挂了的手机瞪眼。

梁鹤原想得好，拉上耀祖作盟友，以为可以让他和姜芽的关系破冰，但是没想到视频电话拨出去不到三秒钟就被拒绝了。

“对、方、已、、绝……”七岁的孩子已经上小学一年级了，虽然字认不全，但是认得还挺多，他很直接地问梁鹤原，“梁哥哥，姜姐姐是不是不想接你电话啊？”

“……”梁鹤原点头，他想着是不是因为姜芽知道是他，所以不想接？

“那还要不要打啊？姜姐姐好像不想见我。”小孩声音还挺失落。

梁鹤原比他更郁闷，姜芽是因为他才拒绝的，哪是因为不想见耀祖。

“那我要不要回去？”耀祖人小心思也灵敏，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所以提出要走。

“先不回去，梁哥哥想想办法……”梁鹤原腾出手揉了揉耀祖的一厘米小寸头。

这样的发型，大头名副其实，人倒是瘦瘦小小的。

梁鹤原也没纠结多久，就有了想法，让耀祖拿着手机，他俯身一步步教耀祖操作。

“你这样，你拿我的手机给你姜姐姐发语音。”

梁鹤原给他操作了一遍，问他回了吗，在耀祖点头后让他拿着手机随便发。

“都发语音哈，越多越好。”

“捡好听的说，懂吗？”耀祖在他的注视下慎重地一点头，板着脸的样子别提有多正经了。

梁鹤原噗嗤一笑，觉得这小孩还挺有趣，双手捧着他的脸，“梁哥哥很无聊，每天都要耀祖陪着。”

耀祖很快就懂了，甜甜的开口笑，“我知道了，这些都要说给姜姐姐听。”

咳咳……虽然这是事实，但是这么明晃晃说出来，还是很让人难为情的，梁鹤原假装露出一副惊讶的样子，看着这小孩又憨又傻的样子，拧了拧他的耳朵，夸赞了句，“耀祖挺聪明的嘛。”

耀祖嘿嘿傻笑两声，在梁鹤原的暗示默许下，拿着手机一条节接一条的给姜芽发语音。

姜家又只剩下姜芽一个人，她爸她妈经常不是出差就是加班，姜桥这会也不在家，她在家倒是自由多了，吃着水果沙拉听着梁鹤原在消失了8个小时06分后突然发来的消息。

【姜姐姐，我是耀祖。】

姜芽立刻就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这怎么变成了耀祖，看备注还是原哥。她三两口嚼掉嘴里的苹果，打算回个信息时，另一条语音又进来了，【姜姐姐，我可以和你聊聊天吗？梁哥哥不开心，他不想和我说话。】

梁鹤原：“……”哪只眼睛看见他不开心了？手枕在脑后，听着耀祖在'胡说八道'。

耀祖还在继续说，【今晚梁哥哥不开心，只吃了半碗饭。】

其实他哪知道梁鹤原吃了多少，他回家吃了晚饭才又来找梁鹤原的。

他说的是他自己。

“……”

看着他说得信誓旦旦的样子，梁鹤原觉得他自己都快要信了，小鬼头，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不小。

半碗饭？那不是纯属虐待自己吗？

【不管他，耀祖吃了吗？】

姜芽给耀祖回了一条信息。

耀祖高兴的跳起来，跑到梁鹤原面前献宝，“梁哥哥，你看姜姐姐回我消息了！”

梁鹤原一把抢过手机，耀祖被他冷落在一边，梁鹤原反反复复听了几遍语音，这个声音，他真是久违了，感觉再次听到浑身都有劲了，他又催耀祖赶紧会消息，“给你姜姐姐回消息，就说你想和她视频。”

“姜姐姐，我想和你视频。”耀祖虽然被冷落，但是还是很听话地按梁鹤原说的做。

梁鹤原摩拳擦掌，等着那边的人说好。

在他满心期待下，姜芽发过来一个视频邀请。

这下他恨不得亲一口耀祖，“耀祖，快接。”说着他已经迫不及待抓着耀祖的手去点‘接听’键。

一大一小两张不同肤色的脸出现在姜芽的屏幕上，看清楚是梁鹤原后，想也不想就送了一个白眼给他，她就说，耀祖给她发消息没这么简单。

姜芽的镜头怼得近，梁鹤原都能瞧见她上翻的眼球，整个屏幕她的白眼占了三分之一，可见她现在有多不待见他。

梁鹤原挠了挠头，不介意她的态度，温良无害地对她笑了笑，算是打招呼，“芽芽，好久不见。”

姜芽：“……”

这是……一周不见的情侣打招呼用的招数吗？

她可有可无地轻嗯了一声，态度冷淡地下命令，“你的脸离屏幕远点。”

也不知道是梁鹤原没听出来话里的强硬无理，还是他有受虐倾向，姜芽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都是风轻云淡的，甚至还柔声说解释。

“你打视频过来，我有点激动，我这就离远点让你看清楚一点。”

根本不是什么清不清楚的问题，“不，你想多了，只是你的脸太黑了，难看。”

几天不见，感觉梁鹤原晒黑了不少，脸和脖子分层明显，视频自带美颜，美颜下一看，脸就是比脖子黑了不少，还自带磨皮效果。

“……我明天一定涂防晒霜。”

姜芽嗤笑，男朋友就是用来嘲的，“没用的，要是有用你至于晒得这么黑？”

梁鹤原的肤色倒没有姜芽说得这么夸张，常年运动的健康肤色，但是和他一样瘦的比他白，没他瘦的也比他白，所以就常常被姜芽比较。

直到她看到耀祖……

“你这几天都干什么了？”晒这么黑，她看着都心疼。

“基本都在村子里，没去哪……前两天去县里开了个会。”就是姜芽不问，梁鹤原都会主动说，这是他目前想到的唯一卖巧缓和僵局的方法了。

“姜姐姐，你怎么不看看我？你看看我。”

耀祖终于不甘冷落，窝在梁鹤原怀里举着小手弱弱地抗议撒娇。

额……姜芽这才想起她本意是找耀祖的，结果被梁鹤原截胡了。

对上某人带笑的眼神，她清咳一声，命令男人，“把手机给耀祖，你没事就一边去。”

姜芽的话才从听筒里传出来，梁鹤原手上的手机就被抢了，他被抛弃在一边，是真的抛弃，看样子耀祖还挺嫌弃他的，屁股挪了几十厘米远。

“……”梁鹤原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他有一种被儿子嫌弃的诡异。

不止他有，就连镜头另一端的姜芽也偷偷咽了咽唾沫，她在镜头前静静看着这一幕，有一种一家三口的感觉。

爸爸和妈妈视频，儿子抢着手机博关注。

一定是错觉！

两人同时想到。

实在是耀祖这小屁孩表现得太不像七岁小孩子了，怎么七岁还喜欢装嫩？

“姜姐姐，你走了怎么不和我说？”在姜芽胡思乱想的时候，耀祖出声。

“这就要怪你梁哥哥了，是他不要姜姐姐了。”

梁鹤原无奈地听着两人的对话，他这哪里是不要她了，就会满口胡说。

“那是不是姜姐姐你不会再来我这里了？”耀祖最先关心的是这个，然后才转头质问坐在他后面的梁鹤原，“梁哥哥，你为什么不要姜姐姐？你不要给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姜芽很不给面子地笑出声。

梁鹤原怀疑这小孩是故意的，瞪了他一眼，再一次从他手里抢走手机，“想都别想。”

这次梁鹤原任耀祖说什么都不再把手机给他，让他一边坐着。

姜芽还在哈哈大笑，梁鹤原警告无果，最后还喊话耀祖，“耀祖，姜姐姐等着你，我一定等着你！”

梁鹤原没有作声，手机里姜芽还在喋喋不休地说，跟耀祖吐槽梁鹤原除了脾气好，其他什么都不好，特别是离她特别远，听着就不靠谱。

就算手机是梁鹤原拿着，嘴皮子就没见停的。

反正耀祖听得见。

梁鹤原本来听得还挺有滋味的，从姜芽的喋喋不休中了解到自己在她心里的形象，新奇又有趣，就跟以前读书的时候，听到喜欢的老师的评价一样。

但是越听到后面，他的心就沉一分，往往越是玩笑的话就越真实。

没人捧场，冷冷清清，姜芽慢慢也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气氛有些凝滞。

看见梁鹤原辨不清高兴还是难过的神色，姜芽再一次后悔说错话。

两人隔着屏幕相顾无言。

梁鹤原开口了，姜芽一愣。

“我很不靠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