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五天那女妖都没有再回来,法海心下有些复杂。
他其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女妖,但又觉得她应该回来,回来之后将他赶走,这才是她正确的做法,而不是拖着重伤的身体独自离开,留他在这调养生息。
他这副身体自从经脉接上后便感觉内力如暖暖细流慢慢在身体里汇聚,又自那日后身上的蟾毒也解了**分,法力愈加恢复快了起来,短短五日,经过静心打坐,法力恢复了近五层。
他现在已经可以行动自如了,就是不知那条白蛇是否也已恢复,如若是,他应该尽早离开这儿,避免那白蛇妖又出来害人。
法海黑眸愈沉,眸光锋利。
既然如此,他便现在就出发去寻那白蛇,绝不给她任何苟延残喘的机会。
至于那条小蛇妖......
如若再见,他可以留她一命,但前提是她不得害人,这是他能做的最大让步了。
法海神情冷峻,踏出屋门,没有丝毫犹豫地离开。
待他走出几丈远,路过一小溪边时停下,拿出一水壶准备接点水上路,他将壶身沉入溪底,壶口的水便涓涓汇入壶内,溪水出现浅浅波澜,荡出了一抹青色的影子。
法海微微皱眉,这影子细细长长,不像青苔的模样,他将水壶拾起,定眼看去,透过清如明镜的水面,只见溪底沉着一条翠如碧玉,透如冰石的小蛇,约莫人手指粗,不过三尺长,正沉在水底动也不动,像是个假物一般,还有些眼熟。
法海伸出指尖拨了拨水面,顿时水间微澜又起,小青蛇被惊扰般晃了晃尾巴,抬起头不满的吐了吐舌头,然后支着脑袋调了个方向,拿屁股对着他又恹恹趴下了。
这呆头呆脑,呲牙咧嘴的样子像极了五日前离家出走的那只小蛇妖,没想到它居然化作了原形沉到了这水底,看这样子还是重伤未愈。
法海面如止水的脸上有了些许犹疑,他起身,淡漠的双眸盯着水面看了足足一刻钟。
最终,他转身回到屋内,拿了一个木盆到小溪边将那小青蛇捞了出来。
木盆静静放置在桌面上,小青蛇蜷缩在这狭窄的盆中没精打采地低着头,好似全然不知周围的环境已然变化,就算自己被人卖了估计都未能察觉。
盆中的水面上漂浮着几抹血丝,方才在溪水中水面太广一点血丝难以察觉,现在置于盆中,这点血丝便格外明显,是从小青蛇身上流出的。
法海眉头凝结,又思索了片刻,才找来一双木筷将那小青蛇拨了拨,小青蛇刚开始还有点挣扎,后来抵抗不过便闭着眼睛视死如归般随他去了。
法海拿着筷子钳起青蛇的脑袋,随后它的身子便软趴趴地垂在了空中,他左右看了看,终于在它白软的腹部发现了血痕,他伸手往那处注入法力,淡淡的金光环绕,只见那处的血痕瞬间变淡了许多。
随后他将盆中的血水换去,把小青蛇重新放入了盆中,小青蛇入水之后立马又缩起身来,还把自己圆圆的脑袋藏在了尾巴下面,生怕再被他夹住。
周而复始,过了几日后,小青蛇的精神好了不少。
这一天,一大早它便在盆中游来游去,偶尔伸出一个脑袋,用豆大点的黑眼珠咕噜噜地瞧着四周,在法海的一记眼神里又立马缩了回去。
当它瞧到法海捏着一双筷子再一次靠近它时,它便开始在盆中乱窜起来,像一只地鼠到处找坑想把自己藏起来般,但奈何四周都是壁,直撞得它头晕目眩,晕乎晕乎地,然后又被筷子钳了起来。
金光浮现,经过几日的治疗,小青蛇腹间的伤口已经好了七八分了,精神头也一日比一日的足,法海收起法力,这些天为它输送法力治疗,自己的功力却还是停留在五成上下,没能再继续恢复,他只能再每天多打坐修炼一会儿,是以之后除了给小青蛇疗伤换水后,他都是闭着眼如同一尊石像般不闻外事。
夜里,法海刚阖上眼,便听见远处木盆中水花声炸炸作响,定是这小青蛇又不安分的在闹腾,他没有理会,木盆中的水声便闹得更响了。
法海于黑暗中骤然睁眼,眼底有沉沉的不耐。
他起身走到木盆旁,借着月光看向盆内,只见这小青蛇翻着肚皮,翘着尾巴在水面上一拍又一拍,激起一个个水花。
他伸手不耐地扣了扣木盆边沿,警告它安份一点,奈何小青蛇翻着白花花的肚皮在水中左摇右晃,尾巴时不时地拍拍水面又时不时地拍拍肚皮,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就算是前几日受着伤时它也没有如此不听话地闹腾过,今日忽然这般,又是为何?
法海生平最厌蛇,他虽接触过不少蛇妖,但都是刚落到他手里便被他杀了,根本不太清楚蛇的生活习性。
盆中的声音愈发大了起来,似乎这条小青蛇正在强烈诉说着它的不满,黑溜溜的眼睛直望着法海,似乎还带着几分委屈。
看来今夜若是不能弄明白,它估计能闹上一宿。
法海又拾起桌边的筷子将它整条拎了起来,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新的伤口,既然不是因为疼痛,那它到底是为何?
以前寺庙里唯一养过的一条动物便是一只狗,法海试图去回想起寺庙那条狗的习性,每当它嘤嘤叫时不是想玩便是.....饿了?
法海思及,往屋内看了看,什么吃食都没有,他只好走去庖屋,四下翻寻,找出了三两鸡蛋和一窝鹑鸟蛋,他拿了些许回到屋内。
青蛇还在盆里叫嚣,法海在它呲着牙吐着蛇信子的时候拿起一个石头大小的鸡蛋直接堵住了它的嘴,小青蛇被噎的脖子一梗,甩了甩头,好不容易才把那颗卡住的鸡蛋给甩了出来。
它不满地冲着法海斯哈一声,露出的小米牙却没有什么威慑力。
不吃鸡蛋?
法海挑眉,又拾起筷子夹了个鹑鸟蛋递到它嘴边,原本还在呲牙的小蛇闻到味道立马嗷呜一口就把蛋吞了下去,吃了后还意犹未竟地舔了舔嘴巴。
法海见状又夹了一个递给它,就这样,连续喂了五六个,小青蛇才顶着圆滚滚的肚皮躺回了水中,还餍足的吐了吐蛇信子。
当晚,小青蛇终于没有再闹腾了。
之后法海过个两三天便会给它喂食,一人一蛇相处还算和谐,但令法海犹疑的是,这青蛇身上的伤都已经好了,自己偶尔还会给它输送点内力,怎么还是一幅原形的样子?
探究的目光落在盆中支着脑袋求食的小蛇上,见法海的筷子杵在空中迟迟未给它夹食,它不满的咬住筷子。法海皱眉,抽出筷子严厉地敲了敲它的脑门,“没规矩。”
小青蛇吃痛,立马缩回了水中,抬起自己的尾巴搭在脑门上,委屈地沉入了水底。
见它消停了,法海便也不喂了,转身继续去打坐。
晨光胧胧,夜光凄凄,日升月落,风出云归。
晓光浅浅映入林霏,小青蛇被山中的虫鸣叫醒,睡眼惺忪地睁开眼,它探出脑袋瞧了瞧床边,发现今日醒来的时辰尚早,竟连那凶巴巴的臭和尚都还未醒。
它伸了伸脖子仰头打了个哈欠,余光中瞄到那臭和尚放在桌沿的一双筷子,这双筷子可没少欺负它,想到这,它立马探出木盆外,将那双筷子叼起,然后窸窸窣窣地从窗沿钻了出去,期间它小心翼翼地用牙咬紧筷子,生怕筷子掉在地上或者碰到了窗户发出声响,将那边的法海惊醒。
小青蛇将筷子直接丢到了美人溪里,看着它们渐渐沉入水底仿佛终于出了口恶气,它心里畅快极了,悠哉悠哉地爬回了屋内。
等法海醒来的时候他像往常一样先闭目打坐了一会儿,然后才去到木盆边察看小青蛇的状况。
小青蛇今日居然安分的紧,一上午都没怎么发出动静,法海正要拿筷子来察看,忽而发觉桌边空旷,哪还有筷子的影子。
这双筷子因为每天要用来夹起小青蛇察看伤势以及给它喂食,所以他都是顺手放在桌沿,从不会放在其他地方。
他并不怀疑是自己记错了,因为他记性一向惊人的好,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法海平淡的掀起眼皮,盆内的小青蛇将尾巴顶在自己头顶上,一双黑溜溜的眼珠藏在尾巴下偷偷瞄着外面,在法海看过来的时候又赶紧闭上,这贼眉鼠眼的样子已经不打自招了。
难怪这小青蛇今日这么安份,原来是干了坏事正心虚着。
法海视若无睹地转身,只留下一句凉凉的话:“既然你将它扔了,想必也不需要它再给你喂食,之后就禁食吧。”
小青蛇蹭一下就从水中蹦起,盆中激起的水花溅向四周,它迅速爬到桌沿叼住法海的袖子,摇头晃脑地扯着,来彰显自己的抗议。
法海忍着将它甩出去的冲动,这小青蛇脆弱的很,若是又给丢出点伤来那他之前给它输送疗伤的内力就都白费了。
因此,他只沉声警告了一番,“松开。”
小青蛇此刻倔强的很,为了能吃上饭,它可是豁出去了,在法海的警告下咬着袖子的米牙非但没松开,反而咬得更紧了。
法海身上穿的还是原先那件破损的海青服,哪还经得了一点暴力撕扯,在小青蛇嘴里拽了两下,已经又隐隐要裂开了。
法海额角发紧,忍着怒火,脸愈发黑了,“再不松开,就把你吊起来,挂在屋檐,受鹞鹰生啖啃啄。”
小青蛇吓得慌忙松开嘴,从懵懵的两颗黑眼珠可以看出,它着实被吓得不轻。
死和尚一定说笑的吧?他不会真这么干吧?
小青蛇吓得动都不敢动,似僵在了原地般,脑袋里不停地想着自己被吊在屋檐,被往来的猛禽生生撕啄的画面,那个场景光想着就血腥非常。
小青蛇只觉一阵阵凉意不停从七寸之处往上冒,身子竟开始发起抖来。
法海见它被吓呆在原地,心里轻嗤一声,就这点胆子也敢同他叫嚣。
遂睨了它一眼,甩袖而去,又坐回了床边,开始打坐起来。
之后的几天,小青蛇不仅安分的很,还格外地有眼力见。
法海练完功还没抹上汗,小青蛇叼着帕子就巴巴地递过来了,只要他走到桌边,它就立马斟上茶,面对法海偶尔投递过来的眼神,它也只眨巴眨巴眼睛,尽所能的讨巧卖乖,哪里还敢向之前那般爱答不理,翻尽白眼。
是以在小青蛇努力刷好感的情况下,一人一蛇之后的日子里相处地甚是平静而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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