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往车辆像是急着投胎一样,刺目的大灯在黑暗中撕开一道道惨白裂口。
程江乐觉得眼睛快瞎了,刚适应黑暗,又是刺眼的光晃来。
“操。”他小声说了句。
一个没站稳,倒地上了。
水泥地沁着夜露的凉意,掌心传来异样的粘腻。
只知道好像有尖锐的东西刺入皮肤,然后在手掌划了一段距离。
有点不舒服,但没感觉到疼。
他还是很麻木,在地上坐了一会儿,费了很大力气才站了起来。
拍了拍手,有个硬硬的东西掉下去了。
他没在意,抹了把脸,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来往车辆飞驰,一阵风似的,吹在他脸上,有股汽油灰尘的味道。
“玛德。”他打了个嗝,骂了一句。
骂完总觉得好像有液体在脸上凝固了似的,牵扯面部肌肉的时候好像被崩开了一样。
他用手指扫了一下,很粗糙的感觉。
手掌突然传来细密的疼,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啃食一样。
他很快反应过来了,拿手机屏幕对着手掌照了照。
血。
一整个手掌都是血。
一直到了这会儿,他才有种被上课抓包睡觉后猛地醒了似的清醒。
不认识地方,没什么很亲近的人,手掌血还“汩汩”的流着血。
他用清醒百分之四十的大脑判断了下方向,最后决定原路返回。
走走停停了很长时间,终于回到程文军家那条巷子的路口了。
真特么难受啊!
这边虽然灯都挺暗的,但好歹是不用摸黑走了。
他皱了皱眉头,看着两边的铺子。
卖馒头的,卖杂货的,卖凉菜的,烟酒超市……
眼睛都看直了,竟然一家门诊都没有,甚至连药店都没见着。
程江乐手心一凉,感觉天都都要塌了,一种 “天要亡我” 的绝望涌上心头。
手更疼了,还突突的跳,生怕自己注意不到似的。
茫然,无措,只能带着期待继续往下走。
在他慢吞吞的走了十几步后,好像看到了曙光。
李卓然从那家破馆子撩开门帘走了出来,身后一个人都没有,就他自己。
“你……”李卓然一扭头看到他,吓了一跳,“被你爸揍了?”
“没有,”程江乐晃了下脑袋,又清醒了点,“我就是路过,准备回家。”
“一起啊。”李卓然动了起来,走到程江乐跟前,目光往下落到了他一直在发抖的手上。
“真没被揍?”李卓然拧着眉问。
“真没有,”程江乐吞吞吐吐的,“我就是摔了一跤。”
程江乐注意到李卓然的视线,赶忙把手往身后藏了藏,布料摩擦伤口的剧痛让他倒抽冷气。
李卓然突然逼近,虎口卡住他腕骨的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血腥味在两人之间漫开,混着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雪松香。
“走,”李卓然说,“去药店。”
程江乐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但是李卓然走太快了,他有点跟不上。
“你喝酒了?”李卓然刚才就闻到那股味儿了,很浓。
程江乐顿了下,点了点头说:“嗯。”
李卓然突然哼了声,而后悠悠地说道:“抽烟就算了,还会喝酒。”
程江乐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点什么了。
这人的语气莫名听出了一种关心的感觉……
但愿是错觉。
其实也没走很远就看见了一家药店,李卓然让他在外边等着,进去了一会儿买了纱布,盐水和碘伏。
“上来,”李卓然蹲在药店的台阶上,朝他招招手,“这儿亮着灯,能看清楚。”
程江乐看起来呆呆的,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走了过去,然后乖乖蹲在李卓然旁边。
“手。”李卓然把生理盐水拧开。
程江乐把手递了过去。
之前黑灯瞎火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手到底流了多少血。
这会儿灯光充足,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那伤口就像拿刀狠狠拉了一道,触目惊心。
“你……”李卓然皱着眉,又往他脸上看了眼,“你这真是摔的?”
程江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真是摔的。”还有点委屈。
“行吧。”李卓然吸了吸鼻子,拉过他的手,“伤口这么深……”
“你忍着疼啊,”李卓然说,“实在不行喊出来。”
“嗯,”程江乐点点头,“谢谢。”
冲洗伤口的凉意激得程江乐战栗。
李卓然帮他把手上的血冲干净之后,才发现这口子比想象中的还长还深。
“你玩刀了?”李卓然有点心惊,“这么长一个口子。”
程江乐没说话。
他觉得太巧了,虽然南桥不大,但是不至于偶遇这么多次。
他直愣愣的盯着李卓然,皮肤不是很白,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侧脸,睫毛很长,像羽扇一样。
“你为什么在这儿?”程江乐突然问了一句。
“觉得很巧是吧?”李卓然笑了起来,“其实我一直跟着你呢。”
“哦。”程江乐思维迟钝,估计是酒精还没消化完,没觉得太过震惊。
“你应该庆幸,”李卓然给他涂了碘伏后,又从塑料袋里拿了纱布缠在伤口上,“我要不跟着你的话,说不定你得失血过多,甚至流落街头。”
程江乐乐了,歪着脑袋看他:“我还真这么想过。”
他下意识说了这么一句。
说完他自己也有点不可思议,按自己平时高冷的人设,这会儿应该紧闭嘴巴,装酷到底的。
人设ooc了。
“是吗?”李卓然收拾好东西问,“吃饭了吗?”
“吃了,”程江乐有些郁闷的回答,“但是又饿了。”
"想吃什么?"李卓然站起身来,探出手问,“我带你去吃。”
“可以吗?”程江乐犹豫了一下,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低声说道。
“有什么不可以的?”李卓然没明白他的意思。
“那个……”程江乐很快的扫了下除了装了部关机手机的兜,“我没钱。”
李卓然愣了愣,嘴角带着笑:“我请你啊。”
“谢谢。”程江乐看着他。
程文军住的地儿虽然比较老,但位置很不错,距离景点只有一条街的距离。
到了那附近,程江乐选了家麻辣烫店,一进去立马闻到了店里弥漫着的香味,肚子叫了一声。
“自己可以吗?”李卓然拿了个盆递给他。
“我又不是断手了,”程江乐走到挑菜的货架上,试着捏了下夹子,“影响不大。”
李卓然抓住程江乐的手,用力捏了下:“真不疼了?”
一阵儿钻心的痛,本来就很勉强了,被他这一抓,夹子差点飞出去。
程江乐把盆放那儿,用左手轻轻碰了碰受伤的右手。
“卧槽,痛啊。”咬牙切齿的。
“我帮你夹吧,”李卓然笑了笑,“你选就行。”
程江乐瞅了他一眼说:“可以。”
就当是他为了弥补伤害自己犯下的罪孽吧。
这个点儿人不算很多,不一会儿就做好端上桌了。
程江乐真的饿狠了,晚上吃的东西像没吃一样。
他夹了块丸子,手还在疼,他都不敢太用力,看自己的姿势更帕金森了似的,再抖的剧烈点丸子就掉地上了。
李卓然找了个勺递给他:“吃这么费劲。”
“谢谢啊。”程江乐把筷子丢一边,用勺子尝试舀了个丸子,很成功。
“见着你爸有什么感想?”李卓然突然问了句。
程江乐没回答,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他感觉一般,毕竟来南桥的原因他还是没找到,所以程文军压根就不是他的执念。
他沉默了一会儿:“挺好的。”
李卓然看着他,愣了愣之后笑了起来。
“是挺好的,”李卓然点点头,“差点给自己整废。”
程江乐回了个微笑。
李卓然没读出来是哪层意思。
警告也沾点,礼貌也沾了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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