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息尘将游璃带到了小区的小花园里，再三关照等他回来，自己上了楼和俞闻清打了个招呼，显然俞闻清还在刚刚的羞赧中没有缓过来，轻易地点了头，也没多问什么。

再次下楼去小花园的时候，游璃却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人，谢息尘没有直接回去，而是直接呼唤了袁野，几分钟后，袁野出现在了他家小区的小花园里。

“少主。”袁野明显还有些睡意，连平日里一丝不苟的白袍都有了些褶皱。

谢息尘顾不上袁野没梳理整齐的毛，直接问他：“游璃呢？”

袁野愣了一下，立马反应了过来，“不在我那，他出事了？！”

他的这个反应明显已经意识到了游璃的情况，谢息尘没有戳破，而是先紧着游璃失踪的事情说了起来，“他刚刚来找我，说有事要跟我说，我就上楼给俞闻清打了个招呼的功夫，他人不见了。”

袁野再次看向谢息尘的表情有些紧张，紧闭着嘴一直不说话，连动都不动，这和谢息尘对他的了解差很多。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虽然说的是疑问，却是陈述的口气，谢息尘对着袁野说。

“……阿璃，他病了。”

“不用去找他吗？他不见了，失踪了，你不去找他？”

袁野依旧这么盯着谢息尘，纹丝不动。谢息尘突然就懂了，他回身对着袁野挥了挥手，“我就不掺和了，你去找他吧。”

“少主！”袁野在背后叫住了谢息尘。

“还有什么事？”

“阿璃他……病了。”袁野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还透出了一股哀求。

谢息尘叹了口气，化身为鸟，从翅膀处用喙拔了根羽毛下来，又变成人后注入了雷电，最后交到了袁野的手上，本来不想多说什么的谢息尘，还是有些心软地问了一句。

“庄晓……能治好他的病吗？”

袁野摇了摇头，“不知道……多谢少主。”

谢息尘没再犹豫，直接离开后直接上了楼，连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曾回头看。

俞闻清已经在床上穿好了衣服正在翻手机，本来看到谢息尘习惯性地就要往被子里钻，可又看到了谢息尘的表情不那么好看，才慢慢坐直了身子。

“怎么了，游璃呢？”

“他……”谢息尘有些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想到游璃刚刚声泪俱下的样子，又觉得他的状态的确挺让人担心的，才选择了比较柔和的方式和俞闻清说，“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舒服，然后走了。”

“不舒服？怎么不请他上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袁野来了，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俞闻清点了点头，见谢息尘还是有些急躁，便伸手过去握住了他的手，“很严重么？”

谢息尘把手盖到了俞闻清的手上，叹了口气，“希望没事吧，哎对了，之前你和游璃在一块儿的时候，他有什么奇怪的表现吗，或者有没有不舒服什么的？”

俞闻清皱着眉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除了他不太爱和我说话之外，好像没什么奇怪的表现，噢，一开始不太喜欢亲近人算吗？对他好，也不太能接受的样子，”俞闻清停了一下，又接着对谢息尘说，“他是不是有什么心理创伤？”

要是照平日，谢息尘肯定会说，什么心理创伤，明明就是被他蹬了一脚。

可现在，谢息尘不得不去思考，是不是真的是自己之前的那一脚，才让游璃不舒服的，刚刚自己是不是不应该离开，留在那里听他把话说完才好，可这边俞闻清等着，刚刚又因为一些无端的猜忌不高兴了，谢息尘不想让这种事情再出现第二遍。

想到这里，他心里也真的有些愧疚，说来袁野可能和自己有点渊源，游璃呢，要不是仗着对袁野有的那些喜欢，真的没必要跟在自己身边。

可一想到他之前在落音泉里受的伤只有自己能治，谢息尘心里的愧疚感就淡了些，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鸟，能够完全忽略功利心的，也只有面前的这一位罢了。

谁的老婆谁管吧，袁野来了，也不需要他再去多想什么。

回过神来后，谢息尘见俞闻清还在看他，便笑了笑，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精瘦的一个人，也只有脸和屁股上能够捏出一点肉来，“应该也没啥吧，没事，袁野去找他了，要睡吗？”

俞闻清盯着谢息尘的眼睛反复看了看，“真的没事？”

“真没事，放心吧，”谢息尘笑了笑，“我洗个手就来。”

真正躺下的时候，谢息尘又把俞闻清揽在了怀里，若有所思地拨弄着俞闻清的头发。

俞闻清也感受到了谢息尘的心不在焉，他第一次主动伸手挠了挠谢息尘的下巴，“阿尘，你回家的事，要跟我说说么，好像从家里回来了之后，就感觉你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有么，没有吧，别多想，”谢息尘捉住了俞闻清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吻了一下，岔开了话题，“后续是不是不太用去学校了，就等答辩？”

“嗯，应该是，我连导师的修改都没拿到，问了贺妍，她说直接递交出去了，整体还挺顺利的。”

“你……”谢息尘欲言又止。

“什么？”

“你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他们两个从未提过这个问题，各自心怀鬼胎，俞闻清觉得谢息尘今年休学后就要回到学校，谢息尘却认为俞闻清毕业后即将离校去工作，未来的交集似乎无法合上。

“找一份工作吧，在这里，或者回家那边，都可以。”俞闻清坦然说道，他觉得自己年纪比谢息尘大一点，那有些实际的问题，就应该由他来说得清晰一些。“你呢？”

“我？”

谢息尘被问得似乎毫无准备，他好像从未考虑过这个，只要一直待在俞闻清身边就好，他们彼此已经成为了恋人，那在自己完成初衷让俞闻清安心毕业之后呢？还需要去想一个拙劣的理由，继续呆在他身边吗？

“嗯，你以后想好了要做什么吗？”

要做什么……谢息尘从未想过，连自己是只雷鸟，都不是自己选的。

“没想好。”谢息尘坦白说。

俞闻清沉默了几秒，才说道：“没关系，你还小，可以慢慢想。”

谢息尘这才觉得心里有些闷痛起来，俞闻清的未来已经定好了方向，可自己好像要做什么都不知道，难道回去继承谢天巳的位置？不要吧，那岂不是没法和俞闻清有未来了？连见一面都难？不行不行，谢息尘立马从心里否认了这个选项。

“……或者我可以，先在杏林大学附近找一份工作？”俞闻清抬起头，去看谢息尘的眼睛，他捕捉到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惊喜，接着才继续，“那边是大学城，应该有不少研究员的岗位的，等着我去求求看导师能不能给我写推荐信，他虽然……人挺不靠谱的，但是学术地位挺高。”

“不许去求他。”谢息尘皱着眉看俞闻清，“你忘了他那时候是怎么视而不见的了？”

俞闻清“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个小孩，怎么一点不知道变通，不是那种求啊，你们老师没跟你们说过吗，如果能拿到地位不错导师的推荐信，找工作都会方便很多。”

“没有，我不需要那个。”谢息尘的脸板了起来。

“哎我从来没问过你，你……学习好吗？”

“好！”我鸟语人语自动切换还自带雷电，至少是个小学学霸了，“我写东西特别快。”

俞闻清挑个眉，心里冒出了个一句知名台词，“从未见过如此厚颜——”只是说了一半，就把嘴闭上了。

“厚颜是什么？”谢息尘能听明白日常对话，对于这种带点儿古意的词语，还是有些吃不准。

“你不是中文系的吗？”俞闻清从他怀里出来了，往后挪了点距离，侧目看他。

谢息尘还没领悟到这句话的潜台词，直爽回答，“对啊，怎么了？”

“……那你怎么会连这个词都不知道？”

俞闻清的脸上有了些疑惑，谢息尘的沉默加剧了这个怀疑，又结合了谢息尘的一系列行为，刚刚如墨滴入水的怀疑顷刻就散了开来。

在学校长久地被欺骗、差使和嫌弃，让俞闻清对这样心里头升腾起来的怀疑很敏感，可……可他说的话，半点也不像假的，可怎么连一个简单的中文词都不清楚呢？

这些变化都落在了谢息尘的眼睛里，思维敏捷如他，又怎么不知道现在俞闻清在想什么，他真的很想把它就是花生这件事托盘而出，可现在实在不是时候。

太危险了，如果要让俞闻清知道这件事，那栖鸣山的存在必定也瞒不住，现在实在不是一个好时机。

谢息尘叹了口气，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吧，我承认我是学渣。”

俞闻清一愣，又“噗”地笑了出来，刚刚表情上的怀疑一哄而散，又往谢息尘这里靠了靠，安慰似的摸了摸谢息尘的脸，“没事，我不嫌弃你。”

“嗯，你不准嫌弃我，睡吧。”谢息尘吻了吻俞闻清的额头，调整好了姿势，让俞闻清背靠在他怀里睡。

直到俞闻清翻了个身，往外侧靠了靠，呼吸均匀绵长，谢息尘才轻手轻脚地起来，站到窗边，仰头看向月色。

惨白一样，还有黑色的雾，像极了浮于黑色山脉上，铺天盖地的雪。

也像刚刚拿着紫色羽毛要去找游璃的，袁野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