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枭和蒋凡的存在，让谢息尘不得不继续站在这里，他还有很多疑问没有想通，比如为什么谢天巳突然就不管栖鸣山了，雷鸟强大的底线没有人窥探得到底线，还有蒋凡，为什么接近俞闻清……

沈松枝突然跳到了他的肩头，伸手拍了拍，“你不走吗，俞闻清一个人，可比这里危险。”

“我走了他怎么办？”

谢息尘觉得这只松鼠还真是好笑，自己还在这呢，蒋凡都虎视眈眈的，走了还不撕碎了那只大白鸟。

生来强大的雷鸟，从未许愿，也从未见过他人许愿。

当袁野站在许愿池边，一遍一遍地念着游璃的名字，谢息尘突然觉得有些不好受，从他第一眼见袁野，就觉得他本来是个没什么情绪的人，好坏都是那张脸，更不用提高不高兴，或许那时候的他，连不舍这种情绪都不会有。

但现在，他一袭白衣，站在成千上万条锦鲤面前，求个万分之一。

他好像听见了袁野心里的声音，神啊，如果真的有神的话，请你一定听到我心里的声音，回应我的期望，让那个让我放不下的小孩出来。

谢息尘从来没问过袁野，为什么会喜欢游璃，毕竟那条鱼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只不过是因为接触了他，与他相处，跟他共同消耗了时间。

游璃带给了他什么呢？

蒋凡在翎枭后面跃跃欲试，好像在等待一个时机，翎枭松懈，或者谢息尘松懈，最主要的还是自己吧，翎枭松懈，他顶多赔礼个道歉就完事了。

谢息尘坐不下去了，决定给袁野一些私人空间，也顺便问问蒋凡的目的，他走到翎枭面前勾过他的脖子，一副小痞子的样子，“小爹，这只鸟是你罩着的吗？”

翎枭皱了皱眉，“他是我的兄弟。”

“你兄弟？”谢息尘面露不屑，“你兄弟为什么要去开面包店？”

“不开面包店也等着你老娘给1000万吗，”蒋凡嗤笑，手指着庙里的方向，“山灵在人间怎么活，已经没有灵气了，吃那点饭能补多少灵气，但没钱能吃饭吗！？”

“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你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知道还愿意让我在你店里兼职？”谢息尘一下冲到了他的面前揪起领子，“上次去俞闻清宿舍找他的人影是不是你，放在图书馆里书籍的是不是你！？”

“是我又怎么样！”蒋凡扯开他的手，“俞闻清就比我们的重要吗，他就比我们高贵吗，就凭你喜欢他，他一个人就可以抵这么多个生灵的命吗？！”

谢息尘松开了手，有些无力了，“我从来没有过这个意思。”

“你迟早会有的，就跟谢天巳一样。”

他有些听不懂，但这么疏落谢天巳，谢息尘还是有些不高兴的，“你说什么？”

“蒋凡，”翎枭开了口，“你下去。”

“哥！你能不能别管他们了，你自己管理栖鸣山不好吗，那高高在上的雷鸟什么时候主动看你一眼？！”

“滚！”只见翎枭手一甩，蒋凡化成一只鸟飞走了。

谢息尘笑了笑，坐到了阶梯上，“小爹，我老娘知道你喜欢她吗？”

“我无所谓她知不知道。”

谢息尘好像没听进去似的，继续往下说，“她应该知道的吧，你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你喜欢她，她会不知道吗，她没回应你，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翎枭好像真的很好奇这个答案。

“我是在问你，我怎么会有答案。”

锦鲤池里的鱼跳得更活跃了，好像又有水溅了出来，打湿了站在边上的袁野，谢息尘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好像无法聚焦了，他飞了个闪电过去，打中了袁野的衣摆，但他依旧没动。

“他怎么了？”谢息尘问翎枭。

“念力太足，”翎枭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栖鸣山最有天赋的雪雁，也就到这里了。”

“什么意思！？”

“除非他自己愿意醒，应该是醒不过来。”

谢息尘慌了，“但庄晓不是这么说的！？”

翎枭冷笑了一声，“蒋凡在做锦鲤池的时候就已经改动过了，这不是普通的锦鲤池，这也不都是普通的锦鲤，许愿的愿望越强烈，他的精神力就会被许愿池吸卷。”

谢息尘不信，他已经来不及听翎枭解释什么，三步并着两步走到袁野身边，用力拽也好，甚至用电力直接电他也好，都纹丝不动。

他想跑进庙里问庄晓一个所以然，但庙门实在太过厚重，连电都难穿透。

砰——！

与此同时，他的胸口闪出了无数电花，谢息尘头皮一紧，依附在俞闻清身上的力量完全被释放了出来，他能感受到，俞闻清所在的地方一定出了事。

左右为难之下，他再三与翎枭确认，“他放在你这没问题吧，你别让他死。”

翎枭的表情依旧淡然，“没难么快。”

谢息尘瞬间化为雷鸟窜出去，扑扇的翅膀比任何时候的频率都要高，他只想尽快飞到俞闻清身边去。

越过丛林，谢息尘第一次低头往下看。

他发现其实栖鸣山灵和普通动物特别好辨别，栖鸣山的山灵周身有一层类似落音泉的雾气，这是普通动物没有的，但……

普通动物尚且能在人间自由自在地生活，为什么栖鸣山灵不行？

来不及细想，可脑子里钻的都是刚刚蒋凡说的话，如果俞闻清的生命真的和栖鸣山灵的生命有冲突，他要怎么选？

在理性和感性上，他绝对以俞闻清为先，可之后呢？

因为想选择他，就罔顾生命的加法吗？

他觉得那道放在俞闻清身上的力量越来越弱了，没由来地开始心慌，已经无法飞得更快，翅膀的尾端已经有了滋滋啦啦的雷电，谢息尘朝天嘶鸣一声，继续向前。

赶到医院的时候，谢息尘以为自己在做梦。

这里似乎已经被一个灰黑色的半透明球所笼罩住，里面的砂石和栖鸣山一样，都向上飞起，而半球之外，是往来淡定的人们。

他们好像都看不到这个场景。

所以人类本身，是无法识别栖鸣的吗？

那俞闻清现在在哪里。

谢息尘不顾一切往里冲进去，可他耳朵里，都是俞闻清温柔的声音。

“阿尘，我好了。”

“阿尘你看，我的眼睛现在好看吗？”

“阿尘。”

“阿尘，你别担心，我好着呢。”

“阿尘，阿尘，你在哪里？”

“阿尘……”

明明是医院的样子，可这里怎么都是黑的，四处横堆的手推车，焦黑的墙面，还有散落在地上的针头和吊瓶，就是没有一个人。

他感受着那股电力的指引，知道俞闻清就在里面。

前面太过狭窄，他无法跨越，只能化作小鸟飞过去。

在即将到达俞闻清所在地方的时候，他刚想幻化成为人形，就看到了令他瞳孔紧缩的一幕。

谢天巳掐着俞闻清的脖子，将他举在了半空中，她左边是人，右边是鸟，表情妖冶，有一种病态的狷狂。

谢息尘一个雷电飞过去，谢天巳躲也不躲，雷电触碰到她身上，就融进了身体里。

“放开他！”

谢天巳好像听不见了，整个人都陷入了虚无中，来回揣摩着手里人的表情，接着好像是高兴，又是振奋，她将俞闻清抱在了怀里，嘴里呢喃着。

“阿尘、你会用雷电了？娘亲都没教你，你怎么就会了。”

谢息尘一头雾水，想要往里冲，却被更强大的雷电弹了回来，谢天巳对着他尖叫，“你是谁！！别想伤他！也别想夺走我的孩子！这是我和吴境的孩子。”

……吴境？

“别过来！！别伤害他！！”谢天巳将俞闻清护在怀里，近乎癫狂，“我管，我管，我来管，你们走吧，都走吧。”

谢息尘顾不得这些，直接跳到了谢天巳旁边，扒拉她、掰扯她都不好使，情急之下，喊出了一声：“妈！”

谢天巳好像获得了一瞬间的清明，看了看手里的俞闻清，又看了看站在边上的鸟，皱了皱眉，“你是谁？”

他趁着谢天巳清醒的时候将俞闻清从她手里夺了出来，来不及幻化人形，抓起了他的衣服就往外飞，这里太窄了，那就破墙！这里太高了，那就飞！

手上的力气渐渐麻木，谢息尘也没发现，俞闻清早就在他的怀里睁了眼。

他的声音那么虚弱，好像连这点昏暗的光亮照到眼睛里都觉得刺眼，俞闻清从微微睁开的眼缝里，看到了一只和人脑袋那么大的紫色鸟头，眼睛是金黄色的，喙也是黄色的，通体紫色的羽毛，层层叠叠……

“花生……”俞闻清说出话的声音也虚弱。

谢息尘已经顾不上自己是人是鸟，一个劲地往外跑，因为他发现俞闻清背后已经有些黏腻，仔细闻来，竟然是血的味道，可为什么进来这个的抚的时候，明明感觉没这么大，现在却怎么都跑不到边呢。

“别说话，别说话闻清，我来晚了，我带你出去。”

俞闻清觉得好像听错了，怎么明明是花生的脸，说话的却是阿尘。

“花生……你为什么……会说话？”

我不仅会说话，我还会陪在你身边，逗你开心，喜欢你，爱你，把你捧在手心里，所以我求求你，千万别有事……

“嘘，闻清，就快到了，你再坚持一下。”

可这半球似是无边，任由谢息尘是飞还是跑，感觉距离都没有变过。

“……花生，你的声音，好像……我男朋友。”

如果换做别的时候，俞闻清这么说，谢息尘高低都要把他亲到起立，可现在他想找到尽快能救他的地方，他不是雷鸟、不是栖鸣山灵，只是一个普通人，他受不了这么高强度的伤害。

“我是，我是，我就是你男朋友，我是花生，我也是谢息尘，我是鸟，我是一只鸟……”谢息尘语无伦次地解释道，他生怕俞闻清带着这个疑问就昏睡过去。

“哈哈……阿尘，你为了我高兴，真是……什么都说得出来呢……”

谢息尘觉得自己的眼泪飚出来了，实在无法和他对话，只能拼命往前跑。

“谢息尘！！！”

一声激烈的女生划破天空，他看到庄晓就站在自己一百米开外，谢息尘立即向他跑去嘴里还喃喃地在说，“救他……救他……”

“庄晓！！！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