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梁映真：傅哥哥, 我看了下围巾到美国啦，应该很快就可以收到O(∩_∩)O】
刚结束一堂大课，傅审言和几个同学走出教室, 兜里的手机立刻响了一声, 收到梁映真的短信。zuowenbolan
进入十一月后, 天的确凉了许多，校园里一棵棵树上枝叶渐渐枯黄, 有了萧瑟的秋意。一阵风吹过, 傅审言竖起长风衣的衣领，修长白皙的手指动了动。
客气地回道：【谢谢你。】
她还挺有心的。
梁映真是世交梁伯父的女儿, 聪颖伶俐, 和侄女儿傅园熙年纪一般大，打小黏他, 傅审言心里也当她是小侄女一样。
【梁映真：这条围巾是上次陪妈妈去看展定下的，当时我一眼就觉得特别适合你, 傅哥哥，你一定会喜欢的, 戴上肯定就是更好看的傅哥哥！】
果然很好看的一条围巾。
低调内敛的深灰色, 手感细腻贴合，恰到好处的厚度围在脖子上更衬托出一向的清冷气质。
周末和朋友去轰趴，平时课业负担重，结束一个小组课题大家会出去玩玩, 放松一下。
那天气温骤降, 傅审言戴上这条围巾去了，坐到谢征旁边慢慢解下围巾，叠好放在一边。
有人随口问了句：“这围巾还真不错，什么时候买的啊？”
傅审言说：“一个小朋友送的。”
“小朋友？”
喝着酒的谢征放下易拉罐, 哈哈笑起来，朝友人眨眼睛：“他的——小女朋友。”
梁映真每年会来美国的迪士尼玩上几次，顺道会来傅审言的大学看看他，一来二去，谢征与傅审言从大一起便是室友兼同学，自然也认识她。
她小孩子性子，崇拜他粘着他，傅哥哥长傅哥哥短地叫，落在谢征眼里就爱拿这话打趣。
“别胡说。”傅审言皱眉，“她才十三岁，哪懂这些？认识久一点而已。”
“你看看那边？十三岁啊，该懂的都懂了。”
谢征一边说一边拿视线往室外的露天灯光派对，音乐喧嚣，这么冷的天，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的一对外国小情侣穿得单薄，唇贴唇吻得旁若无人。
傅审言移开视线，淡定自若地端起一杯清酒。
“……你想多了。”
2.
来年暑假，傅审言在准备一项国际建筑比赛，没有回国。
临近开学前半月，团队终于将建筑模型和设计稿提交至比赛评审委员会，回到别墅，已近天黑，暗沉的天幕垂落。
傅审言从浴室出来，手机屏幕亮了下。
【梁映真：当当当当！傅哥哥，明天我要回国，走之前我们一起吃顿饭呀？】
他颇为意外，敲下回复：【你在美国？】
【梁映真：对啊，爸爸给我报的游学营，上回我记得你说过最近准备比赛就没有打扰你嘛，刚好刷到你发状态说设计稿交上去了，就还是想走前和你一起吃顿饭嘛~】
理由给的相当充分，既是故人，且手头没有忙别的事，没法拒绝。
他应下了。
见面是在校外的一家清静的餐吧，偌大的餐吧，热情洋溢的装饰风格，寥寥数人，倒是很适合说会话。
傅审言走进餐吧，靠窗一张方桌边的少女束起高高的马尾，托着腮望向窗外正出神，侧脸线条干净而柔和。
“傅哥哥。”
梁映真听见脚步声，回头，紧跟着站起身，漂亮的小脸上扬起乖巧的笑容。
傅审言走至身前，这样一看，才觉察半年未见她长高许多，从前只到胸口下方，现在亭亭玉立的少女已至胸口上方。
他笑笑：“长高了啊。”
“嗯！”梁映真跟着他坐下，兴奋点头，眼睛亮了几分，“我现在有一米六五了哦！一年长了十厘米，是不是不可思议？我简直要开心死啦！”
明晃晃的快乐几乎从她的语气和她的眼中溢出来，逗得傅审言唇角忍不住上扬几度：“这么开心？”
“当然了！”少女理所当然地道，“谁让我身边的人个子都高呢，比如佩佩啦，比如熙熙啦……还比如——”
略微停顿了下：“比如你啦。”
“为什么和我比？”他失笑，“我成年了，而且我是男人。”
梁映真握着水杯，低头吸了口果汁，没接话。
傅审言：“这次游学主要参观了哪里？”
“杜克大学。”
他微惊：“你一个人从杜克坐飞机来？”
梁映真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咳嗽一声，摆摆手：“也没什么嘛，不是第一次坐飞机，一个人几个人又没关系，就……该怎么就怎么，一样的啊。”
“你独自坐飞机过来如果出了事要怎么办？”
傅审言肃目，语气平淡，话却不轻易放过，细细将可能遇到的风险说与她听。
她老老实实、安静地听，不打岔，末了握住他放在桌面的手掌摇了摇，讨好地笑了下：“以后再也不了，别生气了好不好啊？”
“算了，你还小，下次别这样了。”
和一个孩子置什么气。
傅审言：“想吃什么点吧，待会我送你回去。”
从餐吧离开，傅审言先回去一趟上楼拿护照，梁映真站在客厅等，正巧碰见下楼的谢征，他朝她挥挥手：“小映真，你长高了啊！”
“谢谢。”少女微微抿起嘴角，朝他点点头。
傅审言拿了护照下楼，带上梁映真开车去机场，一路安检登机，直至坐上飞机。
飞机冷气开得很足，问空姐要了两条毛毯，一条递给旁边的女孩，他闭上眼睛养神，旁边忽然响起软软的嗓音：“傅哥哥，爸爸在考虑送我高中出国……我还在犹豫，你说我要不要出国读高中啊？”
他睁开眼，少女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
“我家在美国没有亲戚，一个人都不认识。”她顿了顿，“也不是，就只认识你。”
她望着他，似乎希望能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回答。
傅审言低垂着眼，整理身上的毛毯，淡淡道：“你还小，大学或研究生出来更合适。”
“可是那时候你应该回国了吧？”
他一怔：“嗯。”
“你不在我也不想来了。”
3.
一年后，听说梁映真直升原本中学的高中部，没有出国。
不知怎的，他松了一口气，又有些隐隐的失落，读高中后她联系他不多，节假日问候不会少，平时的联系却少了许多。
偶尔，他会收到意外的包裹，大多是小玩意儿，一本书、一个咖啡机、一个名片夹等等，没有附上名字，却直觉是那个小女孩送的。
他没有去问，东西保存起来，没有用。
那个晚上送她回去的飞机上，小女孩的眼神和两人之间隐隐奇怪的氛围，他难免想到谢征打趣的“小女朋友”，平时不会深想的许多细节再细细回味觉得或许不太对。
现在这样，他想，就很好。
她还那么小。
4.
研究生毕业，傅审言与谢征在国外合开一个建筑工作室，偶尔回一次国。
某次回国，正好碰上梁家送来女儿的生日宴邀请，傅园熙和梁映真关系很好，往年两个女孩的生日宴，彼此家里都会合家出席。
“二叔，前两年真真生日你都没去，今年你好不容易在，就跟我们一起去嘛。”傅园熙歪着脑袋，问他。
傅审言想了想：“好。”
去年在米兰旅行，偶然路过一家店，一眼看中一只泛着淡淡樱花粉的女式手表，这个颜色很挑人，当时没来由想起远在大洋彼岸的小女孩，她的手腕纤细皓白，戴着应该好看。
于是买了下来。
一直带在身边，现在遇上她的生日宴，不失为一个送给她的机会。
生日宴那天，傅审言到达酒店宴会厅，偌大的厅内熙熙攘攘的名流和争奇斗艳的各色姝色，饶是如此，站在梁启力身边穿玉白小礼服的女孩不输满室星光，小小的鹅蛋脸，漂亮的五官和水润明亮的大眼睛，一下吸走他的目光。
“生日快乐。”他递出礼盒。
梁映真接过礼盒，递给旁边整理礼物的侍者，笑盈盈道：“谢谢傅哥哥，好久不见了哦。”
“是很久没见了。”
简短寒暄几句，别无异样。
生日宴中途，厅内人多有些闷，女孩扎堆叽叽喳喳，男人自然而然将此当成商务应酬场合，傅审言不喜应付应酬，一个人走至厅外，燃起一支烟。
淡淡白烟吹散，身后忽然响起：“傅哥哥？”
回头，女孩一袭玉白小礼服站在清冷的月光下，头顶盘起的发饰上钻石闪出璀璨的星光，纤细的小臂垂在身侧，腕间一道浅淡的樱色吸引住目光。
她果然很适合这个色。
傅审言将手移至背后，掐了烟。
少女扯动唇角，露出的笑容却比先前显得有点勉强和腼腆。
“怎么这次你会来啊？”她小声说，“你都好几年没来我的生日宴了。”
奇怪，抱怨说得这么自然，明明这三年只是节假日互相问候的关系。
他一开口竟是：“对不起。”
连自己都惊了一下，微微错开目光，掩饰克制着的不自然。
“你送的手表我很喜欢，漂亮吧？”她笑着抬起手腕，微微转动，“不许笑我心急现在就拆了。我真的，真的好喜欢。”
“很适合你。”他说得简短。
一阵静默，夜风轻轻吹过，她没有动，身侧的小臂却瑟缩了下。
傅审言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随意拢了拢：“外面有风，进去吧。”
“谢谢。”
他走了几步，她没跟上，回头，少女拢着男人宽大的外套，小手从袖口露出指尖小半截，显得弱质纤纤。
“我听佩佩说，佩佩说——”她声音更小，“你一直没有交女朋友……”
猝不及防话题转到这里，心里不知怎的涌上一股心烦意乱，他不置可否地“嗯”了声。
“先进去，小心吹凉。”
她没听，自顾自地说，这次抬起眼睛直视着他，与坚毅勇敢的眼神比起来，说话却磕磕巴巴的。
“我、我十七岁了，傅哥哥，可不、可不可以——”
“不可以。”
傅审言打断，冷冷的。
少女的大眼睛盈上泪意，眼眶也微微发红，声音轻轻的，语气却有些赌气似的说：“是因为我还小吗？你最爱说的就是这个。”
“嗯。”
原以为只是少女一时对年长男性的崇拜想岔了，这几年两人联络渐少，早该过去了。他这样想。
没想到今天一见面，她直接戳破薄如蝉翼的窗户纸，将少女的爱恋捧至眼前，心头那股躁意又出来了，傅审言皱起眉：“你还未成年，我比你大十岁，如果我对你真有男女方面的想法，你应该质疑我的为人，明白了么？”
“意思是如果你喜欢我，那你就是坏人？”
“可以这么理解。”他避开她泪盈盈的目光，一板一眼地回答。
少女吸了吸鼻子，小碎步靠近，拢了拢身上的宽大外套，抬起眼，目光澄澈仿佛能望进眼底，他移开目光。
“如果我说……”
尾指被小心翼翼勾住。“我不怕你坏一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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