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大楼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暴戾的男人站在人群中央持刀抵着沉清酒的脖子,他双眼通红,冲着面前的人叫嚷,“你们医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都是一丘之貉,是你们害死了我的老婆和孩子!”
年长的刑警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我们有话好好说,你先冷静一下。”
他小心翼翼的和男人周旋,面对显然已经失去理智的人,说话更是要十分谨慎,否则稍不留神就会出现伤害人质的情况。
“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谈的,我就是要让他们都给我老婆陪葬!”
“可你老婆已经死了。”
一个柔柔的声音响起,是被劫持的沉清酒,她被男人控制在身前,原本白皙的皮肤上被刀子划过几道细细的红痕,仔细看,还能看到有细细密密的血珠正往外渗出。
她垂在身侧双手紧紧握成拳,但面色看起来却极其平静。
“你就算是杀了我也换不回你的老婆,如果你现在放了我,警察也许还会从轻处理,你最多也只是个寻衅滋事,但如果你今天杀了我,有没有想过你死去的老婆和孩子怎么办?她还在医院里孤零零的躺着,等着你去接他们回家。”
沉清酒的话成功刺激到了男人,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情绪也变得更加激动,“你闭嘴!你们这些人有什么资格提她!”
暴怒之下,男人的胳膊逐渐收紧,沉清酒一时被勒的面色发红,有些呼不过气来,她艰难的张口,“咳……你明明知道不是医生的责任,你只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沉清酒你闭嘴!”
一道沉静的女声从人群中穿透过来,程怀亦沉着脸站在不远处,微微起伏的胸口藏在深褐色的大衣之下,凝重的面色让人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她拨开人群挤到最前方,清明秀雅的脸庞瞬间换上一幅无所谓的笑容,“我说大哥,你这样就不够意思了,这么多人里面你劫持一个弱女子算什么?”
男人嘶吼道,“你什么人!退后!我警告你不要过来!”
程怀亦伸出手,举在前方,“大哥你别激动,我只是觉得你这样不值,这件事跟她有什么关系,你伤了她根本不起任何作用,所以你冷静一下听我说,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
“你老婆不是已经死了吗,那你杀她有什么用,她死了不就就一了百了,根本不能与你感同身受,倒不如你将自己的痛苦转嫁到她身上,报复在她身边的人身上,也叫她尝一尝你的痛苦,你看这个方法如何?”
沉清酒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人,眼底露出复杂又震惊的神情,“程怀亦你在说什么!”
漂亮的眉头攒上了些许怒意,她试图挣扎了一下,没成想却被男人箍的更紧了,“我让你不要动!”
锋利的刀尖划过沉清酒的脖子,刺破了更深的肌肤,程怀亦藏在袖口里的双手紧握成拳,倏尔又松开,“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我警告你别耍花样!”
“怎么会,她还在你手里,相信我,我不敢怎么样的。”
程怀亦向前挪了一小步,“我来和她交换,你把她放了,如果你杀了我,她也就能和你感同身受了。”
沉清酒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朝面前的人怒斥,“你疯了!”
程怀亦神色淡漠,“你那么爱你的妻子,又为了她来讨公道,所以我相信你一定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你仔细看看你面前的人,她也同你的妻子一样,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忍心伤害她吗?如果你妻子知道了会怎么想?所以如果你想报仇,就放了她,换我过去。”
“你少诓我,你不也是女人吗,别给我耍什么花样,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但你要知道她欠我很多,如果我再今天因为她死了,她也许会欠我更多,是不是就有人和你感同身受了,那么你的得报复是不是就加倍了?”
看到男人明显一愣,程怀亦在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根据眼前的情况来说,对方还没有彻底的失去理智,那么沉清酒安全脱困的机会就会大很多,于是她又试探着向前一步。
“怀亦,你不要冲动!”南以乐站在人群中,双手紧紧箍着已经浑身虚软的南嘉鱼,眼里露出担忧的神色。
沉清酒想要阻止,“程怀亦,你要干什么!”
程怀亦双手举在身侧,“我们交换,相信我。”
男人的手一点一点松开,狰狞的面目似妥协道,“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擦肩而过的瞬间,程怀亦突然想起七年前离别时的那个夏天,天气燥热的能周围的将一切烤化。在离开南屏之后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沉清酒迎着夕阳一步一步靠近然后与她擦肩而过,她站在原地失落的看着面前的人,想要说话却张不开嘴。
直到最后,她也没有回过头来。
那时候她就在想,这也许就是她们此生最终的结局,她踏光而来,也迎光而去,却始终不肯停留。
在程怀亦离男人只有一步距离的时候,方才还平静的人像是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忽然举起手中的水果刀狠狠朝背对着他的沉清酒扎去。
男人红着眼咆哮,“都去死吧!”
人群瞬间变得骚乱,程怀亦来不及反应,只能在那一刹那猛地撞开了沉清酒瘦弱的身躯,双手本能的攥住了那只挥过来泛着寒光的匕首。
电光火石之间,周围的警察迅速冲上前,牢牢地钳制住了男人的手腕,他吃痛的松开了手,哐当一声,水果刀应声落地。
程怀亦徒手握住了锋利的刀刃,双手被割出了很深的伤口,殷红的鲜血顺着手掌向外翻冒,大片的血水汇聚在指尖,然后落在了医院素白的地板上。
沉清酒被猛的一推,身体不受控制的撞在了旁边的白墙上,忽略掉钻心的疼痛,她迅速翻身从地上爬起来,尖叫着出声,“程怀亦!”
她的眼睛被鲜红的颜色刺得生疼,瞬间就像是失去了一个医生该有的理智与判断,她颤抖着伸出手,茫然又徒劳地想要阻止住那些刺目的血红。
诊室内,南以乐忍不住怒骂,“你真是太冲动了!你忘了你的手是用来干什么的,如果它今天废了,我看你要怎么办!”
程怀亦是做建筑设计的,谁都知道她的一双手究竟有多宝贵,如果不能提起画笔,那么她这一生和毁了就没有什么两样了。
偏偏这人自己不当一回事儿,“哎呀,我有分寸,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南以乐被她的态度噎住,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你有什么分寸,那么多警察在场,就你厉害,你难道忘了你也是一个弱女子,什么都不会还往前冲,万一激怒了他,你和小酒一个人都跑不了。”
“没那么严重。”
是没那么严重,因为她曾经说过:她希望沉清酒好。
即使后来离开了南屏,即使站辗转过很多地方。
遇见她之前,她从不相信任何神明。离开她之后,她却会在每一座遇到的庙宇里许下虔诚的愿望:愿沉清酒一生幸福安康。
沉清酒垂着头靠在门边,从刚才起就没有说话,安静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脖子上的伤痕已经得到了妥当的处理,此时被完全掩盖在了白色的纱布下。
直到医院的宋院长亲自过来找人,她才离开了诊室。
南嘉鱼难得的没有和程怀亦吵架,“谢谢!”
程怀亦装作很惊讶的样子,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你是该谢谢我,谁让我救了你的好姐妹呢。”
南嘉鱼一顿,心想果然和这人不适合好好说话。
“走了!”
程怀亦站起身,看了看都快要被纱布裹成猪蹄的双手,嫌恶的表情直接写在了脸上,她撇了撇嘴,小声嘟囔,“真难看!简直拉低我的颜值。”
“等等,你干什么去?”
程怀亦转过身来,用一副看傻子似的表情看着南嘉鱼,“当然去我该去的地方,不然我住你们医院啊?”
“你不跟小酒说一声再走吗?”
程怀亦笑了,但南嘉鱼透过她的眼睛却看不到一丝笑意,“我想没那个必要吧。”
她只是突然闯入,沉清酒的世界不需要和她扯上任何关系,其实七年前她们就已经很好的告过别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华科院方对此非常重视,宋院长亲自请沉清酒过去谈心,生怕给她留下什么不好的心里阴影。
好在沉清酒全程表现淡定,本人倒像是没有受到多少影响的样子。
临走的时候,宋院长突然想起来刚才冲在最前方的女人,他饶有兴致的问沉清酒,“刚才那个人是你的朋友吗?”
沉清酒已经走到门边,听到身后的声音传入耳中,转过头便愣在了原地。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她很有勇气。”
沉清酒点了点头,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她一直都是这样,其实我也好多年没见过她了。”
宋院长笑的和蔼,“那你对于她来说,一定很重要吧。”
人的第一选择往往是最真实的,危急关头才是最能看到一个人的心。
走出院长办公室,沉清酒迎面遇上了赶来的南嘉鱼,她拧着眉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程怀亦走了。”
沉清酒追出去的时候,程怀亦还没有走远,南以乐替她拖着行李箱,两人又站在了刚才的屋檐下。
程怀亦愁眉苦脸的看着自己那双被‘五花大绑’的手,撇着嘴抱怨,“完了,这回真的要耽误工作了。”
南以乐取笑她,“还真是不一样了啊,以前不都吊儿郎当的,这种事情你什么时候会放在心上?”
“那能和以前比吗?这位大哥,我今年29岁了!”
沉清酒脚下的步子一顿,站在原地认真的凝视着程怀亦的背影。
是啊,她已经29岁了。
她才意识到过往的岁月在这一刻全然坍塌,而过去那些事情对于她们而言已然变得陌生不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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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交换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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