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燕枝顺着声音来源往下望去——

一楼大堂，地面血迹斑斑，一名女生脸朝下趴倒在地，四肢不自然地弯曲着，另一名中年男子站在约莫五楼高的楼梯处，一脸呆滞。

“不......不是我！不是我推她的！”

他面色惊恐，不停挥手摇头，声音哆嗦。

在他身后的眼镜女指着他大叫：“就是你！我看着你把她推下去的！你为什么要害人？！”

越来越多的人被他们动静吸引，纷纷转过头来。中年男子感受到众人的视线，只觉得一阵恶寒。

他分明什么都没做，只是被后头的人挤了一下，结果就发现前面那位女生不知何时忽地转过头。

那是一双漆黑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注视着他，女生明明是笑着的，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

像是再注视着一个......死人。

中年男子被吓得愣在原地，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女生便朝他咧嘴一笑，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跳下楼梯。

是她自己跳下去的，但最后的眼神，就像在预示着他的结局。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人那自己的命去陷害他？！

后面的女生红着眼骂他：“就是你害死了菲菲！你为什么要这样，这只是一个副本！”

女生尖锐的哭喊不断刺激着他，面板中的污染值急速上升，他痛苦地捂住双耳：

“不......不！不是我！我没有！”

他求助般望向众人，只可惜无人敢上前，所有人都在往后退，远离他。

耳边嗡嗡作响，剧烈的耳鸣仿佛在撕扯着他的大脑。

他什么也听不清了。

*

白清舟垂眸，将眼底异色掩下，蓦地被人抓住手腕，而后便听见少年清澈的嗓音：

“喊了你那么多次都没反应。”

燕枝探头，抬手再他面前挥了挥：“被吓傻了？”

白清舟回神，缩了缩肩膀：

“没，没事。”

看上去就很勉强。

燕枝不知要如何安抚人，“胆子真小，没什么好怕的。”

他想起天道对白清舟的描述，开始理解天道，这人就是一朵不经吓的柔弱小白花。

“走了，小白花。”

白清舟：......？

言罢，他抓过白清舟的手，越过楼梯中间愣神的人，带着人快速下楼。

楼下已经有约莫十个人等着了，有几个胆子大的玩家将女生围起来。

离得最近的高瘦男子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鼻息，检查的手法极为熟练：

“她死了。”

众人陷入沉默，有人瘫坐在地，不敢相信：“活生生一个人，就这么死了......？”

还在检查尸体的男子没有理会身后那些崩溃的玩家，仔细观察尸身。

手腕骨折，尺骨外露，手部和头部都有多处裂伤，确实是手和头着地摔死的。

瘫在地上的男人大声喊道：“我不信，我不信！你们没人管管吗？都什么反应！死人了啊！”

银发青年倚墙而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骰子：

“她是注定要死在这个副本里的。”他挑眉，轻笑了笑：“你是头一回进副本？心理素质不太行啊。”

男人：“什么鬼......都闹出人命了！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这里不能再呆下去了！”

他猛地站起身来，转身冲向那三米高的大门奔去。

楼上有玩家大声提醒他回来，男人却没有停下脚步。

这群人都是疯子，莫名其妙来到一个诡异的地方，还对那个管家老头言听计从，甚至都闹出人命了，可所有人都无动于衷。

他跑得太快，险些摔倒，眼看着就要碰上大门了，管家却倏忽来到他面前，伸手将他烂了下来。

男人一脸惊恐地看着这位年迈的老人。

这管家刚刚还在人群后方，怎么可能一下子跑到他跟前？

“客人，请您遵守规则。”

是第二条规则。

靠在前面的几名玩家眸光一闪。

“什么客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是你把我拐到这个鬼地方的？是不是你？”

男人情绪失控，揪着管家的领子破口大骂。

【狂暴值：30】

管家头上的数值变了。

男人没有注意到那急速飙升的数值，一把推开管家，抬手时直接把管家的眼镜给撞飞。

啪嗒。

眼镜摔倒地上，镜片碎裂。

【狂暴值：60】

管家捡起眼镜，动作似乎比刚才僵硬了些，他抓着镜片的手指不太自然，头也有些歪了，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视线落在用力推着大门的男人上。

“你不是客人吗。”

管家的头部抽搐，猛地扭动几下。

“你不是客人吗。”

他重复着一句话，眼球愈发浑浊，脸上青筋暴起，复读的速度越来越快。

其他玩家被这幕吓得往后退去，有些还在楼梯处的玩家甚至掉头回到楼上。

【狂暴值：70】

白清舟忽然扯了扯燕枝的衣袖：“我，我见过npc狂暴值满100的情况，npc会陷入狂暴状态，杀死场上好感度最低的三位玩家。”

他躲到燕枝身后，声音发抖：“那个玩家一定是触犯规则了，再这么下去他会死的！”

燕枝神色一凛：“会杀死三个玩家？”

“是，是啊。如果狂暴值继续上升，就会进入第二阶段，就不止是杀三位玩家了。

好感度......能降，也能升吧？说不定npc消气了，狂暴值就下降了？”

他话音未落，燕枝便已然动身。

眼看着管家就要对男人出手，一名身形单薄的长发少年却遽尔闪身到管家面前。

“他是我的朋友，我们都是客人，他以前受过刺激，精神不好，时不时就不清醒，像现在这般胡言乱语。”

说着，燕枝靠近男人，在对方愕然的眼神下，悄悄给他施了个禁言诀。

男人张口，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只能一直“唔唔”叫，害怕地盯着燕枝，想要动手，却被对方死死擒住手腕。

少年看着脸色苍白，病秧子似的，力气却出乎意料地大，他竟动弹不得。

【狂暴值：75，74，75】

狂暴值开始变得平缓，燕枝知道这是凑效了，继续道：

“给您添麻烦了，十分抱歉。”

【狂暴值：73，70，65】

【好感度：-15，-10】

燕枝态度诚恳，一手悄悄抬到男人后背，用力把他往下一按。

男人直接对着管家来了个深鞠躬。

“身为客人，怎么能这般闹腾，实在是太没规矩了。让您见笑了，您放心我会严厉批评他的。”

管家扭了扭脖子，青筋消下，眼神也恢复如初。

“原来如此。”它将视线转移至男人，灰白的眼珠子宛若无底深渊，要将人吞噬殆尽。

它似乎有些失望，不甘，盯着男人的眼神有些扭曲：“客人，可不要再犯规了。”

男人后知后觉，这才发现管家的可怖，慌忙点头。

管家这才移开视线，抬头看向墙上的木钟——

“晚宴时间到了，但客人没到齐呢。”

老人的嗓音沙哑，并不重，但此时的大堂过分静谧，它的话语清晰传开。

“夫人讨厌不守时的人。”

话音刚落，不知哪层楼蓦地传来骇人的嘶吼，随时而来的便是玩家们接二连三的惨叫声。

燕枝听出来了，是之前撞门的那种邪祟，突然成群结队出没了。

滴答。

血液顺着栏杆滴落，燕枝垂眸，脚边是一滴滴猩红的液体。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问题。

不下楼会死。

一瞬间，旋转楼梯上的玩家乱作一团，楼上是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人们开始害怕，慌乱，无措，他们拼了命往前挤，希望在怪物过来之前冲进大堂。

旋转楼梯的宽度设计很窄，只能容纳一人，逐个通过，但玩家们一个个都想争着下去，谁也不让着谁，下楼的速度反而变慢了。

“别挤！别挤我！”

“我不想死！你们让开啊！”

人挤人事件发生了，楼梯最上方的玩家也开始死亡，其他人见状更是崩溃。

有玩家直接从三楼跳下来，摔在地上，抱着腿大声惨叫。

其他玩家纷纷效仿，生死攸关之际，再没人考虑过骨折或是重伤的问题。

他们只想活下去。

“好奇怪啊，一个D 级的副本，怎么会开局就杀这么多人？”

白清舟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越来越多人为了活命跳楼，燕枝拉着他后退，避免被砸到。

燕枝蹙眉，询问天道：“系统一开始就说过，这个副本的生存率是60%，正如白清舟所言，怎么会刚开始就死了将近半数人？”

小鸟停在他的肩头，努力翻阅原著：“吾看不见了。”

少年一愣：“什么？”

“一切有关神土游戏的剧情，吾都看不见了。”

天道难得收起那副嬉皮笑脸，声音凝重：“主角和其他人物的部分剧情，吾都可以调阅，唯独一旦涉及到副本相关的资料，哪怕只有一点，这段剧情都会被屏蔽。”

“吾有个最坏的猜测。”

惨叫声连绵不绝，偌大的庄园上演着一场杀人秀。

有几只邪祟啃咬着楼梯上的玩家，燕枝也看清了它们的模样。

它们没有皮，浑身的肌肉与组织裸露在外。

那尖锐的牙齿上全是血丝与残留物，外型上就像只巨大的狗，但四条腿却是......人的四肢。

天道撤走资料，映入眼帘的便是这血腥的一幕：

“也许，我们早就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