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留吾娘娘的人生过于传奇,乌桓与商打仗时她和晏无拘相识,很快嫁给了晏无拘。没过多久,晏无拘把乌桓给灭了,对他这个乌桓爱妃却始终宠爱有加,还生了个儿子立为太子。不过可惜,在一次畋猎时,留吾娘娘从马上摔下来,很快就香消玉殒。

以上是沈吟洲这些天搜集来的关于留吾娘娘的信息。有些地方还是有待商榷的,比如从马上摔下香消玉殒这一块,明显是不正确的,现在留吾娘娘人已经回来,足可以证明她当年并没有香消玉殒。

以上是正史,从阿紫那里,他还获得了一些野史信息。

“俗话说得好,路边的野男人不能捡。”阿紫一拍惊堂木,然后被身旁两个宫人魂飞魄散地压住手,抽走了她手里的惊堂木。

“阿紫,路边的木头也不能捡,更不要当成惊堂木来拍,来,我帮你收好。”宫人从阿紫手中抽走“惊堂木”。

阿紫清了清嗓子:“二十七年前的一天,云散雨霁,那个暴君……”

“是陛下。”一旁的宫人再次魂飞魄散地纠正。

“好吧,那就陛下。陛下还未登基,彼时他混在神武军中,和他的好兄弟梁肃一同攻打乌桓,却中了乌桓人的计谋,身受重伤,被困于望天石林中整整三日没有找到出来的路。”

“无水无食,又与大军失散,陛下快要撑不住时,一个背着箩筐的小姑娘出现在他眼前,不仅给他喂水,还把他带出了石林,包扎好了伤口。”

听起来是个很温馨的故事。

阿紫眼珠子一转:“你们也不想想,咱们陛下是什么样的人物?你说。”

她随手一直,被指到的宫女愣了愣:“英勇……无畏吗?”

“是忘恩负义!”

一群人上来如临大敌地捂住阿紫的嘴。

阿紫挣扎了好一会儿,竖起手指再三表示自己不会再乱说话之后,才堪堪被这些宫人放过。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阿紫八卦沈吟洲都有一种脖子凉飕飕地感觉,好像脑袋下一刻就不属于他,他十分肯定这种感觉不止他一个人有。偏偏阿紫讲故事又十分吸引人,让人提着心也想听完,与她聊天是沈吟洲自穿书以后遇到的第二件刺激的事情。

为了不再被捂嘴,阿紫努力保持低调,她四下一看,声音放得比之前要轻了一些:“被救的陛下找到了……”

“哎呀不行。”宫女其中一人别别扭扭地举起手。

阿紫:“你又怎么了,我已经很克制了!”

宫女道:“我现在一听你说‘陛下’两个字我就害怕,要不我们换个代号吧。”

此计可行,周围人纷纷赞同,沈吟洲也默默从众地点了个头。

“好吧,那我们就叫他小黄。”阿紫接着讲了下去:“小黄此人颇有心计,得到了乌桓姑娘……小乌的帮助之后,不仅骗了人家姑娘的心,还摸到了乌桓的大本营,回朝之后重整旗鼓,一举夺下了乌桓的领地。”

“不要脸~”一声尖锐爆鸣。

“真是不要脸啊~”许多人附和感慨。

没有了“陛下”这个称谓,八卦小团体发表观点的尺度随心所欲多了。

沈吟洲也觉得这么做确实不妥当,非常不妥当,不过是晏无拘做出来的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晏无拘这个人物,沈吟洲对他本就没有好感,他做出来什么离谱的事情沈吟洲都不会感到奇怪。

阿紫做了一个“收”的手势,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后来,小乌生下了一个孩子,被困在了这宫中,终日不得欢颜。小黄想了一堆方法,却也不能再讨得她一丝欢心,至于那个孩子……据说是小黄用乌桓战俘的性命逼迫她生下的,可即便是生了,她也只当从来没有生过那个孩子。”

有人提出质疑:“你说的这么详细,难道你趴人家床底下了不成?”

阿紫接受质疑并给出解释:“以上的讲述有我编撰的成分。”

众人一片嘘声。

阿紫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虽是编撰的,却也是我从宫中久远流传的蛛丝马迹中复编的。”

“好比宫中曾经流传的一桩旧事,依据的是当年孩子的乳母魏某某口述——出于证人保护原则,这里不透露本名。”

“魏某某口述,那个孩子三岁时发过一场高热,她听见孩子的嚎哭声音不得不顾宫中规矩推开小乌的寝宫大门时,只看见了趴在地上脸烧得发红的孩子和坐于一旁安静翻书的留吾……小乌。”

“今天,大家坐在这里,”阿紫目光如炬地看过每一个人,像掌握真理的使者:“心中一定都记得我们八卦人最基本的原则,谁来回答一下?”

沈吟洲埋下头努力躲避阿紫的目光,用的是当年课堂上避开班主任的眼神的方法,成功没有被点到名。

阿紫叫了个瞪着大眼睛的宫女:“昭昭,你来说。”

叫昭昭的大眼睛宫女以虔诚的态度回答:“注重细节、抽丝剥茧、适度造谣,此乃八卦人最基本守则。”

“说的好,”阿紫带头鼓掌,看昭昭的眼神多了一丝看得意门生的感觉:“那么,我想大家不难从这件事中推测出小乌对孩子的态度。现在,对我的故事还有疑问吗?”

疑问是没有的,沈吟洲云里雾里地听她讲了这么久,一会儿“小黄”一会儿“小乌”又一会儿“孩子”,才刚后知后觉地把故事里的“孩子”和“晏错”联系在了一起。

晏错,就算现在被囚在良室里,沈吟洲也从不会把“尴尬”或是“困窘”这个词用在他身上,很难想象,晏错竟然还有那种被人全然忽视的困窘处境。

“小洲,”也许想的太出神,阿紫点了他的名:“不要开小差。”

沈吟洲正襟危坐,又聚精会神地听起来。

卜一回到良室,他就被晏错抓了个正着。

晏错:“去哪儿了?”

沈吟洲看他一眼:“听故事。”

晏错莫名其妙:“听故事?听什么故事?”

沈吟洲:“……嗯……小乌和小黄的故事。”

晏错:“小乌和小黄?谁?”

之乎凑过来,瞥了晏错一眼:“这你都不知道?小乌是明珠殿屋檐下住的那只乌毛燕,小黄是聿福门红柳树上住的黄鹂鸟,不过……他俩什么时候认识的?”

沈吟洲:“……我也不知道……他们俩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晏错玻璃似的眼珠在沈吟洲身上转了一圈,转得人提心吊胆,就像要看出点什么来。不过顷刻间他就又恢复了笑脸,还待说什么,外头突然有人报:

“陛下与留吾娘娘到——”

晏错的笑容微微一顿,复又愈发灿烂。他好像料到了似的,没有一点意外:“看来,我们得去迎客了。”

想着阿紫讲的那些故事,沈吟洲实在好奇这么一家人要如何相处,他跟在晏错身后,刚好看到晏无拘和留吾妃相携一并踏入良室。

留吾妃今日换了一套装束,没有再穿宫女的衣服,雍容华贵,晏无拘看着也比平时正常许多。

“子规,你母亲一大早就急着要来看你,早膳都不想用,被我逼着喝了几口粥,我怕惹她生气,赶快带她来看看你。你看,你母亲还是非常挂念你的。”

晏错微微笑道:“母亲对儿臣的一片爱子之心,儿臣明白。”

留吾妃只是淡淡微笑,似乎是个不太爱说话的人。

这么一片祥和有爱的家庭氛围,联想到阿紫讲的故事,沈吟洲总觉得怪怪的,好像有人在憋个大的。

留吾妃的目光越过晏错,看向院中的老槐树,关注着她一举一动的晏无拘自然地也就把话题转向了槐树。

“孤记得这棵槐树已经枯了很多年了,子规,你是怎么把它救活的?”

晏错看向已经长了许多新叶的槐树,夏日渐来,这棵槐树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添葱郁。晏错走到槐树旁,手扶住秋千的绳索。

“多松土,勤浇灌,儿臣想,就算是枯树也迟早有一日会发出新芽。母妃,这个秋千是今年新搭的,结实得很,要来试一试吗?”

留吾妃并不想试,架不住晏无拘一个劲的劝说。

“九黎,孤记得你从前最贪玩,你去试一试,看子规的秋千到底结不结实,哈哈哈哈哈哈。”

留吾妃没有兴致,但晏无拘的兴致很高,留吾妃还是坐上了秋千。

晏错在她身后轻轻推动,槐树叶细密的影子落在留吾妃的发间,他轻声低语细数着良室生活的点点滴滴。

“这里住着幽静,很少有人打扰,冬暖夏凉,井水也甘甜,母妃待会儿……一定要喝一壶我泡的茶。”

无人提起留吾妃死而复生的事情,更无人提起她从宫里离开的这么多年,以及、昨日,昨日她是怎么做宫女打扮重新出现的。

一个消失多年的人重新出现,没有人怀疑。

一切都和谐。一切都温馨。

晏错把手搭在留吾妃的肩膀上轻轻推动,秋千摆起婉转弧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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