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琛把通篇的长文看完，紧皱着的眉也没有解开，头也没抬就给谷雨下达任务，

“去查查她的视频哪儿来的，还有那个杭茵也查一下，看看她签的哪个公司，走什么路线。”

谷雨哀嚎了一声，

“怎么又查，哥你能别犯霸总瘾了吗，我不是总裁身边什么都能查到的万能助理啊。”

寇琛一记眼刀过去，话还没说出口，谷雨就认怂了，“我马上去。”

他太了解寇琛了，他下一句话会冷着脸很严肃地说，“做不了出门左拐。”

混到寇琛这个地位，利用手上的资源和人脉其实只要是他想知道的，就都能查到。

何况杭茵既然签了经纪公司，那资料相当于全公开透明了，她今天也就是遇到了刚起步的沈惜枝，但凡换一个流量明星碰瓷，她的身份证信息这会儿都已经被粉丝扒出来在网上流传了。

说到粉丝，寇琛才想到另外几件比较棘手的事，谷雨刚被他打发走，他只能自己亲自打电话去问，

“那套房子卖吗？租客没关系。”

“嗯，可以，签合同的事情稍后我助理联系你。”

“签完合同你继续和租客联系就好。”

谷雨这边还没查到头绪，他的顶头上司就下达了新任务让他去签买卖合同，动动嘴皮子就买下了市中心的两套大平层。

谷雨无声哀嚎：我恨有钱人……

律师函一出，网上煽风点火的营销号和大V都噤了声，网友们也陆续散了，后续的事情不再需要沈惜枝管，华悦的法务会持续跟进。

在某种意义上，她也算是因祸得福，话题度提升了不少，欣姐转头就发来了许多通告让她挑选。

她从中一眼看到了一个名为《寻踪》的电影邀约，角色也很应景，是个“小太妹”，叫江湘，初中就辍学，没有文化，纹身，吸烟，喝酒，浑身匪气。

因为喜欢学校里那个表面品学兼优，实际上经常和人打架的校草而盯上了沉默寡言暗恋校草的女主陈幺。

她实在是个太普通的女孩，规矩的学生短发，穿着洗的发白的校服，总灰扑扑的脸上长着雀斑，没有朋友，总是独来独往。

欺负陈幺对于江湘来说很简单，她们第一次见，她就把女孩吓破了胆，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顺着她的下巴滴在地上，她倔强的擦眼泪，连抬头看江湘都不敢，也不敢问她为什么。

就在江湘接触陈幺后不久的某天，陈幺忽然失踪了，而江湘是最后一个见过她的人，警方围绕着江湘去调查陈幺的失踪案，在调查中逐渐揭开两个女孩身上的故事。

虽然这是个结局不大好的配角，但不影响这个角色会在里面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主要这还是个电影剧本。

娱乐圈也是有鄙视链的，电影大于电视剧，这是大家的共识，电影无论是拍摄手法还是播出方式，都远比电视剧更考验功底。

她想演这个。

沈惜枝告诉欣姐，欣姐看完剧本沉默了两秒，

“你认真的？”

“嗯。”沈惜枝认真点头，“恶女剧本有时候也挺让人印象深刻的啊，而且还能顺道蹭一下我最近的热度，这个话题别人都蹭了，我不蹭一波多亏。”

“行。”欣姐答应下来，“我去给你联系试镜。”

导演正在公开招募演员，试镜安排的很快，沈惜枝只有一天的时间准备，哪怕有华悦的人脉，她也只拿到了一场戏的剧本，就是江湘被抓到警局，面对审讯的一场。

这一场是江湘很重要的人生转折点，几乎是她的独角戏，这也是她需要试镜的部分。

剧本里的语言字字句句都在写江湘的乖张，即使坐在审讯椅上也依然不肯配合审讯工作，她没什么文化，有时候连警察的话都听不明白，驴头不对马嘴的回答闹了不少笑话。

可江湘的底色不是简单的混混，她对自己，对陈幺的感情很复杂，这一场她内心的挣扎和她外表满不在乎的融合尺度很难把握。

沈惜枝反复将基本上的内容看了很多遍，先背下了台词，然后就是体会人物。

她拉上房间的窗帘，关掉所有电灯，只在自己对面留了一盏灯光微弱的台灯，她坐在凳子上，想象自己正坐在警局的审讯室。

一般人面对这种场面，应该会很紧张，但江湘经常打架，早是其中常客，她和警察是熟面孔，她应该是一种很自然的姿态，进审讯室好像回家。

听到陈幺的名字，她应该会愣一下，然后否认两人曾经认识过。

沈惜枝整个人完全沉浸其中，等这一场戏走完，她的额角已经覆盖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趁着感觉，她为江湘写下了一个人物小传。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哪怕是之前跑龙套演炮灰配角，她都会仔细琢磨角色，精心打磨好每一个角色是演员的职业道德。

试镜当天，沈惜枝早早起来给自己化了个淡妆，白开水系，弱化她五官的锋利感，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清纯无害。

小白只夸好看，但欣姐刚看到她时还不赞同，但她对着欣姐眨了眨眼，娇笑道，“这样才有反差呢，等着看我表现吧。”

试镜场地定在一个酒店的会议厅，刚到时沈惜枝还吓了一跳，场外侯了很多人，在走廊上显得有些拥挤。

这部电影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小制作，投资体量很小，导演余姚文先前只拍过几部网剧，在电影界也算是新人。

如果不是这个编剧只肯把这个剧本卖给他，他估计还够不到电影的门槛。

所以沈惜枝原本认为没有什么竞争的。

“放轻松，来的基本都是新人，想趁着这个小制作露露脸，电影不火也没关系，火了更是赚了。”

沈惜枝点点头，视线扫过廊上低着头念叨剧本的人，确实都是陌生的面孔，还有些看起来年纪很小，身边连个经纪人都没有。

她早将要试镜的片段烂熟于心，连台词都能脱口而出，只懒散地靠着墙，耳朵里塞着耳机，嘴里还在嚼口香糖，她垂着眼看上去满不在乎的样子，在人群里显得格格不入。

欣姐知道她这是提前入戏了，也没打搅她。

很快，从会议厅里推门出来一个穿着正装的男人，相貌平平，但是脸色很臭，轻咳了两声就把吵吵闹闹的人群给镇住了。

“首先感谢大家参加《寻踪》的试镜，此次试镜绝对公平公正，先后顺序由抽签决定，大家抽到号码牌后请按照顺序站好，等待叫号。”

他拿了个抽签盒出来，所有人轮流从里面摸出自己的号码牌。

沈惜枝摸到了36，根据现场的情况来看，应该属于中间位置，这算是一个比较好的号码了。

太靠前的，评委不知道大家的水平都如何，暂时没有特别明白的评分标准，为了给后面的人机会，会稍稍压分；现场人多，太靠后的又碰上评委倦怠的时间，很难拿到高分。

欣姐和小白都松了一口气。

大家按照号码顺序站好，像沈惜枝这样带着助理和经纪人来的实在是少数，所以大家似乎都对她带着一股子敌意，三两聚在一起讨论剧本细节时都会刻意避开她。

沈惜枝不大在意，娱乐圈本来就是这样，站在试镜间，大家都是敌人，今日好友明日也可能反目，她也没必要为了陌生人的态度挂怀。

新年刚过不久，才立了春，好天气不多，阳光也只堪堪明媚了个把小时，走廊里弥漫着阴冷，不少人冷得跳脚，这样的环境反而让沈惜枝的脑子更清醒了些。

拍戏时反季的现象很普遍，偶尔深冬时节拍摄夏季的内容，就连她们可能一个镜头都没有的群演都要跟着一起穿单薄的衣服。

室内的试镜流程走的很快，时间最长的有五分钟，快的甚至两分钟不到就出来了，沈惜枝有意观察她们的神色，大多数还是和进去之前一样的紧张，还有些就显得失落，甚至还有泪洒当场的。

看来是有拒绝人，但还没有明确定下谁。

“36号。”

沈惜枝把随身的包和剧本交给小白，推开会议厅的门进去，坐在会议桌后的几个人正交头接耳地讨论上一个人的表现，听见门口的响动，抬头看过来。

她走到会议桌前站定，脖颈修长，脊背挺直，气质极佳。

很美的一张脸。

这是余姚文的第一印象。

娱乐圈的美人太多了，哪怕是他一个小导演，见过的大美女都不在少数，相似的脸，相似的美，他时常觉得自己都有些审美疲劳了，但是这张脸却给了他不一样的感觉。

虽然画着时下流行的白开水妆，但她的长相却并不是清纯柔弱的。

骨相完美，眉骨和鼻骨很高，眼尾上翘着，瞳孔颜色浅淡，似是带着钩子，哪怕毫无情绪地望着你，也让人觉得这是一种睥睨。

余姚文愣住，很快在身边人的提醒下回过神来，

“36号，你可以先自我介绍一下，说说你想试镜哪个角色。”

“五位前辈好。”

她谦逊地弯腰鞠躬，随后简单明了地介绍了自己，

“我叫沈惜枝，华悦娱乐的艺人，是今天的36号，我想试镜的角色是江湘。”

对面的五个人有些惊讶，剧本里没怎么对江湘的外貌进行描述，只是写她脸颊上有两片雀斑，大多数时候都是灰蒙蒙的，很阴沉，没有人觉得这个角色是个美人。

何况她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从容优雅的样子，和江湘的形象实在相去甚远。

保持着怀疑地态度，他们还是给了沈惜枝一个展示的机会。

她拉来一个凳子，放在评审对面，自己又往后退了两步。

深吸一口气后，她的脊背瞬间塌了下来，微微驼着背，满不在乎地左看右看，嘴里似乎还在嚼口香糖，看着自己身侧，她不耐烦地啧声，吊儿郎当的开口，

“李警官，怎么又把我往审讯室带啊，我犯事儿了吗？”

李警官对她说了什么，她只是淡淡地“噢”了声，随便转头朝角落里啐了一口，吐掉了口香糖。

余姚文在内的五个人惊讶于她的变化，不过一瞬之间，她就从一个优雅好看的女艺人，变成了一个浑身匪气的女混混，哪怕顶着这一张脸，也没有什么违和感。

她被人带进审讯室坐下来，还在贫嘴，“能不能不拷我了，我来这么多次了，我又不跑。”

她的手还是被拷起来搭在椅子上的板子上，她身体往后仰，靠在椅背上，还翘起了二郎腿，显得很悠然自在。

“问吧。”常客先入为主，“我听听我又犯什么事儿了。”

她沉默了一瞬，瞳孔微震，然后眯着眼凑上前去看警察手里的照片，半晌，她笑起来

“这是谁啊，长得还挺好看的，她怎么了？你要介绍我们俩认识吗？”

似乎是被吼了，她又坐好，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大拇指摩挲着食指和中指的指缝，抽了抽鼻子，看起来是烟瘾犯了，

“好歹那么熟了，别老吼我呗，对嗓子也不好，我真不认识她，你看我那次来没有配合工作嘛。”

对面的人调出监控画面给她看，她只是瞥了一眼，就淡淡移开视线，

“原来是她啊。”

“我真的不认识她，是她主动来找我的。”

她皱了皱眉，似乎是在思考两个人都说了些什么，

“大概就是她让我离沈铬远一些吧，对了，你知道沈铬吗，二中的校草呢，还是年级第一，长得好看，脾气也好，我最近在追他，可惜他一直都冷冷的，李警官，你知不知道怎么追人？”

“行行行，我不问了，年纪不小了还没女朋友，你肯定也不知道。”

说完，她勾唇笑起来，似乎是故意惹他不痛快，但她对审讯的整个过程都没有抗拒，还是笑着回忆了她和陈幺接触的全过程，

“她也喜欢沈铬呢，来警告我离沈铬远一点，别害了他，都不敢跟我大声说话，还来威胁我，我真的感觉她挺有意思的，但是我没为难她，笑了笑就让她走了，我怎么知道我是她见过的最后一个人。”

警方对监控视频仔细查看过，差不多就是如江湘所说的这样，陈幺很快就离开了。

“她离开走的哪个方向我怎么知道？”江湘又怪叫起来，学着港片的腔调，“阿sir，我没念过书，我不分东南西北的。”

看着对面人头疼地揉眉心的动作，她得意的笑。

审讯室的门被人推开，江湘也顺着声响看过去，很快，她就被解开带了出去，取到自己刚刚被没收的随身物品就掏了支烟在嘴里叼着。

火机被李警官劈手夺走，她咬着烟，嘴巴里含含糊糊的，

“李警官你也想来一根啊？”

沈惜枝手上没有烟，只是无实物表演，整体的行动和神态却像极了老烟枪。

在往外走的路上，他们和她口中很帅的校草擦肩而过，江湘立刻把嘴上的烟拿下了别到耳后，揉着手腕吹了个口哨，“沈铬，好巧啊。”

没得到回应她也不恼，又回头对着审讯室门口的人喊，“李警官，你对他温柔点，别吓到他。”

演绎结束，沈惜枝再次乖顺地站到几人对面，早已没有了刚刚的样子，余姚文久久没有回神。

比起一个人站在哪里就像某个角色，这种反差才更让人惊喜。

有颜值又有演技，对角色有自己的认识和理解，没觉得自己有些名气就应该演女主，这就是他要找的演员啊！

不等跟其他人商量，余姚文自己就拍板，“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