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mi——”
浔阳中学高二一班的教室里，一声游戏音效穿透了静谧的晚自习，坐在周围的几个同学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又迅速转回去，发出“噗嗤噗嗤”的笑声。
水霖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神色有些慌张，右手拿着笔搭在课桌上，左手握着自己偷偷带来学校的手机，迅速把手机调成静音。
“该死，忘关静音了。”
坐在讲台上的值班老师也许是隔得太远了，估计没听到教室最后一排传来的声音，仍在低着头干着自己的事情。
“卧槽——，吓死了，吓死了。”水霖内心终于松了口气。
卸下防备的水霖终于开始了一把游戏。
这时她的同桌沈月华传来一张纸条：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这么慌干什么，笑死我了。
水霖面带微笑瞟了一眼沈月华，在纸条上回了个“我去你的”便扔了回去。
“水霖——你出来一下。”站在教师前门的年级主任孙老师叫到。
刚沉浸在游戏开黑里的水霖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唤吓了一大跳，迅速把手机藏进课桌里面，然后忐忑不安地走出教室。
“怎么了孙老师？”
“今年的地理奥林匹克竞赛预选考试你通过了，明天你去黎老师那里报一下道吧，综合楼三楼的教研室。”
水霖听完有些失望地偏了下头，叫自己出来居然就这事。
“我对这种比赛没兴趣，我不想去。”
“你知不知道这是国家级比赛，拿奖了可以争取保送，并且还有一笔丰厚的奖金。而且，全校这么多人里面就六个人入选了，我看了一下你在里面的成绩排第一，比那些高三的都厉害，你还是考虑一下吧。”
“哈？”水霖皱起眉头，有些惊讶，想过自己的分数会很高，但没想到会排名第一。
可是下一秒，她更加不屑了。
孙老师把参赛表格递到她面前：“水霖，假装不在乎很简单，承认自己喜欢什么才需要勇气。这次比赛，我不要求你做些什么，也不要求你能拿到多好的名次，你上课可以继续玩手机，作业爱交不交。我只要你代表学校去参赛，就这么简单。”
水霖盯着那张申请单，内心挣扎着。自己的确很有地理天赋，也很努力，从学习地理开始，就成了每一个地理老师最喜欢的学生。
但她讨厌被束缚、被捧得很高然后摔得很惨，讨厌成为被老师炫耀的资本，更讨厌自己那种坐享其成、贪图享乐的学习态度。
水霖犹豫了一下，轻轻捏了捏那张表。就在这一刻，下课铃响了，走廊上瞬间充满了学生的喧闹声。
“回去吧。”孙老师打开教室的门，“明天早上不用去教室了，直接去黎老师那里，我已经和你们班主任说了。”
“喂？老孙叫你干啥啊？”沈月华跳到水霖跟前，从她后面一把搂住，“是不是玩手机被抓了？”
“哎呀，没有。他要我参加这个比赛，我说我不想去。”水霖一脸无奈地说道。
沈月华一把夺过水霖手里紧攥着的表，一字一字地念了出来：“全国中学生地球科学奥林匹克竞赛选拔赛申请表，哇塞——你这都不去的啊？行啊你。”
水霖叹了口气，“赛前集训两个月，每天十点半才下课的那种。我疯了？再说了，这个比赛好像也没什么含金量，他叫我去纯粹就是让学校凑个代表，到时候没那么丢人。”
沈月华：“那又咋样？反正你平时坐教室里也不听课，不如换个新鲜地方去玩呢。”
上课铃声突然响起，回到教室后，水霖坐下后立刻掏出手机，解锁屏幕。游戏还停留在刚才的界面，但这局游戏早就由于自己挂机而输掉。
“真是烦人。”
她撇了撇嘴退出游戏，从抽屉里拿出那本已经被自己翻烂了的北斗地理图册，耐人寻味地看了起来。
放学后，水霖慢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她从兜里掏出手机，手指上屏幕上漫无目的地划来划去，在各个社交平台之间来回切换。
最后她点开搜索引擎，手指悬停在屏幕上许久，最终输入了"奥林匹克地理竞赛真题"。
当密密麻麻的试题出现在屏幕上时，她的心跳莫名加快了，竟然有了一丝期待。
“怎么都是英文，该死。”随后她用翻译软件将题目都翻译成了中文。
第一题就是厄尔尼诺现象的反应图，她的脑海里迅速勾勒出了厄尔尼诺现象形成的全过程。
“哇去，有点意思。”
往下的题目水霖并没有继续看了，而是把网页收藏，准备回到家里好好琢磨一番。
水霖对那些各种各样的比赛奖项毫无兴趣，她认为那只是老师喜欢的成绩好的学生之间拼个你死我活的无聊的较量罢了。
但当她看了历年真题之后，即使自己不为了比赛拿奖，为了去体验这种新颖的题目也应该要去参加这次比赛。
水霖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也许，只是也许，这次比赛会有点意思。
第二天清晨，水霖比平时晚了十分钟才晃进校门，昨晚她把地理竞赛题仔细研究了一番才舍得睡觉。
“水霖，要迟到了！”
她转头看见沈月华向教学楼方向飞奔而去，然后撇嘴一笑。
没想到吧，我不用去教室。
教研室里的冷气开得很足，水霖一进去就打了个寒颤。其余几个参赛的学生已经坐在那里：一个戴厚眼镜的高三生紧张地翻着笔记本，同样他身边坐着的都是高三的学生。
水霖扫了一眼他们，再瞧见自己什么都没带，书包里全是给寄宿生代购的早餐，包子味、烧卖味、饭团味很快弥漫整个教研室。
水霖不好意思地坐在他们几个旁边，打量着教研室的一切。
“咚咚咚。”黎老师单手抱着一大堆资料走进了教研室。
“老师好——”几个同学招呼道。
黎老师扫了一眼他们几个，“怎么只有五个人，还有一个呢？”
“好，念到名字的同学举一下手哈，我先认识一下。”
“孟科。”
“老师，这。”孟科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
“金寒雨。”
“这儿。”金寒雨举了一下手。
“你们四个高三的都来齐了，还有一个——”
“报告！”一个身着整齐的校服、扎着低马尾的女生急匆匆地跑进教研室，双手撑在膝盖上，似乎有些累得喘不过气。
在座位上打盹的水霖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风尘仆仆的女生。
“进来吧，你是水霖吧？”黎老师问道。
“啊？——”那个女生直起身子，“我是……”
坐在一旁的水霖见状赶紧站了起来，吞吞吐吐地说道，“老师，我...我才是水霖。”
黎老师朝着水霖，尴尬地笑了一声，随后看向那个女生，“那你就是八班的岑楠吧？”
“是的，老师——我今天早上肚子疼去上厕所了，所以——”
“没事没事，都先坐下吧。”
岑楠坐向了水霖旁边的唯一一个空位，匆忙地将包里的笔记本和材料拿出来，摊开在双腿上。
水霖的目光停在旁边的岑楠身上。她穿着整洁的校服，头发规整地扎成马尾，戴着一副细框眼镜。早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身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整个人像被装在一个精致的展示框里。
“好了，现在人来齐了，大家先把手里的活放一放。”黎老师走到他们六个学生的跟前，“你们六个通过层层筛选和科任老师推荐，入选了这次竞赛，其中有两位同学是高二的，但是最终代表学校去参赛的只有四个名额。从今天开始你们就不用参加早晚自习了，专心准备赛前训练。”
“水霖，岑楠，只有你们两个是高二的，新课还没上完，还有很多需要拓展的知识，所以你们俩每天要和高三的一起下晚自习。”
水霖听到这话，整个人像是泄气了一般，绝望而又无奈地抱怨道，“老师，我看您平时也很忙，我也急着回家，能不能——不去啊？”
黎老师若有所思，“不去不行。”随后残忍地拒绝了水霖。
“岑楠，你可以吗？”
“应该可以吧，但是高二宿舍十点半就熄灯了，那时候回宿舍还是有些太晚了。”
“对啊对啊。”水霖赶紧接话。
“行吧，时间方面可以调整。”黎老师很无奈。
早读下课铃声随后响起。
“你们都先去吃饭吧，今天吃完晚饭了，来这儿就行。”
会议结束后，水霖慢吞吞地收拾桌上根本不存在的笔记。岑楠已经利落地装好书本，起身准备离开。
水霖也跟了上去。
“同学，你是历史班的？”水霖走在岑楠的斜后方。
岑楠回头，“有什么事吗？”阳光从她背后照进来，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
“没什么事，就是刚好我俩是高二的，之后可以互帮互助嘛。”
岑楠听完转身要走，又停顿了一下，"对了，你以后看《地球脉动》和《地理中国》可以叫上我一起。”
水霖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看那个？"
“你有好几次中午都在三楼多媒体教室里看这些纪录片，我平时也会在中午去那个教室自习。昨天我站在后窗朝里面看了十分钟，你都没发现窗外有人，看得蛮认真的嘛。”
水霖感到耳根发热。她没想到自己会被注意到，更没想到是被岑楠这样看起来很受老师喜欢的好学生注意到。
“行吧，那你今天中午还去那里自习吗？你去的话，我今天就不去那里看电视了。”
“没事，我还有别的地方可以自习。”
水霖看着岑楠走远的背影，低马尾随着步伐轻轻摇晃。这个女生像一本合上的书，外表平平无奇，翻开却藏着令人意外的内容。
她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第一次，有人看穿了她的“不学无术”伪装，却没有大惊小怪，就像发现一块看似普通的石头其实是化石那样理所当然。
也许，这次竞赛不会像她想象的那么无聊。也许，她终于遇到了一个不需要她解释为什么既叛逆又聪明的人。
水霖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手表，转身向教室走去，脚步比往常轻快。
“卧槽——该死。”
水霖气喘吁吁地跑进了自己教室，把她那背着各式各样早餐的书包往课桌上一甩，随后等待早餐的寄宿生同学便围了过来。
“水老板，你这配送也太水了吧，今天给个差评。”宋瑶看着旁边的水霖，一向她可是在早读的时候就把早餐发到各个同学手里，今天不仅没来早读，还迟到了这么久。
水霖：“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过我以后不能帮大家带早饭了。”
“啊——为什么？”同学们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有个比赛每天要抽空去上课，不用上自习。”
“什么？连晚自习也不上吗？”沈月华吃惊地质问。
“对啊。”水霖撇了撇嘴。
“天哪......再也听不到你早读的演唱会了。”
“手机借你玩行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