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这是身上的第几处淤青了, 反正挺多的, 消也消不下去, 就算消了一些,第二天也会多出来新的。jiuzuowen
祁湛独自呆在自己昏暗的房间里, 对着窗台外的月光,在给新增的淤青抹药膏,这管祛瘀消肿的药膏是家里的一个菲佣给的, 七岁的他因为缺少学习的机会,对英文的认识还不是很全, 只看懂了祛瘀消肿那几个单词, 索性就用了,虽然效果不显著,至少晚上睡觉的时候不会觉得痛。
此时, 隔壁的房间猛然间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喊声, 接连不断的,十分恐惧,又有易碎物品的摔砸声, 响动太大,这一下惊得他身体不禁颤抖起来。
那个女人又发疯了。
祁湛咬着牙, 轻轻抹完最后一点药膏,把管盖旋回去, 塞进枕头底下,他才慢吞吞站起来,穿上长袖的白色T恤, 前面后面都沾了一层薄薄的血渍,加上他皮肤又比常人白嫩了许多,在惨白的月光下就会显得非常病态。
他也不想这样,可自他记事起,每天所经受的,只有那个女人的控制和疯狂,他没有书上写的那种美好的草长莺飞的童年,没有值得回味的记忆点,他脑海里全是黑暗,压抑,辱骂,殴打,甚至是死亡......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什么时候又会活下来。
“我为什么会遇到你,我到底干了什么错事,老天爷要这样惩罚我,你把我爸逼死了,现在又把我关在这座小岛上,派那么多人来监视我,祁啸,你这种人渣就该下地狱!爸,是女儿对不起你,是女儿当初鬼迷心窍,一而再再而三地受他蒙骗,把周家害成今天这种样子,女儿知道错了,我一定会杀了他,把他的脑袋拧下来给您赔罪,不,不是我害死爸的,你在骗我,明明是你害死了我爸,啊!啊!啊放开我,不要抓我,我听话好不好祁啸,你不要再抓我去地下室关起来了,我求你,我什么都听你的......”
“夫人,夫人您冷静一下,这里没有先生,您看清楚,我们是来照顾您的!”
两个年轻的女佣人一边躲避周君玉砸过来的东西,一边把地上没杂碎的瓶瓶罐罐,书本,枕头,衣服,窗帘等等捡起来。
房间里凌乱一片,床头柜的灯具斜斜悬在空中,灯光一会儿亮一会儿又熄灭下去,加上有个疯女人在暴走,气氛诡异而可怕。
祁湛走到门口,女佣发现了他,便马上喊:“夫人!小少爷来陪您了,您看,是小少爷,少爷,您快说两句话,别让夫人再丢东西了,少爷?”
周君玉歪头看过去,惊恐的脸一下顿住,她后退了一步,手忽然发起了抖,手里的小瓷瓶掉了下去。
祁湛瘦弱的身子在地上拉出一道单薄长影,对这种场面,他已经习惯了,只是最近周君玉越来越频繁,把这个家里的人搞得人心惶惶。
祁湛抬起步子迈进门里,轻声地唤:“妈妈。”
周君玉像是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原本惧戾的面部变得狰狞起来,她一手扫过身侧的桌面,抓了只瓷瓶就往祁湛身上狠狠砸过去,“我不是你妈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看看你那张脸,跟祁啸一模一样,你们都应该去死,去死哈哈哈哈哈哈......”
“啊!血,少爷流血了!”女佣惊慌尖叫出声,拉着另外一个女佣跑去祁湛的身后,“快叫保镖上来,夫人发病了,快点!少爷,您没事吧?我们先出去,啊!”
这回是一盏台灯砸了过来,许是太重,只落到祁湛的跟前。
祁湛没有躲也没有喊叫,额角的血掺着眼泪,顺着脸颊流进脖子里,湿黏黏一片,十分难受,但他依然面无表情。
冰冷的月光从偌大的落地窗外溜进屋子里来,周君玉一袭白裙立在月光下,那张脸雪白且精致,即便是发疯,气质依旧优雅,她拥有着会让男人们为之癫狂的魅力,却从里到外的坏了,就像缝着粗线的精美玩偶在月光里独舞。
祁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又出声喊:“妈妈,我们睡觉好不好?”
“睡觉?对了,我得哄我儿子睡觉呢,”周君玉忽然跑过来,吓得两个胆小的女佣赶紧后撤,她蹲下来,温柔抚摸上祁湛的肩,“小湛,妈妈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是妈妈没控制住,妈妈太想你爸了,他那么久不来看我们母女俩,就不怕我。”
周君玉掐住祁湛的脖子,神情凶狠起来:“把他这个儿子弄死吗!哈哈哈哈.......”
“妈......咳咳咳妈妈......妈咳咳咳......”
祁湛猛烈咳嗽起来,两只手抓住周君玉的要往两边拉开,可周君玉力气太大,他怎么拉都拉不开,由于挣扎,眼泪和血一块儿流进他的嘴里,呛得他几乎要窒息。
两个女佣吓得腿软,一前一后尖叫着跑出房间,朝楼下大喊:“来人呐快来人呐!救救小少爷,快来救小少爷啊......”
“在你前面,妈还有一个孩子,可惜不小心流产,没了,”周君玉瞪着柔弱得像一朵残花的祁湛,“原本我已经摆脱他了,我们周家没了他那只害虫,过得是多么的好,你外公也开开心心的,可是为什么你要出现,如果没有你,你外公就不会死,周家不会被他占为己有,我也不会被他哄骗,逼着生下你,变成今天这种样子,一切都是你的错,你不应该降临在这个世界上!”
“妈妈......咳咳......妈妈你松一松手好不好......小湛觉得很痛......快要呼吸不了了妈妈......”
祁湛浑身在剧烈地颤抖着,脑子像充了血,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席卷而来,眼前越来越模糊,就在他要放弃的时候,一帮西装男跑了进来,迅速将周君玉按倒在地,将他抱走。
......
这种情况时常发生,不过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医生到这座小岛上给周君玉检查身体,每当这时,祁湛会被周君玉藏起来,不让医生看见。
也只有在这时候,祁湛才是轻松的。
每一次医生都会带来很多很多的药,吩咐佣人监督周君玉每日按时服用,说不服用的话,周君玉的精神状况只会越来越糟,有一回祁湛在阁楼里实在闷得慌,身上又疼,他偷偷从窗户里爬出来,回房间找药膏时,听到两个菲佣在用英语交流。
“我刚听医生说了,这里的夫人有精神病,根本治不好,要不是给的报酬是外面的五倍,我哪会来这里当佣人,等过了这个月,我就辞职不干,和那种人生活在一起,实在是太可怕了!”
“真的非常恐怖,前两天我收拾她房间的时候,床底下放了一堆布娃娃,扎着针,上面写着老板的名字,在他们国家,这是诅咒人的方式,还有她那儿子,你来的晚不知道,那儿子经常被打骂,身上好多地方都受伤了,看着真造孽啊。”
可祁湛并不那么觉得,因为在白天的时候,周君玉是正常的,会给他做饭,带他外出散步,陪他玩闹,给他一切母亲能给的爱,除了深夜里,周君玉会旧疾发作,但那是他的母亲啊,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如果也丢下周君玉,周君玉会疯得更快。
所以一开始祁湛没多想,直到后来他亲眼看见周君玉往他喝的汤里放骨灰,再过不久,放的是一种带毒植物榨成的汁水......
在察觉身体愈来愈不对劲的时候,祁湛渐渐想办法不喝周君玉做的汤,坚持了一段时间,还是被周君玉给发现了,他开始被逼着灌下肚,不肯咽下去,就得挨打挨骂。
此后,不管白天黑夜,周君玉愈发疯狂,而祁湛,就是她疯狂的牺牲品,祁湛常听小岛上的佣人和保镖们私底下说她彻彻底底地疯了,她就是个疯子。
一直到祁湛十一岁那年,周君玉把自己“疯死”了,冷风猎猎的悬崖边上,恶浪狂拍着锋利的礁石,祁湛亲眼目睹周君玉跳了下去。
他看见周君玉露出了从来没有过的欢喜笑容,像春天里迎风盛开的小雏菊,每一帧都是她这一生的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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