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事实证明,相处极长还不知姓名的人鱼人狠话不多……或者是鱼狠……算了,不管。
谁能想到,天地浩大,人身苍茫。如此境地下,一个人类,要在人鱼的鞭策下,刻苦学习。
没有纸笔?好的,去拿。
没有实物?好的,立马寻来。
没有电路?没有笔记本?没有网络?
那就拿起人类几千年的结晶,从最简单的电路开始,自己在岛上简略地一点点开始复原。
反正这世界这方面随你折腾。
指导教师:人鱼先生。
宛卿脑袋每天不知是满还是空,学习强度比高考那时还大。
时不时还要被抽查探讨文学与哲学,她的生活太充实了,充实到“寂寞”两个字都快要忘了。
宛卿眼下挂着黑眼圈,手里捧着大部头,十足要去考状元的架势。定时还要接受人鱼投喂的各种奇奇怪怪的生食,瘦了好几斤。
岛上简易小屋亮起第一盏灯的时候,除了长出口气,还不少努力获得回报的成就感。
“呜~”
“呜~”
睡梦里,海中生物长鸣忽远忽近。
文明社会里的压力不少是人与人之间不自觉施加,现在的世界框架下,宛卿心灵得到不小的解脱,也更有余力感受万物呼吸绽放,对深海恐惧到平静。
睡意散得很快。
宛卿从木床上坐起来,看向窗外,蓝层次的布景,一点儿不刺眼。
天幕笼罩,天上很久没再落下什么东西。
宛卿还记得“滴答”下的水,与浮岛最初的危机。
宛卿没有打开屋内亮光,她赤着脚走出来,走在地面上。
岛中湖一条小舟晃晃悠悠,一抹浅浅湖蓝色。
她现今学习与忙碌,由人鱼带来。
她休息的时候,人鱼偶尔消失的时候,他在干什么呢。
宛卿只确定自己仍在地球上,但她对帮助自己的人鱼,一点儿都不了解。
深思的时刻,她延迟地对人鱼起了好奇心。
快走几步到湖岸边,宛卿伏身凑近,看人鱼在小船那儿干什么。
----------
陆俭没干什么大事。
他在这世界的一切围绕宛卿而展开。
三不五时下深海找长得奇形怪状的巨兽单挑,赌上双方的生命。遨游并观察那些异界零落与本土动植结合对宛卿有利的东西,与被吸引守在那儿的小生物做交易,全收集来交给宛卿。另外,就是些细节小事,与学习。每时每刻见到任何事物就是在学习,每个世界侧重点不同,学习的东西也不同。
此时此刻,万物如常,宛卿休息了,陆俭扒拉着自己大尾巴的鳞片,给自己治伤。
海底多少米,一米比一米深黑,越往下生物长得越庞大,越随心所欲,伤害力越强,何况陆俭刻意找的是与异界有交集的,两相结合杀伤力更大。
异界,炼体世界,灵力魔法,眼花缭乱。
浮岛明显就是土地被恶灵植兽寄生,不随异物而来,单独空中滴下的具现化的澄澈灵力,少许就是它的克星。
一只一只满满当当本属地球本土的仓鼠,受恶灵的影响被吸引过来。植兽除去,幸存仓鼠的沾了灵气的光,脱胎换骨。
陆俭前一只在海底战胜的巨兽身躯庞大无比,满身尖刺,擦了他一身伤,最严重的是鱼尾,一侧被戳了个对穿,鲜血现在还在溢出。之前赶着时间给宛卿定时投喂,尾巴在水下,湖下血色漫开,颜色比平日深了个号儿。
颤颤巍巍欲掉不掉的鳞片没必要苟延了,陆俭低头面不改色把它们拔下来。几枚还沾着丝缕血肉,看着生疼。
掏出一个玻璃瓶子,拔下的鳞片漂洗干净,一枚枚擦干了,好好收进去。鳞片碰撞,清脆的声响。
再看伤口,血肉模糊,陆俭一步步干净处理,撒上药粉,包裹纱布……嗯,挺废纱布的。
弄好了严重的尾巴,接着是上身。
陆俭最常给自己随意拢件白衬衫,有伤的时候换有颜色的。
就像现在,腹部的擦伤一早包好,陆俭卷起宽宽大大墨色的袖子,给自己被水打湿的手臂伤口换药。
“阿嚏!”睡得喉咙干痒,岸边水汽足,两相刺激,没立刻缓解,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宛卿捂嘴。
陆俭动作一顿,转身。
“咳咳……”宛卿伸手:“晚上好……”
没有日月变化,哪儿来的晚上……宛卿刚出口就后悔。
“醒了?”人鱼视线看向岸边草堆上的书:“那……”
“现在该是睡眠时间,暂停!休息!”宛卿头疼。
除了必要活动,所有时间交给学习。再热爱的人也会觉得别扭。
人鱼便不说话了,继续自己之前的动作。
一点儿没有要向她说明或解释什么的模样。
发生了什么?怎么受的伤?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宛卿不太高兴。
她蹲坐在岸边,手撑着下巴,直直看着人鱼,双眼散发出求知的光芒。
半晌,无话。
宛卿投降。
她主动开口:“怎么……”好像有点突兀,她换了个话口:“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或者,有名字吗?
此前没有什么心灵上的停歇,总没提。
人鱼收拾好了自己,躺在小船上,尾巴尖儿小幅度地摆。
听到宛卿的话,他答:“陆俭,陆地的陆,勤俭的俭。”
名字伴随着他长长生涯,起始已经太久。
“陆地!”
一只人鱼喜欢陆地喜欢到把这名词放在自己的名字里吗。
人鱼学会中文没多久,名字只能是才取,宛卿惊叹。
还有点儿感人……跨物种,水生人鱼……而人类,人类从前拥有着,却不珍惜。
女孩儿思维发散得很快,眼神里就能看出来。
陆俭看出她在想什么,没多说。
无关紧要的巧合,不必要解释。
“陆……陆哥,那你尾巴……还有……是怎么回事?”宛卿接着问。
难道这周边危险重重,陆哥一直充当着一个守护神的角色,努力守护家园?
“和海兽决斗。”人鱼轻描淡写。
决决……决斗?
海兽?
宛卿突然想起:“那回要吃我的那种海兽吗?”
这些时日以来,她没有断过的生肉供给。
人鱼点头。
“为什么?”
“因为你需要。”
“我需要……”宛卿喃喃,她结合了洪难以来自身一切经历与变故,难道是:“所以我可以在水里呼吸?”
人鱼点头。
小船顺着水纹涟漪漂啊漂,快要到岸边。
光晕在人鱼侧脸,他轮廓精致,眉眼深邃得恰到好处的长相。
宛卿看着,入了神。
“吱吱吱~”
树旁蹦起的仓鼠教她回神。
那些嫌弃着,推拒着的食物原来是人鱼精心准备。
他还不惧风险,一次次……
宛卿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对,他们第一次相遇就是因为巨兽,从她落水昏迷到醒来,那么长时间,他们在搏斗。
而她忽视了这些。
在她眼里,人鱼先生强势自己弱势,她自觉把人鱼放在掌控者的角色,下意识认为自己是受压迫的那方,没有把一切捋清楚。
小船靠岸了,在旁边的岸上。
宛卿起身,走过去,搭住了小船,嗫嚅着,不太知道接着说什么。
人鱼微阖着眼,睫毛长密。
比影视作品里都好看千万倍!
宛卿手指在小船外沿划啊划。
“疼吗?”
闭嘴,肯定很疼,但人家能怎么回答?
笨死了,宛卿。
刚才那一掌拍少了。
“没什么。”人鱼答道。
果然陆哥回答如所预料。
“要不然,换药的时候,我帮你吧。”宛卿又道。
人鱼睁开眼,看着她。
“怎么了吗?”宛卿满脸无辜。
“学习。”人鱼一指书本。
时间到了。
他的生物钟比宛卿的钟表更准。
“好!”宛卿应。
不答应就不答应吧。
有人鱼对自己这么好!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学习!
----------
有了积极的念头,学习劲儿头果然也更足。
宛卿一边学习现代各项知识,一边被人鱼培养古典人文气质。
气质比仓鼠更脱胎换骨。
一照小化妆镜,莹白,黑长直,漠然缥缈,俗称仙气儿。
宛卿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能完成这样形象的转变。
还有,常同人鱼遨游在浅海,肤质气色蹭蹭蹭蹭。
宛卿与鱼群同游,与海豚嬉戏……并不枯燥。
越接触大海,越了解生物,越贴近水,她也愈有归属感。
地球本就那么多水,她能融入。
“陆哥!”她从水下出来,看到人鱼侧在岸边,翻看一张晒干的不知道哪一年的报纸,慵懒,就差把海滩边的遮阳伞。
“宛卿。”人鱼点头。
女孩儿终于敢下湖了,克服了植兽的阴影。
好冷静的回应哦。
而且,对自己,从来连名带姓。
宛卿抿嘴。
她突然注意到人鱼尾巴那儿有些微血色,紧张道:“今天又受伤了?”
“没事。”不算难对付。
“我……我什么时候可以不需要吃这个?”宛卿又愧又心疼。
亦师亦友相依为命,她对人鱼的情感复杂到难以形容。
陆俭放下报纸。
“再过些日子吧。”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