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怎么办？”程江乐无奈地叹了口气，“黄瓜和葱花一起拌呗。”

“说正经的。”曹恒盛抽了他一眼，“我可不想死。”

程江乐实在不明白，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笃定那个混混会往死里整他们三个呢？黄毛不也同样在自顾不暇地在逃命吗？

这还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摊上这种事情，真特么无语。

“你难道打算在这儿等死？”程江乐看着拦住去路的路障，没好气地说道。

“你饿吗？”李卓然手里拿着三瓶矿泉水，丢给曹恒盛一瓶，“我打算去吃饭。”说着又递给程江乐一瓶，然后侧过身子。

“那走吧。”程江乐眯着眼打量他，然后拧开瓶盖，猛灌了一口，回头对怂弟说，“听你大哥的，去吃饭。”

曹恒盛连忙点头。

李卓然挑了一家炒菜馆，轻车熟路地走进去后，迅速报出四个菜名。还没等程江乐反应过来，点餐就已经结束了。

这家又破又小的馆子挤满了人，嘈杂声此起彼伏，其间还夹杂着小孩的哭叫声。程江乐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神经衰弱，在这么喧闹的环境里待了不到五分钟，脑袋就开始疼了起来。

突然，两个硬硬的东西被轻轻塞进他耳朵里，程江乐一怔，伴随着一丝指尖触及皮肤的凉意，刹那间，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有一段语音通话的铃声响起。

他带着困惑看向旁边的李卓然，又低头拿出兜里剧烈震动的手机。

屏幕显示是李卓然打来的语音通话，他满心不解，又很疑惑地看着距离自己仅有三十厘米的李卓然。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手机就被抢走了。程江乐就看着李卓然自己接通自己的电话，然后把手机拿到嘴边，轻声问了句：“还吵吗？”

周围的杂音少了许多，只剩下李卓然那清晰的声音，通过手机和耳机，直直钻进他的耳朵里。

程江乐的心猛地漏跳一拍，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涌上心头。

“好多了。”程江乐说道。

服务员先端来了三碗米饭，接着四个菜依次上桌，菜品卖相不错，香气扑鼻。

程江乐戴着耳机，只能看见曹恒盛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不过李卓然的每一句话都通过手机传入耳机，再传入耳中。

程江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其实相对一个人改观很简单，尤其是微小的细节最能触动人心。

他本就不是在饭桌上爱多说话的人，何况他们本来也没什么共同话题，于是便一边听着李卓然敷衍的回应，一边吃着东西。

在这热闹非凡的饭店里，他们这一桌显得格外与众不同。一个戴着耳机安静吃饭，一个偶尔对着手机讲一句话，还有一个对着没带耳机的人喋喋不休地说着，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老板来来往往，总会忍不住多看两眼，心里总觉得戴耳机的那位是不是残障人士。

吃完饭后，曹恒盛去结账，老板还好心的抹了个零头。

程江乐跟在李卓然身后，慢悠悠地走出饭馆。

他抬手摘下耳机，放在李卓然手心上。

“谢谢啊。”程江乐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下午见。”李卓然盯着他，微笑着说完，扫了一辆单车，跨上去后，很快便消失在这条熙熙攘攘、人满为患的小街之中。

曹恒盛结完账，也匆匆忙忙地走了。

程江乐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不过他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

下午共有四节课，英语课在第三节。程江乐抬头看了眼太阳，刺眼的光芒让他一阵恍惚，突然困意袭来，他想睡个午觉。

回到家后，屋里冷冷清清的，也不见李卓然的人影。他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光着脚趔趄着走到床边，设了个闹钟后，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第三节程江乐去上课时，大家都流露出看戏般的神情。

他朝后边看了一眼，周雄正坐在那里。

怪不得教室这么安静。

程江乐有点局促，站在讲台上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拿出上午老师没讲完的卷子。”

他声音微微发抖，身体紧绷，心脏突突直跳，额头上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

他松开握了许久的拳头，手心里全是指甲印。

程江乐又看了看后边坐着的周雄，对方露出慈祥的微笑，投来鼓励的眼神……

他深吸一口气，搬出自己那点有限的知识，开始生硬地讲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换了人的缘故，课堂表现异常良好。

并没有像电视剧情节里那样，越讲越放松，全程他都十分紧张，嗓子紧得连念一段语句都困难。

放学铃声一响，教室里顿时喧闹起来。程江乐觉得自己仿佛又活了过来，和那些急忙收拾东西的学渣们一样，满心愉悦。不过他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程江乐收拾好东西，像脱力了一般虚弱地往外走。穿过走廊时，那些着急离校的同学也没走，就靠在栏杆上对他行注目礼，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

啧。

这堂课倒是让他出了名，没准儿以后能成为南桥一中的传说。

下楼的时候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喂？”他接起电话。

“阿乐？”那边说道。

“你谁啊？”程江乐愣了一下。

这号码是南桥的，他心想自己也没向外泄露过消息。

但对方一声“阿乐”，瞬间截断了他认为是骚扰电话的念头。知道他小名，还是南桥的，究竟会是谁呢？

“我是程文军，你爸呀。”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很激动，“什么时候回南桥的？也不跟你老爹说一声。”

程江乐呼吸一滞，整个人僵在那里。

他说他是程文军，是他爸。

程江乐突然感觉思绪更加混乱了，他回南桥是为了什么？

见程文军？

此刻电话都接通了，可他却很想逃避。

情绪乱得像一团乱麻，无论从哪头理都理不清。

程江乐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一直沉默着。

电话那头“喂”了好几声，没听到回复，以为手机出问题了，于是挂断了电话。

他叹了口气，把手机揣进兜里，继续下楼。

想不通就先不想，可要还是忍不住去想，那就找个地方散散心。

南桥有好几个公园，程江乐去了一个顺路的。

人工湖的水面十分干净，反射着淡金色的光芒，一道道波光微微荡漾。

这座小小的城也被阳光包裹着，他似乎体会到了刘晓薇所说的那种……舒服。

他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各种烦心事猝不及防地闯入生活，虽郁闷烦躁，但此刻好像都暂时消散了。

他加快脚步，朝前面的凉亭走去，等会儿太阳变成夕阳，这里想必会更美。

凉亭里没坐几个人，他走过去找了个角落坐下。

“阿乐？”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声音有些苍老，嗓子里似乎卡着一口浓痰，听起来很是沙哑。

程江乐回头，看到一个男人，穿着很凉快，打扮得像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

他就那样盯着那人，愣神了好久，久到眼睛都酸了，酸得想掉眼泪。

嗓子像被堵了块棉花，但他还是喊出了口：“爸。”

喊得很僵硬，甚至有点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