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等了啊，小俞。”樊江走了过来，坐到了俞闻清对面。

他立马坐直了，刚刚的回忆如抽刀断水一样，还不断翻涌着，看着樊江还是很抱歉，“没有的，樊哥。”

“那个，刚刚误会你了，不好意思啊，”樊江挠了挠头，“外面就是这么传的，还跟我说你是个烈性子，还有人说你暴打小三什么的。”

“……”俞闻清皱了皱眉，有些尴尬，声音都小了下去，“没有的事。”

“那你们那摊子事儿，算是弄明白了？”

俞闻清心里想着本来就没什么事，他好像只是被学长利用了一下而已，至于后来学长对他暧昧不清的态度，他也没办法说，说出去了好像自己又在胡乱说设么似的。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嗯。”

“那正好啊，我有个事想要问你下，”樊江习惯性的摊了个手，“我这边还在招工的，之前也来过别的大学生，虽然手脚也有勤快的，但耐心实在是有点儿欠佳，而且吧，他们流动性太大，不如你稳定，你要是有空的话，看看——”

“有的有的，”俞闻清立刻点上了头，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能赶上这么幸运的事，来之前总想着要怎么和老板说还想来兼职，却没想到老板主动提了这件事，“我可以的。”

“我也不瞒你说哈，”樊江挠了挠头，“我这边儿呢，虽然做西点是没什么问题，但老让我看店，我浑身就不太舒服，尤其到了周末，手摸不上牌吧，总觉得少了点儿啥，你这学期忙不忙？”

研二其实除了论文之外，专业课已经很少了，但他平时空闲的时候都得去实验室候着，自己的学位论文还要靠他们几个，不伺候好的话都不知道会怎么为难自己，延毕可能都是轻的。

俞闻清想了想，十分保守地和樊江说：“樊哥，我这学期要写论文，平时可能真没时间可以来看店，周末应该是可以的，要不……您定个工时，或者我有空，就提前跟您说，我能来的都来。”

他脑子里突然闪现进了一只紫色小鸟，俞闻清的目光都随之柔和了起来，如果能挣钱的话，他的小鸟就不仅有小虫子吃了，还能喂小鱼苗，甚至还能买三文鱼给小鸟尝尝海的味道。

樊江想了想，“不用这么麻烦，平时晚上你抽空来两到三次，周末来一个整天，工资我按照一周三天给你结，剩了的面包照旧都能带回去，你看怎么样？”

“一周三天……”

“嫌少了？”

“不、不是，”俞闻清干净摆了摆手，“满打满算也就两天多一点，太多了樊哥。”

“别，你稳定就行，”樊江露出了一张苦瓜脸，手往桌子上一拍，“你都不知道啊，我这手已经多久没摸过牌了，痒得我钻心挠肺的。”

“……嗯，那我尽量多来。”

樊江点了点头，“行，那就这么说定了，你看看还要买什么不，没啥的话就赶紧回去吧，”

俞闻清突然被提醒了一下，想起来了方昭琦的关照，赶紧又挑了个小蛋糕，还和老板再三确认了下下周才能来上班，已经和家里人说好了下周要回去，樊江也痛快地答应了。

出门的时候俞闻清高兴得不行，连走路都有些踮脚。

上一次从这件面包店离开时候的所有鄙夷和谩骂好像都消失了，那些容易刺痛人的眼神也不见了，他记得那天邹博明看见他跟看见了鬼一样，拉着另外两个室友往后躲，还隐隐听到了在厕所里大声哭泣的声音，当时的害怕、彷徨，带着未知的恐惧慢慢被今天的快乐消磨殆尽，俞闻清觉得自己幸运极了。

他想快写回到实验楼将东西交过去，然后立刻回去看他养的小鸟。

俞闻清骑着共享单车，冷风从脸上吹过，可他一点儿都不觉得冷，直奔物理实验楼，匆匆在楼下锁了车后，一步两个阶梯爬上六楼，迈进教室的时候甚至还带出了一串冷风。

跑得真快，谢息尘想，要不是身边这只大白鸟健硕灵活，直接抓起自己往外一飞，刚刚俞闻清就要看见两只鸟在实验室门口狗狗祟祟地来回踱步了。

“哎哎，那什么，可以回去了。”谢息尘身形太小，翅膀整个被袁野抓在爪子里动弹不得，只能蹬了蹬腿示意，袁野在空中盘旋这调转了个方向，又朝着刚刚离开的位置飞过去，稳稳地落在之前站的窗框上。

谢息尘低头看了看袁野的爪子，又硬又锋利，再看看自己的两条腿，说不羡慕是假的。

两只鸟继续观察了起来，刚刚还以为俞闻清回来后又要遭遇些什么糟心事，却没想到此刻他竟然收拾起了电脑，还背了上去，甚至还有往外走的趋势。

难道这屋子里的其他三人都转性了？谢息尘看着他们，却真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闻清，”方昭琦叫住了他，如一个和善的大哥哥一般让人温暖，“要不要去上个厕所？”

俞闻清摆出了一个疑问的表情，记忆里方昭琦找他一起上厕所的次数几乎为零，怎么突然说这个，可看向方昭琦的时候，却看到了他不容拒绝的眼神，这半年来周围人的眼光他已经可以读得一清二楚，对于这样命令的眼神并不陌生。

他把刚刚背好的书包放到了实验室门口的地上，对着方昭琦点了点头，“好的学长。”

方昭琦一步步向门口走去，背后却传来了贺妍的声音，是对王辉说的，但不妨碍这间屋子里的人都能听见。

“老师老师，你看他们，像不像幼儿园的熊大哥和熊二哥，连上厕所都要一起去，不知羞。”一边说的时候，贺妍还冲着方昭琦做了个鬼脸。

方昭琦并没有不理睬她，而是也和贺妍开起了玩笑，“那你也一起来？”

贺妍故作娇羞地跺了个脚，伸手轻轻拽了拽王辉的胳膊，又扯了扯，“老师，你看方学长，又欺负我。”

王辉在那笑得慈爱，像个弥勒佛一般，却也不偏不倚，谁都不说两句。

他们这间实验室离厕所有些距离，要绕上半圈，两人出了实验室后拐了个弯，方昭琦的手就搭到了俞闻清的肩膀上，没使什么力，两人也没进一步的贴近，只是这么虚虚搭着，俞闻清僵了一下，方昭琦置若罔闻。

跟在后头一点点蹦的谢息尘抬了抬他的小鸟脑袋，侧过脸对着袁野说：“那个沼气要干嘛？”

“上厕所。”

“你上厕所找另一只雄鸟陪你？”

“……没有。”

谢息尘没说话，小腿儿捣腾得更勤快了些，生怕落得远了听不见他们说话。

人间饭票可不能丢了。

他回过头又看了一眼袁野，“你腿长，怎么走那么慢？”

“……不习惯用腿走路。”袁野如实道。

“外八啊？”谢息尘好像看破了袁野的别扭。

“我们，”袁野顿了顿，额头中间很明显地皱了一下，“一般都用飞的。”

谢息尘看了他两秒，刚想发火，就看见那头俞闻清和方昭琦进了厕所，小腿上跟上了马达一样，张开了小小地翅膀向前冲刺，活脱一个草上飞水泥版，还不忘回头对着袁野长鸣了一声。

袁野闻声直接起飞，抓起了贴地竞走的谢息尘，刚刚赶到厕所门口，门就重重地被关上了。

谢息尘气得直接想对门喷一口高压电，袁野却又立刻抓起他飞了起来，绕了一圈直接落到了厕所的窗台上，俩鸟都目不转睛地往里看去，就是这窗户上灰太多，都有些看不清楚。

方昭琦对着俞闻清还是笑，只是比在实验室的时候多了一点阴鸷，他松了松领带，又把两个袖管撸了起来，声音倒是和刚才一样，听不出什么变化。

“刚刚去的面包店是那家吧？”方昭琦问他。

俞闻清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点了点头，“……是。”

“想起什么来了吗？”

“……没有，我什么都没想起来，就买了个面包回来了，”俞闻清想要越过方昭琦离开这个地方，却被方昭琦握住了手腕，他心里头升腾起一股恐惧，几乎是喊了出来，“我什么都不知道！学长！我，我不上厕所了，我、我先走了！”

“走？”方昭琦的大拇指顺着俞闻清的手腕内侧不断摩挲，时重时轻，“你没想起来，可是我想起来了啊。”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俞闻清想要从方昭琦的手里抽回手，两只手都用上了，甚至还往后拔了拔，却依旧没什么改变，“学长，我什么都没说过！你知道的，我什么都不会说！”

“肖潇挺可爱的，有的时候我还会怀念他给我咬的时候，可惜太粘人了，胆子也大，让他不要来学校找我偏来，一点都不听话，你就乖多了，我很喜欢，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之前跟你说的那件事考虑得怎么样了？”方昭琦说着俞闻清听不懂的话，眼神里都露了点疯狂出来。

俞闻清吓得一直往后退，直到撞到了窗户边，本来还想讨饶的话被这一撞直接换了一句，“学长，学长！你有病吧！？”

他发誓，他想说的病，不是那种，而是心理上的。

方昭琦不怒反笑，“有病？哈哈哈，没有，我干净得很，每次都很注意。本来我也无意让学校的人知道，可你偏偏撞了上来，后来我觉得，何必找校外的呢，我这可爱天真的学弟，哪里比不上那些娇媚柔软的小可怜儿了？”

“学、学长，你如果担心我会说出去，没有、我真，真没说出去过，我室友因为这件事以为我喜欢男的都退宿了，我都没说，我不可能说的，我这样的人……能跟谁说呢？”

俞闻清望向方昭琦的眼神里多了些可怜。

方昭琦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用力撒开了他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俞闻清，你再好好想一想，不过是换个宿舍的事情，我不常回来，也没多久就要毕业了，你会很自由。”

理好衣服方昭琦又补了一句，“你也要为你的未来打算打算，尤其是毕业论文。”

方昭琦大步离开了厕所，俞闻清重重松了一口气，胸口起伏剧烈，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似的，他还记得，就在面包店那件事发生的晚上，方昭琦给他打了给电话，问要不要做他的小玩具，在学术上他会帮忙不说，也会让他很舒服，俞闻清吓得直接挂断了电话。

而此刻方昭琦的逼迫，好像比之前更凶狠了点。

窗外的谢息尘把嘴里的碎雷都嚼了咽了下去，一半是怒这沼气的嚣张，一半是气俞闻清的软弱。

这怕什么，一拳下去干就完了，还能老被别人拿捏着呢？

他没做过人，他不信。

谢息尘转过头看向袁野，眼神里带着些狠戾，“那个什么山，按你的速度，一来一去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