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姚文没打断他们的状态，让他们留在原地，挥手让化妆师上来给沈惜枝补上战损妆，几个化妆师围住她，很快在她裸露出的皮肤上画出青紫的痕迹，又迅速整齐退场，拍摄继续——

“叮呤当啷。”

江湘的手脱力，啤酒瓶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身上衣衫凌乱，头发松散来，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纵横交错着青紫的痕迹。

手心里的血顺着她纤细修长的手指滑落，沿着指尖滴落在地上，她额头上都是汗，脸上的肌肉因为疼痛痉挛微微颤抖着。

她吐了口血水，下意识用舌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牙齿是否全部健在，再抬眼看向沉默的沈铬时，语调还是冷得骇人，

“吓傻了？”

沈铬低头沉默，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纸，不由自主地抬手帮江湘擦拭脸上的脏污。

“擦一下吧。”

等反应过来时，两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他猛然缩回手，江湘想抓住他的手腕，但看着满手的血还是又顿住。

手帕纸被递到江湘手上，她没多讲究，随意擦了几下脸上的痕迹，只认真擦掉了手上骇人的血痕。

一边擦，她一边和沈铬说起话，眉宇间的戾气已消散地无影无踪，

“你刚刚是在关心我吗？”

“没有。”

沈铬的声音几乎是从双唇间挤出来的，再想去看他脸上的表情时，只能看到他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唇。

“嘴硬。”江湘睨他，“我觉得就是关心。”

沈铬不说话。

“那你送我回家吧。我怕他们再回头，我一个人被他们打死了你都不会知道。”

他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只是很自然地往江湘旁边走了两步，等江湘迈开步子往小巷外面走，他也亦步亦趋跟上，半晌憋出了一句，

“不打架不行吗？”

江湘在学校传言里的形象就是一个打架狂，每天都打，每次都打不一样的人。

江湘揉着手腕，脑袋垂着，沈铬只能看着她的后脑勺，她的脖颈很细，脊骨突出着，上面纹了一只蓝色的蝴蝶，翅膀顺着她流畅的肩颈线条延伸。

“我不跟他们打，难道要我去陪色胚喝酒，放任那些人继续来学校附近每天骚扰女学生吗？”

沈铬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想那种人，他很少听八卦，对于校外小混混的帮派更是一无所知。

当然，他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也不会知道在江湘来这一片之前，那个叫王坤的小混混总带着人骚扰女学生，找男学生要钱买烟，寻衅滋事。

江湘虽然混，但是从来不动学生，这也是为什么，学校里还有一些人很喜欢江湘，将她的英勇事迹广为传颂。

“抱歉，我不知道。”

江湘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瞪大了眼睛，她很喜欢将眼线拉出长长的眼尾，搭上又浓又亮眼的颜色，衬得眼睛像是细长的丹凤眼，实际上她的眼睛很大，圆溜溜的。

“你竟然还会说对不起？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这么客气呢。”

沈铬又不说话了。

镜头绕至两人身后，拉远，喧嚣热闹的放学路上，两个并肩的身影渐渐隐入人海。

“过！”余姚文喊。

现场的人都松了口气。

今天下午这一场不仅是江湘的重头戏，也是开拍以后第一个多人戏，加上有打斗动作，他们都担心难拍，特意空了一下午出来，没想到沈惜枝还有这一招，武指只给她示范过一遍的动作，她自己和群演合了一次就能开拍，整个过程中武打动作熟稔地像是练过无数遍，

武指更是直呼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有天赋的苗子了，建议沈惜枝可以去拍些武侠或者动作戏。

手上还沾着黏糊糊的血浆，沈惜枝低着头喝小白喂的水，闻言笑起来，

“我什么戏都拍，胡哥那儿有导演的话介绍我认识呀。”

“行。”

工作提早结束，余姚文看着身边的人乐呵呵地收拾东西，有些郁闷，

“我今天的场地费白瞎了。”

林煦瞪他，“那怎么，机器运作还有他们用的道具不是钱啊？多拍几遍你又不乐意。”

余姚文不跟她斗嘴，转而叹了口气，“今天热搜的事，你怎么想？”

“我能怎么想。“两个看着都是新人，实际上都惹不起，”林煦也摊摊手，表示无话可说，“一个公司力捧，一个怒砸千万买一个女二，背后不清楚多有实力。”

顿了下，她看着更换好常服出来的沈惜枝，补充了句，“不过我真的挺喜欢沈惜枝的。我感觉她能大火。”

“废话，这样的演员谁看了都喜欢。”

余姚文招招手把沈惜枝叫过来，他拉着人坐下来，面前的监视器把两个人挡的严严实实，

“你的脚怎么样，伤得重吗？”

“没事。”

“那就好，我找你呢，是想跟你说说你和依婷的事。”

沈惜枝面上没什么表情，始终都是淡淡地笑着，“您说。”

“其实你之前也都跑过组，也不算新人，你也知道拍戏嘛，受伤是很正常的事情，这本来只是一件小事，突然被大肆宣传影响确实不好，后续你和依婷还有很多对手戏，我们想着过段时间你生日，大家一起在剧组给你庆祝一下，发点照片澄清一下剧组不合的谣言，你觉得呢？”

“我说我会配合剧组澄清的，我都可以的，剧组决定就好。”

沈惜枝不仅没有异议，语调也格外温和，但余姚文就是觉得后背发冷。

“你和依婷此前也没有什么矛盾……”

“余导，”沈惜枝打断他，“我答应了您会配合就一定会，我个人很喜欢《寻踪》这个剧本，不然也不会专门跑去试镜，更不会在前期舆论那样的情况下依然决定如约进组，您不用担心我。”

“好，好，我不说了。”，他想了想，补充，“我调一下拍摄计划，给你放两天假，你好好休息一下，等脚好了再拍。”

“好，谢谢导演。”

回酒店的路上，小白还抱着手机在微博上奋战，她整张脸憋的通红，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没忍住出声吐槽，

“对面粉丝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拍戏受伤可以，故意把人弄受伤就是不行啊，怎么还说你娇气。”

沈惜枝正跟人聊微信，转头看小白以一敌五，“还没吵完？”

虽然今天他们都提前下班了，但是拍那一场戏也花了几个小时，按壹星娱乐的手段，热搜应该早就压下去了。

“本来是下去了的，还顶上来了一个说你娇气的词条，但是很快这个词条就被下了，然后最开始的词条又上来了。”

沈惜枝挑了挑眉，看着自己手机聊天框上的“金主”两个字，心中有了猜测，她先安抚小白，“好了，别吵了，一会儿手都要抽筋了，以后少看微博。”

看着小白乖乖听话，她继续低头敲字聊天，

【你买热搜了？】

金主：【嗯。】

【最近忙没顾上留意你，还是助理告诉我的，被欺负了怎么不说。】

【你觉得我会被欺负？】她反问。

约莫是太过了解，对面立刻反应过来，【视频是你发的？】

沈惜枝回了个傲娇的表情包。

金主：【不过背后的推手不止我一个。】

【你和……又有联系了？】

想到忽然飞升的热搜，还有那个没再响起的聊天框，她的手指顿了顿，不知道怎么回复。

她现在该怎么形容她和寇琛的关系，前任？前辈和后辈？还是曾经有过作品合作的关系？

其实回来之前，她不是没想过和寇琛会重逢，毕竟他现在是圈内虽然营业少但仍然炙手可热的顶流创作歌手，各种制作人没有不想和他合作的，同在一个圈，总有见面的一天。

只是她从没想过，刚一回国就会见到，也没想到寇琛竟然还愿意和她合作，出手帮她。

当初他们闹的那样难堪，彼此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都带着一副老死不相往来，你死了我就放鞭炮庆祝的架势。

金主：【今时不同，我可以支持你的一切决定。】

【但破镜重圆终有隙，你要仔细分辨。】

【我知道了。到酒店了，我先去卸妆。】

沈惜枝应付了一句，匆匆收起手机，心绪却一直静不下来，各种纷乱复杂的想法在脑海里交织，乱作一团。

得了两天假期，沈惜枝本想放小白出去转，让她公费旅游一下，自己就窝在酒店啃啃剧本，顺便安静地思考一下自己。

大概也是从和寇琛分手后开始，她逐渐喜欢上了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感觉，房间里的窗帘都拉上，透不进一丝光，分不清昼夜的时候，时间都好像慢下来，像是水一滴一滴缓缓浸透内心。

小白对她的提议不甚满意，“我跑出去玩了姐姐你怎么办？”

“看剧本。”

“吃饭呢？你自己方便出去买吃的吗？”

“点外卖。”

“那不行！”小白眉毛一横，“如果让粉丝知道我跑出去玩让你在酒店吃外卖我会被骂的。”

“没人会知道。”

“那也不行！我知道。我也是粉丝。”

沈惜枝被她逗笑了，“那怎么办？”

“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带伤休假却跑出去玩，被人发现我也会被骂的。”

小白掐着腰，“简单，我可以借个轮椅推你！”

“你又想在热搜上看见我娇气了是不是？说不定还得骂我压榨员工。”

小白眼见自己也一直被沈惜枝反驳，小脸皱起来，“我就是想让你出去散散心嘛，我看得出来你不开心。”

内心忽然有什么柔软的地方被戳中。

沈惜枝一向觉得自己早已经变得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不会被人看出来什么不同，原来还是那么明显。

发现她的松动，小白继续努力，“而且，而且江湘这个角色是在江州长大的啊，你出去走走对你理解江湘也有帮助的吧。”

“好。”她承认，她被说动了。

体验角色的成长背景地的风土人情确实是快速了解角色并且入戏的好方法。

“你答应啦？！”

“那我可以拍照片吗？”

“当然。”

“那我可以发出来吗？”

沈惜枝宠溺的看她，“这个你要问欣姐。”

“我现在就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