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鸿城内下榻的第三天,城内往来的住客越来越多。
荆瑶瑶知道,这是因为外面有消息放出,说百宗联盟抵不住其他洲府的压力,会在一个月内启动一次传送阵,将被困在此处的外地修士放出,而算着日子,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毕竟,重山小会召开在即,若是耽误了这修真界的盛会,百宗可承担不起后果。
另外,还有另一则消息,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冒出,越传越盛。
午餐后,荆瑶瑶和同行的两位修士在客栈二楼闲聊喝茶。
她的视线落在桌上散发着热气的茶水,注意力则一直落在附近的修士身上。
修真界喝茶,根本就不是为了茶水本身,坐在这里听周围人谈论的内容才是真正的目的。
三人面前的茶杯,只有祝霄是添过水的。
对侧,结伴而行的散修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谈论着他们在离鸿城探听到的消息。
“真的吗?”
荆瑶瑶听到一声压抑着惊讶的低呼。
她提起精神,压下唇角将要浮现的笑容,朝着说话的桌子侧了侧身体,手却自然地握住面前的杯子。
这还是当初他们前往人间界,伴行的两个外门师弟教的法子,说这看起来只是因为茶太烫了的无奈之举。
坐在她对侧的谢青尧将荆瑶瑶这一系列小动作收入眼底,因为位子的原因,他不需要这么麻烦,也能看到后侧桌上谈论消息的人。
“都这么说,那些大门派的也都这么说。”
“真的假的?”
“谁知道呢?你们也知道,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重山小会就要举行了,这种时候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唉——肯定是假的。若真是那位仙子的传人,怎么可能和你我一样被困在这小小的临江?人家的师父可是天下第一人,早就破开此处结界,飞向自由喽。”
“哎呀呀,这可不一样。这位道友还是不了解。我可是听说过,约莫着每五百年,就会有一位桂花仙的传人到洲府里历练,要靠自己闯出名堂来。”
“哪里听说的瞎话?莫不是街上那些骗人的话本里写的。”
一时间,周围响起一片唏嘘声。
这时,另外有一人凑上来,说:
“可不一定是瞎话,记得吗?当初那鬼王阵的大妖怪,不就和桂花仙的徒弟一起游历吗?那蛇妖,兽形有上万米长,遮天蔽日,可恐怖了。”
“我听说过,我听说过。我师父的师父曾见过当年群龙围剿的画面,只是我听说,那是桂花仙本人。”
“怎么可能?500年前桂花仙就已经是合体期的大能,怎么可能会被龙族围剿到只能逃窜,当时那修士怎么看也没有合体修为,肯定只是桂花仙传人。”
众人纷纷赞同,毕竟桂花仙的名声在修仙界传了也有个几千年,对于那些巅峰修士来说,几千年的时间或许不久,但临江的人多是都是挣扎在筑基上下的普通修士,就算是最近涌进来很多外来修士也不过金丹左右,这种修为在其他的洲府只能说刚刚踏上修真之路。
而这里的修士却已经传承了几十代,那些传言实在是太过遥远,他们只是当饭后的乐子打发打发时间。
“谁能告我那传人是男是女啊?”一个声音说,“我听说桂花仙是个女修,收徒弟也只收女修,若是那桂花仙的徒弟是个糙老爷们,谣言不攻自破了。”
一时间,各种议论再次响起,杂七杂八,各说各的,再也没有个重点。
荆瑶瑶默默记下这些传言,对她来说,自然的讨论声越大越好,这些修士将消息传得越广,容承苏醒后的话语可信程度就越低。
正当她思考之际,一柄长剑突然发出。
荆瑶瑶立马起身,见谢青尧将手中的长剑架在一人脖子上。
荆瑶瑶皱起眉头,刚想问二十在她全神贯注听人议论的时候发生了什么,问题还没出口,焦玄那悠哉游哉的声音响起:“你听得太专注,没有发现这人已经观察了你有一阵时间。他刚要靠近,就被和你同行的那男的制止。”
荆瑶瑶听完他的话。
不得不说,这些时日,焦玄时时充当着她的眼目,在她明显修炼和走神的时候替她观察外界,比二十这个系统还要敬业。
她脑子里时而响起焦玄的声音,时而是二十的机械声,乱糟糟的,反而比在断门时那种无助的寂静让人舒服不少。
亮出刀剑的刹那,茶楼里所有的视线都朝着这个方向移动。
荆瑶瑶站起身。
“你是何人,为何要跟着我们?”她习惯着周遭的视线,这是提前温习,当她伪装的身份被戳破时,作为桂花仙的传人,她肯定要遭遇各种各样的打量,就算是想要低调行事都会变得十分困难。
“这为道友。”被剑架在脖子上的修士用两指夹着剑刃往远离脖子的方向移了移。
“我并无恶意。”他的视线在荆瑶瑶和谢青尧之间移动一次,落在面前的女修士身上,“只是我家主人听说桂花仙的传人抵达离鸿城,特意派我来邀请仙子过府一聚。”
桂花仙传人,只收女徒弟。
面前这位衣着朴素,气质非凡的女修士。
方才的议论与此刻正在发生的事凑在一起,在这小小的茶楼之间爆发出一阵嘈杂的沉默。无数的人有无数的话语想要说,却碍于面前修士的身份吐不出半个字眼。
他们方才还在讨论这事情是真是假,没想到本人一直就在这茶楼之中安静地听着议论,
落在荆瑶瑶身上的视线更多了。
谢青尧收回长剑,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为何荆瑶瑶换下那柄一直使用的下品仙剑,踩上一枝花朵残败的桂花。
“你家主人是谁?”他代替荆瑶瑶开口询问,帮助她营造强者不轻易开口的氛围。
荆瑶瑶也明白,这是谢青尧支持她的方式。他是青竹峰的传人,而桂花仙素来与重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误打误撞,她身边同行的两位修士,一位来自青竹,一位则师承降业,恰好是万重山前五峰,更是以另一种方式证实了她的身份。
分明是紧张的情况,荆瑶瑶的思绪偏移一阵。
她越发能够感受到,这就是二十口中的气运。
一切都是这样刚刚好,无论她谋划什么,就算是有难度,但只要坚持就一定能够得到反馈。这种感觉居然会让人感受到些许难过。
“我替建安山庄办事。”
此话一出,周围修士的呼吸声都重了几分。
虽然临江各地的起义还没有扩散到离鸿城,却早已经和这处洲府每一个修士息息相关,在反叛百宗联盟的宗门中,来自南定城的建安山庄名气不小。
如今,建安山庄的敢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里,是否也说明百宗联盟已经无法控制各地的起义?
“我家主人听说了您在兰缘断门和南定城中遭遇的事情,其中一定有些误会,她希望能亲自见您一面,这种时候,有些误会还是提早化解了,对您,对我们,对临江万千修士都是有好处的。”
荆瑶瑶没有动作。
这种官话谁都能说上几句。在这样气氛微妙的时候,任何的举动都能被解读出不同的含义。
就像是她预想的一样,作为第三方强权,当桂花仙介入百宗现在的混乱局势,一定会被第一时间拉拢、
桂花仙的传人不能露出恐惧。
荆瑶瑶微微点头:“那劳烦带路。”
传话的修士点点头:“跟我来。”
-
离鸿城内,任何一处私宅都有可能是某个门派在城中的据点。
荆瑶瑶、谢青尧和祝霄三人跟随领路的修士来到一座典雅的庭院,将三人安顿在花园中。领路的修士去通知主人家,侍者为三人送上茶水点心。这一切都像是以前荆瑶瑶看过的古装电视剧,仙侠气味倒是很淡,临江府总是给人这样的感觉,就好像这里没有那些奇妙的法术,就只是普通的古代世界。
荆瑶瑶偷偷看了谢青尧一眼,都不算天生修士,谢青尧肯定比她更有感触,可他只是垂着头,用杯盖轻轻撇去浮起的茶叶,他似乎感受到荆瑶瑶的视线,抬头朝着这个方向看来,她却早先一步移开视线。
这眉来眼去的动作,全都让一旁的祝霄看在眼里。这段日子,他都已经熟悉了这些细微的眼神流转,内心早就不会有任何波澜,反正他收集了诸多影响,录忆石都快要用完了。
越多越好,只要将这些东西拿到师父面前,青竹峰和降业的联姻一定告吹。
就在三人以各自的方式打发着等待的片刻时间,一道身影快步朝着这个方向靠近。
“久等了。”熟悉的声音使得荆瑶瑶集中精神,视线落在来人的方向,她和对方皆是一愣。
贺佳夫人。断门那位不管事的夫人。她居然会出现这里?她背后的势力支持的明明是铜山派,而铜山派和建安山庄可是死敌。
荆瑶瑶脑海中一下闪过很多想法,最终还是回忆起自己从兰缘镇离开时候,贺佳夫人说的话。
——百宗再小,也是占据七洲六府一席地位。
她和建安山庄合作,是为了报仇。
可她分明说过,宗门就是一切,却背叛了自己的宗门。
荆瑶瑶朝着对方点点头,开口道:“许久不见,贺佳夫人可还好?”
贺佳夫人眼中短暂的惊讶褪去,她朝着三人微微施礼。
荆瑶瑶没有避讳,她同样大方地承认两人之前见过的事。
“不都是这过日子吗?”贺佳夫人微微一笑,掀过客气地相互问候,“只是没想到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见到姑娘,若是早知道姑娘师承,当日又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您说得不错。师承确实决定了我们的高度。不过,我还是当初的态度,师门是我的加持,却不是我的全部。”
贺佳夫人点点头。这也和流传在修真界的桂花仙传说有联系。传言中桂花仙的每一位徒弟都要独自在十三洲游历。
“我想,建安山庄派你来和我交涉,应该是将你我的渊源了解透彻了。”
贺佳无奈轻笑:“这也是对我拜山头的考验。”她背叛自己的宗门投敌,本就是修真界为人不齿的行为,被一种修士排挤看不起也是自然的,但她有一定要这么做的理由。
她心中十分激动,桂花仙的传人就是当初有过救子之恩的散修,同时她还十分庆幸,自己当初并未做出过激的行为。
看她的态度,当日几句不尊重的话语,她并未放在心上。
“建安山庄要你当众杀了他。”贺佳夫人提出要求,“这样他们就不会为难你,也会放这些修士回到重山。”
“这算什么?投名状?”荆瑶瑶压低声音,“你应该清楚,我的态度无法代表桂花仙的态度,我也无法左右她的决定。”
“我自然是知道的。可不是每一个人都明白。”
建安山庄以及藏在它背后的门派,想要的不只是临江。
桂花仙的土地当众杀死监察处的人,就是当众宣告,天下第一人反对监察处的这些年的作为。
“如今的监察处建立,其中有桂花仙的参与,这事情你应该知道吧?”
贺佳夫人迟疑一瞬。这正是她来晚的原因。在她来这里与桂花仙会面时,那位真正的幕后之人特意点名见她,告诉她一件秘密。
那位说,若是桂花仙的传人提起这事,说明她是真的,只要按照对方教的方式说,一定能够获得她的信任。
贺佳夫人清清嗓子,将听来的话语一字一句重复出来:“监察处早就不是当年桂花仙扶持所建立的监察处,若是桂花仙看到了今日的监察处,一定也同意后人推翻它。”
她抬起头,直视着荆瑶瑶的眼睛。
“总有理想会在某个时刻变质,这才需要一代又一代,前仆后继。 ”
荆瑶瑶不由得回忆起很多东西,零零散散,都是她曾经看到的言论。
她生活的世界是个发言相对容易的世界。她在修仙世界待久了,习惯了长期专注冥想修炼,还以为浮躁的回忆与嘈杂的信息都随着时间消失了,没想到居然还能回忆起一些细碎不成文章的信息——那些她以前看到后会被感动的东西。
“容承死,是很多人希望的事。当众做,就当时告知众人的信号吧。”
“不过,这不是所谓的投名状。”她站起来,脑海里浮现的是前些时日遭遇的突然袭击,那些,也是自称建安山庄的人做的, “如果建安山庄和监察处一样,我又为何要在你们之间选择?”
-
与贺佳夫人分别后回到客栈,荆瑶瑶从客栈主人那里拿到一封信。
信是廖乾羽送来的,是徐离淼给她的。
信上写,监察处和百宗敲定了开启传送阵的日子,正是三天后正午,而那时,枢密院的密侍一定会带着容承出现。
开阵那天人最多,他们一定会借此机会离开。
而当日,便是她们杀死容承的最好机会,她写信提醒她,记得提醒身边的化神修士出手,限制密侍。
荆瑶瑶看过信后将其烧毁,和往常一样打坐修炼。
她的意识沉入意念深处,炼化当时斩断的元婴碎片。
她没有去思考建安山庄后面的势力,也不去想三天后的计划,只是全神贯注地提升修为,希望能在战前再次突破。
可修为进入筑基后,炼气时那种跳级晋升的情况很难再次出现。毕竟经历炼气时她是重修,肯定要顺畅不少,
一整夜加一个白天,荆瑶瑶都在房间中修炼。
等她再次睁眼后天已经变暗,简单用过晚餐和洗漱后,她又一次投入全身心地修炼。
一直跟着她的焦玄也是修炼狂人,没有再打扰荆瑶瑶,也盘在她手腕上,感受着女修引动的炙热灵力。
“你也可以试试吸收灵石里的灵力修炼。”
第二天晚上,荆瑶瑶从修炼脱离修炼状态后,听到了焦玄的声音。
“人类修士在修为低弱时期,可以通过吸收灵石里的灵力快速提升修为。”经过一晚的修炼,焦玄明显心情不错,“虽然说这种法子用多了不利于稳固基础,可你重新修炼过一次,应该比一般修士基础扎实。”
灵石,也就是这个世界的货币。
荆瑶瑶沉默了一会,问了他一个问题:“我看起来很会挣钱吗?”
以前她挣死工资,虽然也有过开的小店之类的想象,但只要稍微了解一下行情,就会被天价的房租,装修,人工或者加盟费惊到。
而且她听说,做这些事总有可能欠债。她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总担心着若是这样的事情背上债务,两个老人要如何生活。
很多想法不了了之,没有体验,没有经历,也没有灾祸,平淡又平常。
她挣不到钱。修仙世界没有律法,但心中的高阁早就限制了她的行为。
杀人越货这种事,她很难做到。
“很难吗?”焦玄疑惑起来,“以前,在虚妄府,会有你们人修越过雾境,采集药材,或者猎杀妖兽,我听他们说,这些都是用来卖钱的。”
“我以为你会很反感人修猎杀妖兽。”荆瑶瑶从床铺上坐起,打开窗户通风。
“我是很讨厌。”焦玄翻个白眼,按照荆瑶瑶的说法,这是举例子,她以前举例子的时候说得头头是道,他模仿她却要被质问,“但我是在举例子,我怎么知道你们人修要怎么挣钱?”
荆瑶瑶自嘲一声:“我要是知道怎么挣钱,早就挣到钱了。”
她无奈笑笑,推开房门。
傍晚,楼下的大堂传来阵阵声响,是住宿的修士聚在一起用餐。
等她来到大堂时,谢青尧和祝霄已经在这里等了。
祝霄抱着剑,靠在柱子上。
谢青尧坐在一旁,闭着眼睛,不知道想些什么。
“都在看我们。”祝霄实在无法忍耐周遭的视线,那天之后,躲在房间里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谢青尧闻言睁开眼睛,视线移动。
祝霄还以为这个一直在这里闭目养神的木头终于有了反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荆瑶瑶出现在楼梯口。
不只是谢青尧,整个大堂的视线都被她吸引。
这里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桂花仙的传人。
祝霄扯扯嘴角,说起这事,他一直觉得古怪,可又不敢说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总不可能有人胆子大到赶去冒充桂花仙的弟子吧?
那支桂花他是亲眼见过的。
“走吧。”荆瑶瑶来到两人面前,“我们去传送阵前看看。”
这是他们之前约定好的,要提前一天去阵法附近踩点,以便应对开阵时可能发生的各种可能。
荆瑶瑶曾想过在传送阵附近布置阵法,提前准备对她有利,可仔细想想,周围的修士也不是瞎子,一十三洲内擅长阵法的修士不少,他们只要发现阵法的痕迹,很快就能推断出作用。
桂花仙的弟子杀人用阵法,未免有些不符合这个名头来带来威名。
做给别人看的戏,就是更加张扬,更加华丽一些。
荆瑶瑶明白自己要借助这身份带来舆论,就需要好好扮演这个角色。
“看!”
大约一刻钟,三人来到传送阵所在的位置。
传送阵,分布在一十三州内,进行长距离迁徙的首选途径,但整个临江也只有面前这一套阵法。
传送阵由百宗联盟运营,阵法被石质的建筑包围,只在正前方设置了一道大门,分出十几条通道,用来接待往来的修士。
使用传送阵的修士需要向阵法运营者上缴一定量的灵石作为阵法运营的费用,但比起荆瑶瑶曾经乘坐过的鸟兽,传送阵的价格要高上百倍不止。
之所以会有如此悬殊的价格差距,是因为鸟兽无法穿越某些洲府的界海,而传送阵则没有这个顾虑。
传送阵前的广场上立着一块石碑,荆瑶瑶站在石碑前,昂起头阅读上面的文字。
这是关于传送阵和界海的介绍,传送阵好理解,界海一次,她确实是第一次听说。
荆瑶瑶询问二十,想试试她现在的权限能否从二十这里骗到关于界海的详细信息。
机械声嘀嘀咕咕响了一阵,一些文字浮现在荆瑶瑶脑海里。
界海是七洲六府一种十分特殊的存在,一种世界规则的化神。
界海常出现在洲府的交界处却并不会出现在每一处洲府的交界线,而像是流动的河流一样,遵循一种特殊的规则出现在某些地方。
二十没有给出具体的规则,荆瑶瑶判断,它确实知道,是因为权限不足无法完全读取,这不影响她理解界海,就当它是大道这里不可言说的规则。
界海会随即出现,有时存在百年,有时十几年便流动消失。每当界海消失时,都会产生巨大的能量变动,也因此,会有某些极其幸运的存在会被这种力量送上高位,也有倒霉鬼会被碾压成粉末。
这部分是石碑上的内容,二十的解释则更加详细。
界海汇聚着世界的伤口。用俗话说,就是被撕裂的虚空。
荆瑶瑶知道,化神期的修士战斗时拥有撕裂虚空的力量。每当这种级别的修士之间产生摩擦,对于修真世界来说是一种破坏,当他们中有谁不小心出手过重,便会在世界中留下狰狞的裂纹。
除了高阶修士争斗,元婴级别的雷劫也会造成虚空撕裂,还有一小部分特殊原因也能造成这样的损坏,但二十没有具体列举。
起初,这个高魔世界规则修复这种裂纹不难,可随着裂纹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灵力流失。裂纹修复逐渐变得困难。
修补一个木桶上的洞不难,但修洞需要时间,就算是修得再快,当孔洞一个接着一个出现,水总是会流光的。最好的办法是换一个新的桶,可偏偏世界并非木桶,能够随意毁弃。
为了应对这种情况,界海出现了。它是一种奇特的规则,将吸引虚空的裂缝聚集在洲府的边境,同时吸引一定范围内裂纹靠拢,就像是用一个塑料堵在了破洞外面,兜住逃跑的灵力,将困在这个破洞的范围内,再由本身的世界缓慢修补,而等这条裂缝缓慢修复,被困在其中的灵力就会被重新释放。
也就是石碑上说的,突然爆发的灵力浪潮。
也因为这个界海内往往有着过于强大和混沌的能力,还夹杂着虚空裂缝内的绞杀,对于修士来说,是十死无生的危境。
传送阵的出现,规避了修士跌入这种死地的风险。
横塘所在的水府和临江府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出现过化神期的修士,这附近自然也不存在这样修补虚空的界海,而在重山、中洲、虚妄、徐离这样的地方,还是会出现界海。石碑上写,在中洲和重山府间,就有一道尚未修补完成的界海。据说,这条界海已经存在了三千余年。
原本是快要修复完成的,但却因为桂花仙与某位隐世大能交手,又把它撕开了。
荆瑶瑶看到石碑上的这行字,眼角不由得抽搐一下。
一十三洲,还真是处处有这位穿越者前辈的传说。
撕裂虚空,她抿着唇,想到她最初跳入焦玄雷劫撕裂的缝隙中。
“界海。”焦玄也使用灵识看到了这个词语。
他倒是对这种存在不陌生,只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人类修士起的名字。
“虚妄府的瘴气中,也有这种东西。”他提了一嘴,“只是那地方被几位大妖占据,不是我能轻易靠近的。”
荆瑶瑶听到他这随口一句,惊讶地挑眉,传音道:“比你还厉害?”
“虚妄府里比本座老的家伙可比你想象中多多了。我怎么敢随便靠近那些家伙守着的地盘。”焦玄在荆瑶瑶看不见的地方龇牙咧嘴,他严重怀疑荆瑶瑶在揶揄他。
他才两百多岁,怎么和某些活了几千年,甚至可能突破万年寿元的恐怖存在相提并论?
不过,等他几千岁的时候,肯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熬他都能把那群老东西熬死。
不过,他眯起眼睛,观察着石碑上的文字。
他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些千岁以上的妖怪都要守着界海,这东西消失时溢出的灵力,正是它们突破修为的关键。
妖兽的承受能力可比人类好多了,能够更多吸收界海内混杂的灵力突破。
焦玄忍不住想,他要是能找到一场界海修炼,过个一两千年,说不定就能摸到出窍——
正当他做美梦时,荆瑶瑶突然一甩手,朝着某个方向腾地一下飞去。
焦玄刚想骂她,却看到了她追逐的影子。
容承。
他居然赶在这一天来踩点?
不知道是他不走运,还是荆瑶瑶走了狗屎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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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容承是个意外。荆瑶瑶本来正在结合二十给的资料阅读界海的信息,她正想,焦玄当日在人间界突破,被他雷劫撕裂的虚空前往了哪一处界海。
她可是记得,在裂缝之中,她看到了朦胧的医院,不知道是不是找到那处裂缝,就有可能再次看到那个世界。
她很想知道,筑基期看到的影像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个,她不由得感到鼻子一酸,一偏头,刚好看到人群中那张苍白的脸。
怀念与悲伤被更加浓烈的愤怒和仇恨冲散。
容承受伤严重,已经无法再维系任何一个活偶,而为了让自己不引起其他人注意,他只是身着最普通的衣服,没有蒙面或者用斗笠遮蔽头脸。
但他居然没有施展法术改变身形?
没了气运,他居然会犯这种错误。当初在水泽秘境中狡诈阴险的容承,居然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荆瑶瑶没有任何犹豫。虽然和预期不同,但现在传送阵外的修士一点都不少。
这个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了。
事实确实如此,作为监察处的人,枢密院的密侍确实能够通过给百宗施压提前通过传送阵离开,他们很清楚,阵法一直保持着畅通,只是百宗的人不让人进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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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辛借着身份向百宗施压,得到默许之后,计划错峰离开临江。
他虽然不满容承的态度,却知道他掌握着让至高无上的大人都感兴趣的事。
桂花仙,荆瑶瑶。他透露出的那些东西,就像是无数的噬魂兽啃咬着他的灵魂。
但在人群中探查消失时,他还是一眼就看到朝着容承靠近的女修士。
曲辛蹙起眉。有瞬间,他以为这不过是误会,毕竟现在周围这么多围观的人……
是啊。他围观的人太多了,而且越来越多,就算是想提前来踩点,也不会同时聚集起这么多人。
-
容承看到了荆瑶瑶。他的第一反应是转身就跑,再也没有了当日在横塘时的狂妄。
现在看起来,容辰这小子也很清楚,被抓住只有死路一条。
他已经没有任何保命的能力了。
他推搡着人群,忍不住咒骂为什么人越来越多,曲辛呢?被人流冲散了吗?
容承回头看,那些阻碍着他快速逃离的修士,却主动为荆瑶瑶避让出一条道路。
只需一瞬间,容承就想明白了事情的原因。这些没脑子的蠢货!他们轻信了坊间流出的鬼话。
桂花仙,不愧是桂花仙,就算是失去修为,也敢用这样的法子,就不怕被其他洲府的那些老怪物抓住,拷问出一十三洲之上的世界?
疯子。
“别挡老子的路!”容承面目狰狞,因气运眷顾而俊逸的面容如同厉鬼。
但周围人根本不认识他,除了蹙起的眉头和几句咒骂,他什么都得不到。
荆瑶瑶快追了上来了。
他咬牙,调动灵力轰出一掌,这下,周围的修士不得不在震惊中让出路来。
容承想要御剑,飞上天就是活靶子。
就在他犹豫的间隙,浅浅的桂花香终止了一切。
荆瑶瑶握上那枝桂花,朝着他飞速靠近。
花枝横扫,斩字诀在围观的人群与容承之间,划出一条界线。
再一道,又一道,彻底将对方与周围的修士分割开。
容承盯着脚下散发着黑色灵力的痕迹,知道自己避无可避。
他回头:“还是和过去一样,不愿意连累任何一个无辜者。”
他的口吻,就像是和荆瑶瑶是什么相识百年的好友一般。
容承确实不曾见过桂花仙,却在监察处的古籍上看过,这位仙子,不像是从弱肉强食的修真界走出来的人,行事作风,太过柔和。
没想到这种人居然也能成为天下第一。
“容承。”荆瑶瑶踩着桂花枝,从高处缓缓落下,另外一个方向,谢青尧出现在人群的对面,祝霄虽然一头雾水,也但抱着剑混在人群里。
容承感受到一阵阵杀意,四下寻找曲辛,却看到一个手握长笛的女人站在远处的屋檐上,静静看着一个方向。
监察处,徐离淼!
曲辛已经是死人了。只能祈祷他们的战斗能引来其他强者,或者说,曲辛的元婴能够逃出去。
这么想的功夫,容承发觉荆瑶瑶的左手袖口处好像闪过一道红光。
蛇妖,那蛇妖!当初在秘境,他就是借着她的雷劫才逃出去的。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大妖焦玄早已经成了化神修士。
化神,一方天地。
曲辛的元婴也逃不出去。这是专门针对他的陷阱。
人群的议论不绝于耳。他们都在好奇,为什么桂花仙的传人突然暴走,要对付一个看上去几位虚弱的修士。
但众人都在等待,等待着两人之间或许说些什么,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容承心一横,反正今日将死:
“你很聪明啊,居然想出这样的主意。”
荆瑶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举动。
按照她的本意,真是要杀他,又何必给他这么多时间?但这是一场表演,她知道,百宗的人,监察处的人都在明里暗里注视着这。
这场表演是决定桂花仙站位的演出,作为现在桂花仙的代言人,她必须好好完成这次演出。
不好意思了。荆瑶瑶承认自己利用了自己这位老乡,但她觉得,既然桂花仙是十分温柔的存在,一定能够理解她想要快些回家的心情。
“可你太不小心了。”容承环顾四周,徐离淼已经不在原先的位置,就在这围观的人群中,一方天地内正在发生一场元婴级别的交战。
而荆瑶瑶就是吸引注意的焦点。
“你是来吸引注意的。可桂花仙的身份,又怎么可能只吸引这些蠢货的视线。”容承往前一步,灵力注入喉咙,大声喊道:
“听着,某些龟缩看戏的东西,她根本不是什么桂花仙传人,她就是桂花仙!”
为了防止荆瑶瑶突然出手,容承加快语速,将自己从监察处看到和从横塘老祖神识中得到的讯息快速吐露:
“你自己也不知道吧?你修习的那种功法,源于无情,斩情绝爱方能问道,是无情道的巅峰。而你女人心性,优柔寡断,多愁善感,根本就修不了无情道。”
以有情道,修斩字诀。难于上青天。
荆瑶瑶心中一惊,难道说当然她从斩字诀能看到的话语,就是桂花仙留给她的?容承不可能知道系统的事,这太抽象了,所以他结合自己掌握的内容,推断我就是桂花仙?
也有道理。毕竟这个世界上曾有过十九个穿越者,桂花仙不会就是这些穿越者用的公共马甲吧?只是其中有一位修为极强,便成为一十三洲共同认为的桂花仙。
荆瑶瑶暗下决定,得努力从二十那里再打探些消息。
可无论此刻心中有多少想法,作为演员,她还是控制着表情,沉下声音,念出之前准备的台词:“当初我们同进秘境,你气我得到传承而你迷路不入山门,所以才散布谣言,将我来此的消息传得到处都是,害得众人围攻我,想要谋我身上的功法,还借着师姐们在外游历时的经历编排我?”
“胡言乱语。能骗过这些蠢货,你以为这样能骗过那些家伙?他们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你们老祖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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