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他们会很震撼。”杨婉凑到荆瑶瑶面前，“这些大门派的弟子可没见过这架势。”

“他们够惊讶了。”荆瑶瑶的视线停留在面前的篝火上，她从旁拿起一块还潮湿的木材，利用自身火灵根的能力将其烘干，丢进燃烧的火焰中。

木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她抬头向上看，结界青色的光辉流淌着。

“很惊讶吗？”杨婉回头观察周围的修士。先前那人说出他们的人头不过能换来百余块灵石十单粮食时，这些修士脸上的表情可不好看，现在一个个又都恢复如常，打坐调息自身。

“嗯。”荆瑶瑶拖长语调。他们确实够惊讶了，可这种震撼有能维持多久？

现在的落脚地有灵宝加持的结界，温暖的篝火燃烧着，又靠近一处干净的水源，就算是知道了临江各地正在爆发祸事，自己高贵的性命在这些人眼中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存在，可他们本就不是这里的修士，只要离开临江地界，他们就又是各个门派的天骄之子。

她依靠在膝盖上，任由坚硬的骨头挤压着脸颊的皮肤，荆瑶瑶看着燃烧的篝火，跳跃的赤红让她的思绪逐渐游离到其他地方去。

“阿婉，你先调息吧。”她呆望着火焰，“恢复实力更重要，谁也不知道我们接下来会遇到什么。”

“你呢？”杨婉坐在她身边，已经摆出打坐的姿势，只是还没完全进入状态。

“我有其他事情要做。”荆瑶瑶站了起来。

这火的赤红，让她想起银杏胸前后背的变形。燃烧的，跳动的生命力。

要想要获得拯救，就必须积极自救。这是处理银杏她们的所遇之事的态度，仔细想来，现在的临江也是如此。临江之祸与断门之祸都是**，人的**牵扯在一起，受害的反而是那些无辜的普通修士。

她曾告诉小葫芦，她行走临江地所用的名字宋微雨，是一场属于春天的小雨。春雨珍贵，以身润万物。比起爷爷奶奶送给“瑶瑶”这个名字蕴涵的祝福，宋微雨，更多是来源于她的思量，如今脱离断门，追杀容承，为了横塘，这是她必须去做的事，可眼看临江上上下下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她总觉得自己还得做些什么。

小葫芦、银杏。还有多少和她们一样人在这泥沼之内求生？临江如今的情况就像是当初的断门，需要有人指出一条明路，至少要引入一道光。

荆瑶瑶停在调息的谢青尧面前。

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地走来这里，当初在断门离不了他的帮助，如今诞生在她脑海里的念头愈加疯狂，她知道，这个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的念头违背对横塘对她的期望，可她还是想要这么做。

在现代时候，她总是选择对当下更有利的选项，学校，专业，工作，都是这样，按部就班，压抑着那些天真的念头，选择绝大多数人选过的不会出错的路。

她想听听其他人的看法。谢青尧和她一样，他们两个都有一段前世，他的话或许能带给她启发。

谢青尧感知到她的靠近，结束调息的状态，缓缓睁开眼睛。

他没有说话。先前的诡谲阵法不止抽空了他的灵力，连他的精气神都消耗大半。

荆瑶瑶在他身边坐下。

“师兄为什么不去暖和些的地方？”她随便寻了句话搭讪。这里远离聚众的篝火，远处的火焰依然奋力燃烧，但传到此处的光热都太微弱了。

“你也见到了。”谢青尧轻声说，“是他们希望我离远点。”

荆瑶瑶看向他。谢青尧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柔柔的，没什么情绪起伏，仿佛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

荆瑶瑶很清楚自从他用那诡谲的阵法帮助众人脱离险境，得到的不是感谢，而是忌惮。

“找我有什么事吗？”谢青尧主动问询。

“啊——”被直接的点破有心事，荆瑶瑶露出一丝慌乱。

“你只有有事的时候才和我亲近些。”谢青尧移开视线，也学着她的样子望向燃烧的火焰，“能帮到你，我很开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精神不佳，他的声音比以往低沉许多，话语到最后，更是轻不可闻。

谢青尧似乎也察觉到这点，清清嗓子，提高声音：“说吧。”

荆瑶瑶见他如此直接，也不在扭捏，问到：“师兄比我年长几岁，在人间界见过的事与遇到的事都比我多，谢师兄觉得，如今临江之祸，何解？”

“临江的事？”谢青尧意外荆瑶瑶居然好惦记着这些，“我以为你会一心想着重山小会。”

三年约定在即，她本来是应该想着重山，想着如何找到容承，可只要安静下来一个人独处，她就会想到银杏、想到小葫芦，想到刚刚那个修士。

一百灵石，十石粮食。到底被逼到了什么绝境，才会为了这么点东西走入死局？

“嗯。”荆瑶瑶轻轻应了一声，修道之人本不该为了这些细枝末节乱了心性，无情大道叫人摒弃七情六欲。

这周围的修士也都是这么做的。他们也惊讶，也震撼，却在短瞬的起伏之后恢复如初，继续自己的修行之路。

而她，将字字句句挤压在心间，酝酿成思绪的劫。

“百宗之乱，遭殃的不都是这些为了生计奔波的修士。”她的语调平稳，声音没有起伏，这分明是句简单的陈述，谢青尧却从感受到太多的疑惑。

“是。”他给出自己的回答。古往今来，无论是凡间还是修仙界，被时代浪潮滚滚碾压的，从来都是为了生计奔波的普通人，没有半点应对冲击的实力，在洪流之中，只能被冲刷的一点不剩。

还是考生时，他熟读古史，这样的事就像是一个又一个轮回，年年有，代代有，落在史官笔下，简单一笔带过。只有擅思之人会被藏在其下的无奈勾住，隔着时间怜惜史上未记录之人，也怜惜现世芸芸众生。

她又陷落在同样的陷阱中了。

“师兄觉得，如今的乱局，改如何破局？”

谢青尧听到下一个问题。和他像的一样，瑶瑶总是想要将责任揽收在自己身上。

她认为这是她的责任。这也是她痛苦的来源。

读史学史，应该以史为鉴。而不是过分沉浸于历史与现在的循环。

他不应该回答这个问题。获得答案只会加深这痛苦。

“强权介入。”他还是给出了解答。

“师兄是指监察处？”

“监察处干涉是挑起百宗之乱的因。”监察处是希望百宗越乱越好的。这里的修士修为普遍较低，就算是再混乱，也无法干涉到其他州洲府，内乱对他们来说并非是祸事，而是给予。

得利的是监察处。

“另一股强权。”荆瑶瑶低声重复，“那这是死局了。”

降业峰的事件在前，放眼一十三洲，谁还会在这时介入这乱世？谁会不顾一切和监察处作对？

徐离家族是有这样的底蕴，但只看徐离淼的态度就能能够判断，他们只想坐收渔翁之利。

除了徐离，七洲六府之内，就没有其他可以出头的势力了。

荆瑶瑶这样想着，可却难以压抑内心的激动。

她知道还有谁能破局，只有她知道。

“我不要再去找容承了。”她低声自语，将她恐惧又期待的话语一字一句梳理而出。

容承掌握着桂花仙的秘密，他若是暴露这个秘密，会让横塘陷入无止境的灾祸之中只是他必须要死的原因。

可如果暴露桂花仙的不是容承，作为后手，他之后再次抛出与桂花仙有关的一切，谁还会相信他呢？

纵观一十三洲的过往，徐离府，监察处，重山万山，中洲门派，哪一个是桂花仙的对手？

万年第一人，她可为强权。

桂花仙不知所踪，没有人知道她在何处，只是重山境传出些许与她有关的事就引发如此多的争端。

“我要他来找我。”

荆瑶瑶的视线越发坚定。

她要把因果栓系在自己身上。

她得到了桂花仙的传承。

“就说，桂花仙的传人来临江了。”

接着桂花仙的由头，她就是介入这祸事的强权。

荆瑶瑶微微颤抖着。

她当然知道这一切的疯狂，可这样既能保护横塘，又能钳制容承，若是合适她说不定还能制止临江乱局。

一举三得。唯一的缺点，是她会称为众矢之的，会时时刻刻面临危险。

荆瑶瑶咬着牙。她还想平安回家，若是死在这里……

“斩生死，断尘缘，重来一次便好。”

阔别太久的机械声再一次在她脑海里响起，是二十，她不靠谱的系统在关键是时候回来了。

荆瑶瑶的视线定在一处再未有半分的移动，她的意志也不会更改。

谢青尧的手轻轻搭在她指间，皮肤接触传来的异样使得荆瑶瑶望向他。

“瑶瑶，尽管去做。”他知道她在构思危险的事，可如果不这么去做，她会陷入自责，以瑶瑶的性格，她肯定会痛苦。

虽然他很清楚，无论怎么样，都不会轻松，都无法彻底规避痛苦。

谢青尧支持荆瑶瑶。

“水府横塘，重山青竹，都是你的退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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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078 我为强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