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演讲大纲的时候俞闻清就不断看着时间，他记得今天答应了小鸟要早点回去的，中午已经有些迟了。草草写到了最后一页，他刚想发给贺妍，却被叫住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导师在，贺妍今天拿出了十足的指导姿势，高跟鞋在实验室里一点一点的，直到站到了俞闻清身后，让他开始演示，并与她讲一遍。
俞闻清心里着急，也因为PPT是他亲自做的，讲得很快，每页PPT基本讲了个重点就往后翻。他记忆力好，又有悟性，做起这些事来是费点时间，却没有觉得太辛苦。只是等他讲完回过头看到贺妍脸色的时候，知道自己好像又闯祸了。
“俞闻清。”贺妍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好像是从牙缝里钻出来似的。
他回过头盯着屏幕，不敢看她的眼睛，双腿并得很拢，手在触摸板上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绷紧了身体等着暴风雨的到来。
没等来劈头盖脸的谩骂，却听到她似是转了个音调，换上了甜美的嗓音，又离得自己近了些。
“闻清，你看哦，这里不能这么表达，这样很容易将物质A和物质B混淆，表现形式上也需要有些区别。”
俞闻清觉得奇怪，刚想转过头去看看学姐怎么了，却从实验室前面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抱歉啊老师，我来晚了，”男人向这里走了过来，弯起了嘴角，笑得春风和煦，“小妍在教我们小学弟呢？”
“学长，你来啦。”贺妍立刻笑了起来，眼睛里的光变成了启明星，脸上热情和羞涩各占一半，活泼明媚和楚楚动人同时出现了。
“刚忙完，这几天都没能来实验室，辛苦你和闻清了。”方昭琦将手里的食品纸袋子放到放到桌子上，“路过一家网红店，里面的小点心挺火的，我顺手带了些回来，你们尝尝。”
贺妍立刻表达了她的惊喜，哇地一声，如葱白般的手指撕开包装，还闭着眼睛闻了一下，“好香！上次就看到了，本来想买的，可真的要排好久的队，昭琦哥费心啦。”
方昭琦笑了笑，伸手轻轻抚了抚贺妍的头顶，“喜欢下次还给你带。”
贺妍羞得头都低了下去，还抿上了唇，笑意难掩，娇嗔了一声，“学长。”
“小妍，给老师也拿一些，别老让他看直播了，等着师母该来问罪了。”
“知道啦，就会差使人家，我这就去。”贺妍拿着纸袋子向坐在实验室后头的王辉那走过去。
桌子前就留下了俞闻清和方昭琦两个人。
谢息尘和袁野还站在窗框上，这一屋子的人都没发现他们，他回过头，问旁边的大白鸟，“刚刚那女的叫男的什么？”
“沼气哥。”袁野吃不准字，只能从音调上辨别。
沼气哥……沼气……方昭琦！
谢息尘激动得翅膀都张了张，差点一声叫出来，这个男人就是方昭琦、方学长啊！
他从上而下打量这个站在俞闻清旁边的男人，外套已经脱在了进门的地方，里面穿了件深蓝色的毛衣，里头穿了件衬衫，还打了个领带，裤子倒是藕色的西装裤，整个人利落挺拔，眉眼俊秀，就是那一双桃花眼和极薄的唇让他看得有些不舒服，总觉得这个人看谁的眼神都多了一些“感情”。
方昭琦这会儿站在俞闻清旁边，弯下了腰，手直接从俞闻清的脸侧伸到电脑前，摸在触摸板上，上下点了几下，在俞闻清的耳边说话，“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闻清？”
俞闻清整个人一激灵，差点要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刚刚挺直了腰杆子，背上就感觉到一只手覆了上来，就在左边的肩胛骨那，手掌的温度透着他的卫衣一点一点传到皮肤上，他瞪大了眼睛不敢动弹，整个人都十分僵硬。
方昭琦的唇角似笑非笑，头又低了一点，几乎要贴到了俞闻清的侧颈，说出的话带着一股热气喷洒过来，“怕我？”
几乎是一瞬间全身就起了鸡皮疙瘩，连双手都忍不住在膝盖上握紧了，嘴巴闭得死紧，根本连动都不敢动。
“之前跟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
“不、不用了，谢谢，谢谢学长。”俞闻清猛烈地摇了摇头。
“听说你把我的秘密保护得很好，我一直在想要怎么报答你，所以才想出了这个办法，闻清看不上么？”
俞闻清吓得整个人都有些哆嗦，“我、我是说不用报答的。”
“可我想报答你啊，”方昭琦在触摸板上的手早就变了路线，直接盖在了俞闻清的手背上，来回抚摸着他的指节，“连个机会都不给我么？”
俞闻清立刻把手抽了出来，两只手都跟自证清白似的放在了桌面上，接着说话的声音如蚊子叫一样，“方、方学长，我不会说出去的。”
方昭琦见俞闻清如此抗拒，也没有继续，而是直起身双手插袋，看着俞闻清眼神好像一条伺机而动的蛇，舔嘴唇的样子又痞又色，一点都不似刚进来时候的样子。
见方昭琦离开了自己附近，俞闻清松了一口气下来，又加紧改了一版的演讲大纲，可看到导师、学长和学姐凑在实验室角落有说有笑，也不好打扰，只是时不时看一眼时间，已经快饭点了，不知道他的小鸟会不会怪他今天可能又要回去晚了。
“闻清。”方昭琦叫了他一声。
俞闻清站了起来，慢慢走过去，低眉顺目的，“学长，有什么事吗？”
“明天老师上午要出差，你去外面买点面包，给老师当早饭。”
他就知道，上下楼这种事虽迟但到。
他下意识地朝着窗外看了看，天色已经暗下去了，看来今天也不能顺利陪小鸟吃晚饭了。
“好的，”俞闻清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那个……上个月的费用，方便报销一下么，老师是530元，学长是242元，学姐是740元。”
这一句话下去，刚刚还欢笑着的三个人齐齐向他看来，脸色都有些古怪。
“我……”俞闻清低着头说着，“钱不够了。”
王辉看过来的脸色有些冷，更有些嫌弃，好像在责怪俞闻清上不了台面，贺妍的眼神里都是直白的鄙夷，方昭琦倒是说得很大方，掏出手机来直接给俞闻清转了账。
“辛苦你跑一趟了，刚刚转了你1500，多下来的自己留着。”说罢还对俞闻清笑了笑，一派关爱人的样子。
俞闻清回去保存了一下电脑，也顾不上贺妍事后会不会给他找事了，趁着王辉和方昭琦都在，赶紧把PPT发给了她。
“学姐，PPT我发您邮箱了，您看一下。”
“好的，辛苦了啊闻清，后面的我自己来改就可以了，晚点最终版了也抄送你一份，你留个档，也是你的作品。”贺妍笑起来的时候好像太阳落了下来，漂亮得让人晃眼睛。
俞闻清阖上了电脑，临着要出实验室的时候，又被方昭琦叫住了。
“记得给学姐也带一块草莓蛋糕，动物奶油的。”
“吃多了会胖的，学长——”
“胖点好，我们小妍太瘦了，等着明天上台了都要看不见了。”
“你讨厌死啦，不要和你说话了，老师，你管管嘛，方学长取笑我。”
出了实验室的门，俞闻清觉得空气都清新了起来，贺妍撒娇的时候好像浑身的骨头都化了，柔成了一滩甜腻的水，毫不吝惜地冲着方昭琦挥发着。他不是不知道贺妍对方昭琦有想法，事实上，他知道他们学院里对方昭琦有想法的女生太多了，方昭琦长得帅又会社交，学术功底也不差，还没毕业，已经活跃在各个论坛了，是学院里男生的榜样，也是女生的爱慕对象，尤其是贺妍，仗着自己是方昭琦的同门师妹，几乎把自己当成方昭琦的女朋友自居。
就连俞闻清刚刚见到方昭琦，都觉得这个人优秀得让人望尘莫及。
直到他撞破了方昭琦的秘密。
下了楼后，俞闻清快速扫了一辆共享单车，之前老想着要去和面包店的老板赔礼道歉，一直没有什么好的契机，这会儿正好要去买面包，也不会很刻意，这么想来，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骑上自行车后一脚蹬了出去。
他不知道，他的小鸟和他小鸟的仆从已经在窗框上站了快一下午了。
谢息尘的腿有点酸，但到底因为自己身形比较小，可以直接把肚子贴在窗框上，看实验室里的动静也不太费劲，可袁野不一样，到底是一只雪雁，这窗框对他来说只是一小条，抓一会儿已经挺费脚趾了，这么长时间下来整个腿都酸。
所以刚刚谢息尘提出让袁野抓着他跟上俞闻清的时候被拒绝了。
“……这会儿你倒是会拒绝人了？”谢息尘揶揄了袁野一下，但也不气恼，俞闻清的书包和电脑都在这儿呢，他总是一会儿要回来的。
“不拒绝您的话会给您带来生命危险。”袁野一本正经地说。
谢息尘甩了甩翅膀，不与他计较，“你去下面呆一会儿吧，这里你站得也辛苦。”
“那我把您一起带到地面上去。”说罢，也没等谢息尘同意，反而好像等这句话很久了，直接揪了谢息尘的身子就扑棱翅膀落地到了走廊里。
物理实验楼一直很安静，开着灯的实验室也少，这一大一小的两只鸟蹲在走廊里也不突兀。
就是谢息尘一直贴着墙来回走着，一会儿脚趾在地上画一个圈，一会儿翅尖在瓷砖上点了点，又用嘴来回叼啄了自己的绒毛几下，抿了抿又铺平，好像在梳理一样。
同为鸟类，袁野就比较能理解谢息尘的心情了。
“少主，您在焦躁什么？”
“嘶，”谢息尘吸了一口气，用了十分怀疑的口气说道，“你说里面那个男人是不是傻，他把1500给了俞闻清，还说剩下的他留下吧，你说说，这还能留下个啥？”
袁野认真地计算了一下，点了点头认可道，“是傻。”
“怕不是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还是回炉重造去吧！”
谢息尘对着瓷砖啐了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