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 珞雪山的樱花徐徐地开了,素净的粉浅浅覆盖了半座山,很漂亮。zuowenbolan
周六清晨, 梁映真从二楼下来, 餐厅的长桌一侧, 傅审言坐在那里。
干净的光线从窗外照进来, 没有平日黑色的西装, 只是简单的蓝色暗纹衬衫, 冷硬的气质在晨光里平添几分温和。
梁映真微怔了怔, 目光转向餐桌另一边的赵卓丽,赵卓丽低着眼睛在喝豆浆。
她慢吞吞走去厨房端出一盘面包和一杯豆浆到餐桌边边坐下,垂着眼睛安静地吃, 心里直打鼓, 对面一直安安静静。
餐厅只有些轻微的餐具磕碰声。
她一直低着头, 倒方便对面抬起眼睛,目光毫无避忌地落在她身上, 半月未见, 漂亮的脸蛋清减许多,原本就很小巧的下巴现在更是尖尖的,老实安静地低头用餐, 如履薄冰的模样,余光也不曾看向他。
傅审言抿紧唇, 安静用完早餐,拿起餐纸擦了擦嘴唇,一言不发起身离开。
待男人高大修长的身影消失在别墅门后,梁映真才抬起头,不一会听见轿车驶离的声音, 静了静后转头问赵卓丽:“妈妈,他什么时候来的啊,说了些什么吗?”
开始以为他来这里是要说些什么。
他不置一词,她越发忐忑。
赵卓丽抿了下嘴唇,傅审言跟她说的,肯定无法全盘对映真托出。
原来以为在四年前在绝境里谋得一丝喘息的机会,现在反而陷入比之前更艰难的境地,个中纠结和酸楚还不能对人说,即使是自己的女儿。
“他早上直接过来说在这吃早餐,”赵卓丽说,“现在你们还是夫妻,我总不能把人赶出去……别的,就没说了。”
“好吧。”
梁映真应了声,慢慢地继续吃早餐,心里摸不准他怎么想的,特意来了一句话不说,只是第二天周日从二楼下来吃早餐,出乎意料又在餐桌旁看见眼熟的身影。
他抬了抬眼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收回目光|气定神闲地坐着。
梁映真坐到餐桌对面,他一直沉默,她又忐忑起来,心里一万个问号一个个往外冒,他不开口她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得低眉敛目,专注吃早餐。
接下来两周回珞雪山,早晨下来吃早餐他总是在,同样的一言不发,吃完就走。
梁映真有些抓狂,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某日高太太又来做客,笑眯眯地见梁映真背着包准备回学校:“傅太太要回江大啦?刚才梁太太还跟我说呢,傅总最近天天来这陪你吃早餐,真是恩爱啊,怪不得上次冯太太跟我说老见傅总的车往这儿跑呢。”
梁映真看向赵卓丽,赵卓丽移开视线。
胸口涌起一股闷闷的气,她敷衍地说了声“再见”便出了大门,坐在开往山下的车后座,她慢慢地想清楚他是怎么打算的。
她回到学校放下包,第一时间打开电脑,在网上搜了一份离婚协议的文档,大概浏览一遍拷到U盘,去学校打印店的电脑上用鼠标操作点了“打印”,便去打印机旁边等。
第一张已经打印出来了,封面硕大加粗的“离婚协议”四个字刺目地扎入眼底。
她咬着唇别开脸,等两份协议打印完毕,慢慢收拢拿在手中回到寝室,放入背包最靠里面的夹层。
一整天反复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好多次,始终无法打字,到晚上躺在寝室的小床上,宿舍楼断了电,她慢慢地拿出微信,点开与傅审言的对话页面。
上面的对话还停留在过年前,她撒娇说他工作好辛苦,可是她等他回来也好辛苦,他回了一个“乖”。
黑暗里亮起的屏幕上所有对话和表情包都很显眼。
眼睛微微湿润了,她慢慢地打字:【我想和你见一面谈一谈】
傅审言:【什么时间?】
梁映真:【这周六吧……你不用来我家吃早饭,我直接来找你】
傅审言:【在家谈?】
梁映真:【可以换其他地方吗?】
傅审言:【到我办公室吧。】
她回了“好”,他没再发消息过来。
她握着手机放在胸口,右手摸上左手的无名指,那里的戒指留下的浅浅的凹痕已经摸不到了。
-
周六。
梁映真在家里起了大早,洗漱换衣,下楼时没有在餐厅看见傅审言的身影,倒是赵卓丽有些不安地问她:“小傅怎么今天没来?”
梁映真喝牛奶的动作顿住,静静地看着她,赵卓丽便没有再问。
安静用完早餐,她说:“妈妈,待会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午饭先不用准备我的,我可能会在外面吃。”
赵卓丽有点冷淡地“嗯”了声,只当她是出去和程越约会,到现在她还是无法放下心中芥蒂,接纳将整个家害成现在这样的罪魁祸首。
幸好映真还没提起带程越回家,否则赵卓丽真是要吐血。
梁映真背起包出门,只让司机将她送到地铁口,下车自己坐地铁根据手机导航的路线朝江岸中心傅氏大楼的方向去。
坐在有些凉的座椅上,她忽然笑了下,跟傅审言生活太久现在都有了行踪可能会被汇报的自觉性,所以她提前下了车,以免司机将行踪汇报给赵卓丽。
赵卓丽的意思很明显了,那天一时心直口快同意离婚,冷静下来并不愿意她与傅审言离婚。
梁映真垂下眼睛盯着地板一阵恍惚,其实她还没有完全想得很清楚程越与傅审言谁更重要,可是,这段婚姻的压抑、婚姻真相的不堪、他的逼迫和来自妈妈的压力直让她想逃离。
这条环城路线直达江岸中心,地铁里机械女声提示“江岸中心”到站时,她终于醒神,起身跟着人群走出车厢。
出地铁过一条街便是傅氏大楼。
春日阳光明媚,高耸入云的大楼玻璃外墙闪耀出熠熠光芒,她深呼吸几次,抬脚走进大厅,拿着手机准备跟他说自己到了,前台绕出一个年轻干练的盘着头的女人迎上来。
“夫人。”她恭敬地说,“傅总让我在这里等您,请跟我走这边。”
暌违已久的“夫人”二字,梁映真握着背包肩带的手紧了紧,轻点了点头:“谢谢。”
虽是周六,傅氏大楼的电梯口还是有不少人在等着上楼,低声讨论工作,梁映真被工作人员引到旁边一个无人等候的电梯门外,齐刷刷投来好几道目光。
待梁映真进入电梯,女人跟着进入,按下面板上的81,中间没有停顿几十秒后“叮”一声,电梯门开了。
“夫人,这边走。”
不是第一次来他的办公室,可是今天却走出了仿佛第一次来的忐忑和不安,越靠近那道厚重的门心跳越快。
终于停在办公室的门口,女人轻转动把手:“请进,傅总在里面。”
“谢谢。”
一开口,声音有些哑。她才察觉自己紧张到这个程度,进去后门被女人关上,发出轻微一声响,她身体一震,抬起眼睛。
落地窗前方一张宽大深色的办公桌后,傅审言端坐在桌后,修长的双手轻轻交握在桌面上,他今天穿的白色衬衫,没有系领带但衬衫纽扣一丝不苟地扣到脖颈处,手腕暗银色袖扣泛起精致的冷光,整个人看着矜贵而疏离。
“打算一直站着?”他先开口,“坐。”
梁映真顶着他笔直的目光,慢慢走至办公桌对面坐下,两手搭在桌面上不自觉蜷缩起手指。
空气安静一会,傅审言低笑一声:“你煞有介事找我,就为了在这坐着?”
“没,不是。”
梁映真转身将包里装订好的两份协议拿出来,手微微发抖,她握了握拳再松开,将文件推至对面。
她鼓起勇气抬起眼睛与他对视,即便他目光冷了下来也没有移开视线。
傅审言却垂下眼眸,随手翻了几页,哂笑道:“你找了律师起草协议?”
“没有,是我在网上下载的,自己根据情况改了些内容。”梁映真小声解释。
他抬起眼眸。
她抿紧唇,小声说:“我知道你不想闹大,还是……体面地分开吧。”
办公室门响起两下叩门声,打破僵硬的静默,傅审言将文件反面扣向桌面,按下桌上一个按钮,门打开了,另一个没见过的生面孔端着两杯水进来,在两人面前放好,安静退出去。
“体面?”傅审言冷笑,“你除夕夜跑去程越家,和他出双入对,想过我的体面没有,嗯?”
梁映真的脸刷地一白,低下头:“对不起是我不对,所以现在我想结束三人的混乱关系了,你说过我们有财产公证协议,不、不会麻烦的……”
傅审言盯着她,深邃的眼眸里情绪不住翻滚。
其实在她不愿回家而要另挑地方时,便心知肚明她想谈什么,但他存了一丝侥幸,或许她会想回到他的身边。
他这样的人,竟然心存侥幸。
等她这么久,等她和别的男人出双入对那么久,等来一纸离婚协议。
“你别想,梁映真,我不同意。”
他拿起文件往她面前扔回去,落到桌面“啪”地一声,她受惊地颤抖了下。
傅审言移开目光,见不得她在自己跟前战战兢兢的模样,心里怒火愈发滔天,她最初跟他回傅宅是这样,现在程越一回来一切又归零。
胸腔震荡着怒意,他抓起水杯放在唇边一仰头,滚烫的水烫得口腔灼痛,手下意识一松,水杯落到桌面一倒,滚烫的水淋上右手,顿时烫起一片显目的红。
饶是傅审言平日再能忍住疼痛,眉心不由地紧紧皱起。
新来的助理竟然给他倒开水?以后隔热的水杯也要全换了,否则不至于摸不出温度。
梁映真惊吓之后又被他的手被烫伤惊到,傅审言察觉她的目光,活动了下手,恢复冰冷冷硬的神情。
“烫伤了得要凉水冲洗才行的。”
她起身绕到桌后,握住他的手抬起来,只敢握住他的手腕不敢去摸泛红的手背,抓着他不管不顾带到办公室里的隔间,推开门拉着他直接到浴室的水池边。
哗哗水流声响起,清凉的触感缓解了手背火辣的烫意。
傅审言垂下眼眸。
水池上方的镜子两侧自然亮起的柔和光线映上她低垂的眉眼,她握着他的手掌在水流下轻轻来回,微凉的水温柔冲洗着不同地方泛起的热意。
“这会好点了吗,还疼吗?”她一边继续冲洗,一边问。
傅审言没出声。
半晌。
她抬起小脸,两人目光对上,他低哑着声音开口:“你还在意我疼不疼?”
梁映真慌乱地重新低下头,沉默了,只是握着他的手掌在水流下来回冲洗,抿着唇不说话。
“如果最开始我告诉你一切,你会留下么?”他忽然问。
她没说话。
“问了也是白问。”他自顾自地接道,“那时感情没后来好,即便是现在你不还是选择了程越么?”
她垂着眼,眼睫轻轻地颤着。
她轻声开口:“如果没有车祸,我们不会走到一起……我,我只是想回到正轨。”
“正轨?什么是正轨?”
锐利的目光盯住她,梁映真头更往下低,极力将注意力全放在冲水的手掌上,头顶却响起他压抑而低哑的嗓音:“你怎么确定没有车祸我们不会走到一起?没有车祸,你就那么相信能和程越走到今天?”
她张了张嘴。
“好,你告诉我什么是正轨?一句想回正轨就将我们过去的所有抹杀,梁映真,你没有心的么?”
握住的手掌被他抽出,肩膀被重重手掌罩住,下颌被捏着抬起。
眼前一道黑影压下来,嘴唇被攫住。
她睁大了眼睛,扭动着挣扎,却像激怒他一般嘴唇上的力度愈发地大,有些疼了。推拒的双手被反剪至身后握紧,细腰被一条长臂环过搂起来,脚离地整个人腾空。
很快被抱至一墙之隔的卧室大床,男人的身体紧随其后覆上,手腕被拉高至头顶按得很紧,落下的吻愈发热切又密集。
“不……唔,要……”
她躲避着他的唇,挣扎着出声,却被悉数吞没,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慌如同他的身影压下来,眼里涌上湿湿的泪,顺着眼角滑落。
傅审言尝到微咸的泪,动作微顿,她躺在身|下,漂亮的大眼睛蒙上的朦胧的泪影,心中竟无怜惜,只有痛楚。
他想起她的梦,想起跟随她的人拍下的照片里她和程越牵着手,想起她在程越家里住过的六天,想起那套静静放在床上的她穿的程越睡衣。
他等了她半个月,等来一纸离婚协议,等来一句“回到正轨”。
压抑下的躁意、苦闷和痛苦在这一刻通通化为绝望和不甘,被选择后放弃原来是这样的感觉,他狠狠地吻她,她呜呜地哭,身体在徒劳地扭动,他竟感到一丝扭曲的快意。
“别动了,怕伤到你。”
他近乎温柔地吻去她的泪水,她哭得愈发厉害,却被他吻住唇只剩呜|咽,隔间外的办公室忽然响起一阵欢快的铃声。
他动情地沿着吻下去,梁映真却是身体一僵,哭着哀声唤道:“程越……程越……程越……”
傅审言蓦地停顿,如遭雷击地抬起眼,看见她一脸模糊的泪水,床下一片狼藉,床上一片凌乱,她的长发乱乱地被泪水濡湿贴在脸颊上。
她闭着眼睛哭得快要闭过气去,停顿会便一声又一声地呼唤那两个字。
彻骨的冰凉浸入骨中,他抬起身,拉来软被将她盖住,她还在哭,哭声很小却悲凄,他起身跌跌撞撞走入隔壁的浴室,站在花洒下。
哗哗水声响起,冰凉的水浇透尚且泛着烫意的身体,他在凉水下渐渐清醒,痛苦地闭上眼睛,任凉水冲下。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浴室走出来,床上只剩一片凌乱,她不见了。
他不意外。
过往所有干净的美好被他亲手撕碎,别说是她,就是他自己都难以面对那一刻的不堪。
他终于被她彻底厌弃。
-
梁映真回到家中时,赵卓丽刚好不在。
她直奔上楼,回到卧室径直到卧室,打开浴缸的水,脱下所有衣物躺进去,任热水渐渐漫上胸口,温热的水温暖了一直在颤抖的身体。
她终于不再发抖,开始搓上心口的肌肤。
一边搓一边无声落泪,其实没有做到最后,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回到家还会哭成这样,明明身处温暖的热水中,却仿佛被冰凉混沌的海水淹没般窒息,连呼吸都会牵扯到胸口的疼。
洗完换上衣服,手机响了几声微信提示音。
程越:【早上谈得怎么样?】
程越:【还在谈?那我先工作,中午想吃什么。】
眼角又落下一滴泪,梁映真抬起手抹掉,给程越打了电话,温和的男声只是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眼泪又一颗一颗往下落。
她咬住下唇仰起头逼回眼泪。
“喂?映真?”
她强自镇定着轻声开口:“我想了想,还是起诉离婚吧,这几个月还要上课比较忙,暑假……暑假我去咨询律师。”
程越深感意外,顿了顿,只说:“好,中午想吃什么?”
“今天有点累,我这会已经到家了。”她抹了抹湿润的眼睛,“下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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