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假期结束只有三天的时候,闻析找顾时屿喝酒,看他闷闷不乐,一杯接着一杯,坐下没一个小时,威士忌就空了半瓶。
在此之前,顾时屿甚至以为闻析不会喝酒。
“我要走了,明天。”闻析的声音有些沙哑,许是因为酒太烈,熏得他双眼通红。
顾时屿陪了一杯:“就这样放弃了?”
“不放弃又能怎么样?”闻析放下就酒杯,颓废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一个人如果变心了,那即便是使尽浑身解数,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据我所知,她身边并没有其他男人。”
“呵!”闻析轻笑一声:“不是的,她也许没有爱上别人,但也不爱我了。”
因为见过对方满眼都是自己的样子,所以现在她眼里的疏离才会让他觉得这么难过。
这段时间,他尝试过许多方法,想要勾起两个人的回忆,那段她最爱自己的时光。
第五窈的反应却告诉他,物是人非。
也许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他早已经失去她了。
他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却得到最痛心的回答,他心中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
“我真的失去她了,永远......”
她不会回头了!
闻析喝醉了,顾时屿想要送他回酒店,却被拒绝了,因着闻析的强烈要求,顾时屿让司机把车开到第五窈的小区门口,
哪怕喝醉了,闻析依旧是那个克己复礼的完美教授,没有哭闹喧哗,只是静静靠着车门上,望着第五窈小区方向出神。
一个是世代从商,实力雄厚足够买下半个沪市的豪门继承人,一个是世代从文,掌握半个学术界的学阀家族的中流砥柱。
他们都是家族资源的最大受益者,实在没办法抛开责任只谈爱情。
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被顾时屿拍了下来发给第五窈。和第五窈的聊天界面几度显示正在输入,顾时屿等了好一会,都没有等到对方的只言片语。
顾时屿收起手机,看着不远处落寞的身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看着顾时屿发给自己的照片,看见那个模糊的黑色背影,第五窈心里时密密麻麻的疼。她举棋不定,最后拨通了林臻的电话。
“想去兜风吗?”
闻析守在小区门口一整夜,第五窈就带着林臻在外面逗留了整晚,她开着车绕着城市一圈又一圈,心却始终没有落到实处。
天空从湛蓝变成青色,闻析的脚边已经堆满了密密麻麻的烟头。
年少叛逆的时候学会了抽烟,后来为了哄第五窈戒烟,他便一同戒掉了。手里最后一根烟也熄灭了,他转身上车,声音里满是倦怠。
“走吧,送我去酒店。”
回酒店收拾好行李,他就该离开了。
顾时屿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你在这里等了一整晚,就为了当一块望妻石?你当自己演电影呢!”
听到顾时屿的话,闻析猛地睁开眼,他双目通红,看着像是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他最后一次试探,得到了让他心痛的结果。以前的她,是不会舍得让自己苦等一整夜的。
他们真的回不去了......
最后,还是第五窈和顾时屿送他去的机场。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人海里,第五窈转头上了顾时屿的车,跟着车一起去到他家,然后顺便拐走了他老婆。
林臻很少见到第五窈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但几乎每一次,都是因为闻析。
某一个圣诞节,第五窈带着红酒,强势地敲开了她的房门,那时候她刚好卡文,干脆搬了两把椅子到阳台,两个人把腿架在小阳台的扶手上,有一杯每一杯喝完了整整两瓶红酒。
那时候第五窈的表情和现在如出一辙,失魂落魄,还有看不见未来的茫然。
也许那个时候的第五窈已经开始察觉到了,她的爱情终有一天会走到尽头。
独自一人回到国内,不辞而别,何尝不是一种逃跑。
林臻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看着第五窈的侧脸有点失神。第五窈身体的每一寸都像被人精雕细琢过,每次自己看向她时,都很难把目光从她身上挪开。
这样集家世,美貌,才华于一身的人,最后也会为情所困,原来在爱情面前,大家都会变成了俗人。
这就是第五窈逃跑的原因吗?
林臻看着夜空轻声呢喃:“你这么骄傲的人,从来只会迎难而上,我原以为爱情不会例外......”
第五窈朝着夜空举杯,跟星辰同饮,同样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在他身边时,我就不再是我。”
或许是情深不寿,可是世界很广阔,他们不可能只有彼此,他们有事业,有朋友,有家人,不可能时时刻刻绑在一起,她的生活也不该只围绕着一个男人转。
在他去参加研讨会失联的三天里,她几乎要将他的手机打爆。
第二通电话不通的时候,她跟自己说,打完第三通就不打了,然后第九通电话依旧没接通,然后是第二十九通,三十九通,九十九通,直到手机上显示有三百通未接通电话时,她终于忍不住,找人查到他开研讨会的地点,开了几个小时车飞奔到他所在的酒店楼下。
她在车里坐了枯坐了一晚上,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
那时她发誓,那是最后一次。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为谁跳动,所以她逃跑了,逃的远远的。
过去两年,她做得很成功,未来也会是如此。
夜空中似有流星划过,第五窈眨了眨眼,朝着夜空再次举杯。
“人生南北多歧路,君向潇湘我向秦。”
......
第五窈给苏简简联系了英国的学校,承诺负担苏简简读研期间的所有费用,条件就是,苏简简毕业后回国继续为第五窈工作。
苏简简启程的那天下午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和她的未来一样光明灿烂。
她换下了一直穿着的黑色衣服,穿上了修身的白色衬衫,搭配浅色修身牛仔裤,原本宽大的黑框眼镜也换成了更适合她的圆框金丝眼镜。
她终于挣脱掉了困住她的黑色雾霾,展露出她本来的样子。
第五窈不舍地抱住她,不厌其烦地轻声交代:“到了那边,无论遇到什么困难记得告诉我,不要一个人扛着。”
苏简简眼眶含泪,紧紧地抱住第五窈:“窈窈姐,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她很庆幸能够遇到第五窈,在她生命中充当保护者的角色,为她逆天改命,她甚至不敢想,如果当初不是第五窈,她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可能早已变成森森白骨,深埋江底。
看着哭成一团的两个人,林臻轻轻搂住两人安慰道:“好了,简简只是去读书,又不是不回来,两年时间很快的。”
林臻从包里拿出礼物放在苏简简的手里:“记得到了英国再拆开。”
第五窈和林臻并肩伫立在原地,看着苏简简推着行李走远的背影,林臻忍不住感叹:“看到她,我就想到自己五年前的自己。”
五年前,林臻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决然地决定出国读书。记忆回到五年前的那一天,她坐在候机厅,看着窗外的天空,和今天一样万里无云,碧空如洗。
“我从上大学开始,就给自己定下了出国读研的目标,要不是遇见顾时屿,我可能会直接留在国外。”
林臻转头看了眼自己身旁的人,第五窈浑身沐浴在光明里,吸引了很多人,也刺伤了很多人。
只有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才会有多余的爱分给别人。没被爱过的孩子,学会如何爱自己,则是困扰一生的课题。
她其实和苏简简一样,都被第五窈身上的光芒吸引然后被刺伤。
苏简简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想要离开的真正理由,但第五窈有着近乎残忍的直觉,在察觉到苏简简的动荡内心后,没有选择拆穿,却为她安排了一条光明大道。
她不禁想到了顾时屿,果然,爱是人中龙凤才给得起的东西。
苏简简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的停机坪,茫然不知所措,呆了一会,才从随身背包里找出耳机戴上,舒缓的音乐响起,苏简简闭上眼睛,心依旧空荡荡地落不到实处。
突然被人推了一下,苏简简睁开眼睛,看见一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女人在比划着什么,苏简简摘下耳机礼貌问道:“ 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女人把怀里的儿子往苏简简面前松了松:“小姑娘,我想跟你换个位置,你看我带着儿子实在不方便,你能不能把你的位置让给我,你可以坐我的位置。”
苏简简下意识看向一旁,后知后觉意识到,现在再不会有个人站在她面前,替她拿主意保护自己了。
她环顾四周,没有看见空的座位,她看向中年女人问道:“不知道你的位置在哪里?”
听见苏简简的回答,中年女人笑容满面,以为有戏,指了指身后:“在后面,多走两步就到了。”
苏简简回头看了眼,意识到女人的意思,她笑了笑:“这位女士,这里是商务舱,你的位置在经济舱。”
所以这是把她当傻子,还是软柿子。
苏简简想的没错,中年女人带着儿子出国看女儿,图便宜买了经济舱,但上了飞机之后又觉得经济舱太拥挤,坐着实在不舒服,她过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换个舒服的位置。
商务舱里,只有苏简简看着年纪最小又面善,所以才盯上了苏简简。对方似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小姑娘,你看起来就心地好,跟我换个位置呗,我还带着孩子呢,后面的位置坐着实在不舒服,而且你瘦,坐着不挤。”
苏简简懒得听对方长篇大论,直接按下了呼叫铃。
乘务员很快就走过来,看着苏简简礼貌询问道:“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苏简简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女人道:“这位女士找不到自己的位置,麻烦你带她回到自己的座位。”
乘务员也是身经百战的,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对着中年女人露出笑容:“这位女士,麻烦出示一下您的机票。”
女人冲苏简简翻了个白眼,恶声恶气:“不用了,我自己会走。”
苏简简重新戴上耳机,看着外面的天空发呆。
在第五窈身边呆久了,总是习惯性示弱,伪装的时间久了,都快忘了自己本来的样子。她能够从苏建兴手里活下来还读完大学,怎么可能是个懦弱的性子。
她很早就发现了,第五窈怜惜弱小,她只有示弱,才能得到更多的关注和照顾。
一路走到现在,曾经给她拖后腿的家人都不在了,给予她支持的第五窈也不在了,如今只剩一个人了,她终于可以放心地做自己了。
但是为什么,居然会觉得失落。
女人之间的情谊从来不是极端的爱恨可以形容的,现实往往是爱恨交织倾轧,理智感性共沉沦的混沌。
第五窈很早就参透了这个道理,她曾经困惑地问过自己的妈妈,她到现在依旧记得妈妈的回答。
“般般,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圣人,你要允许自己有七情六欲,有**的灰色地带。同样,你也要允许别人对你的感情里,有许多不同的杂质。”
她也是在长大后才知道,并不是每个女孩都会像她一样幸运,在人生路上拥有妈妈这样的领航员。
太多女孩子成长路上始终伴随着阴翳和阵痛,没有人为她们指明前路,没有可以正确模仿的年长女性典范,她们孤独,迷茫,伴随着成长路上的噪音。她们炽热地爱着自己的父母亲人,然后又被父母亲人伤害。
她身边到处都是伤痕累累的女孩,每次遇到,她总是想着,如果自己能为她们做点什么就好了。
感觉到肩膀上的力道,第五窈从思绪中惊醒,她看着身边的林臻,有些恍惚。
和她在英国遇到的林臻相比,现在的林臻完全脱胎换骨,那时候的林臻,哪怕努力掩饰,不安和不自信依旧会从眼睛里泄露出来。
蝉的一生有三个时期,脱壳前是漫长的若虫期,短则2-3年,长则13-17年。
就像许多女孩的一生,从出生到成年,就像蝉的若虫期,深埋在地下,漫长的蛰伏期,伴随着黑暗和潮湿,只等到一年夏季,经过抽丝剥茧额阵痛,终于脱胎换骨。
女孩子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她们美好坚韧,无论身处怎样的绝境,只要给她们一点希望,她们就会从岩缝中长出枝桠。
但也有很多女孩,没有等到她们的那一个夏季。
看着面前自信优雅的林臻,第五窈笑得眉眼弯弯,她突然开始期待起来,下一次见到苏简简应该是她毕业回国了,那时候她应该也已脱胎换骨,拥有另一番天地吧。
真好!
唯一遗憾的是,这段时间她她送别了太多人。
林臻搂着第五窈的肩膀往回走,看着往来的人群,似是不经意道:“顾时屿说你让渡了部分股权给你的经纪人?”
第五窈白了她一眼:“你叫自己老公都是这样......连名带姓?”
林臻没有说话,第五窈咳了咳嗓子:“为了留住优秀人才,不论是经纪人还是艺人,让她们持有股份在圈子里是惯例。林确在上家公司就持股,没道理跳槽了待遇还不如以前。”
第五窈把玩着自己的头发,若有所思:“之前公司签约艺人不多,加上没有合适的人选,所以经纪总监的位置才会空缺,现在也是时候补上了。我跟顾时屿商量过了,等林确适应之后,就把她的位置提上来。”
第五窈没有说的是,她始终有退圈的那一天,既然林确是因为自己才来的,自己也得让她的以后有个保障不是?
林臻没有探究第五窈话里的深意,而是问道:“你当时为什么会把名下5%的股份送给我?”
这个问题,林臻想问很久了,虽然她心底已经有了答案,但她还是想再度确认,自己在第五窈心目中的地位。
第五窈有些奇怪:“我们两的关系,你结婚我送你礼物,给你准备嫁妆,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林臻和顾时屿结婚的时候,第五窈将公司5%的股份赠送给她,加上顾时屿赠送的10%。林臻名下已经有了15%的股份。
这次让渡给林确的股份,也是从第五窈和顾时屿名下割出来的。虽然第五窈现在是最大的股东,但是林臻名下的15%在关键的时候会起到决定性作用。
这是第五窈给林臻准备的后路,她不信天长地久的爱情,能被攥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
听到第五窈的话,林臻眼眶泛红,看得第五窈直心疼:“怎么还哭了,你突然问这个问题,是不是顾时屿跟你说了什么,他是不是想要你手里的股份,我告诉你,不管是动产还是不动产,金条钞票,股票分红,但凡你能攥在手里的,都不许给顾时屿,听到没有?”
林臻噗嗤笑了出来:“顾时屿知道你这么防着他吗?”
第五窈撇了撇嘴:“在他面前我当然不会这么说,再说,我不是防着他,我是防着全天下所有男人。”
老宅里有一个专门的藏书室,里面有历代长辈留下的小传,第五窈小时候窝在那间藏书室,都把那些小传当小说看,看得多了也就知道,轰轰烈烈的爱情走到最后也就那样。
不过,那些小传不知道能不能给林臻看,说不定还可以写成小说或剧本。不过,这事得要妈妈的同意。
想到剧本,第五窈突然想起她们合作的仙侠剧好像没了后续:“哎,剧怎么样了?档期定了吗?”
“如果不出意外,就是明年暑假档了!”
第五窈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她又又又上热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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