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啦。”一辆破旧大巴停在路灯下打开了车门，背着大包小包的乘客纷纷下车，车外一个老太太在不停的往车内张望，等到车内乘客走的差不多的时候她浑浊的眼睛突然一亮，似是找到了什么。

“这儿！这儿！”说完怕对方看不见又踮着脚挥了挥干枯的右手。

少年听到声音后拉着黑色行李箱朝这走了过来。

“外婆。”

沈墨只觉得这个小老太太比去年见到的时候更加瘦弱，满头白发在路灯的照射下闪着细细的银光。

“瘦了，瘦了。”

老太太拉着少年的手喃喃道，说着眼中隐隐闪着泪光。

此时大巴车上又下来一个带着墨镜口罩的女人，她转了转头看向路灯下叙旧的祖孙二人然后抬脚走了过去。

“妈。”女人喊道。

“唉，唉。走，咱们回家。”见到人齐之后老太太伸手擦擦眼角的泪后抬起手就要拉着少年的行李箱。

沈墨伸出手握住，说道：“不沉的外婆，我拉着就好。”

“那外婆带你们回家。”说完拉着他的手走进巷子中。

沈墨跟着她进巷子之后左拐右拐随后停在了一个院子外。

老太太松开手在口袋里掏出一把绑着红绳的钥匙随后拧开了锁。

推开门后是一片菜园，菜园靠墙的一边用几个砖头及铁丝网围成的一个鸡圈。向右拐一下才到客厅。

“都快去洗手，我去盛饭。”说完老太太出了客厅转身进入厨房。

沈墨点头应了一声后走进卫生间。

等沈墨洗完手出来之后就看见客厅的八仙桌上摆满了菜，桌子旁女人拿着手机在摆弄些什么，沈墨没理她径直走向老太太然后在她的旁边坐了下来。

“吃饭，吃饭。”说完老太太不停地给沈墨夹菜。

“嗯，咱们吃饭。”沈墨看着眼前冒尖的饭笑了一下回答道。

女人终于放下手机然后抬起头看向桌对面的沈墨：

“明天我们就去办手续，后天你爸回来，我得赶在他之前到家。”

“嗯。”沈墨扒一口饭回答道。

“转学这件事绝对不能让爸知道，知道了吗？”

“嗯。”

“你爸要问起来……”

“他不会问。”沈墨打断她的话，“除成绩之外他不会问我任何事。”

女人顿了一下，随后叹了一口气。

“就今年一年，下一年你中考无论如何也要回去。”

“嗯。”

老太太看着他们母子之间的谈话，知道自己插不上话就不停的往沈墨碗里夹菜，直到碗里的菜再次冒尖。看着她外孙憔悴的面容止不住的在心里叹气。

沈墨看着碗内再次冒尖的饭随后端碗起身向外走去。

“你去哪儿？”老太太看着走向门外的沈墨问。

“吹风。”

出了巷子沈墨便看见对面路灯下有个蹲着抽烟的人，烟雾围绕在他身旁，脚边还散着几根烟头，以及一只狗？

这时一阵风了过来。

“我靠，最后一口被这个风给抽了！”他将烟头丢掉又站起身把它踩灭，随后抬头看见了站在对面的沈墨，他脚边的黑团子看见沈墨之后朝他奔去。

沈墨这才看见这团黑黑的东西就是一只狗，应该是条拖把狗，身上的长毛因长时间不清理最终结成黑色的团。

“汪汪！”黑团子跑到沈墨脚边叫着，随后躺在地上打滚后露出肚皮。

“啧，没出息。”清润的嗓音再次响起。

或许因为站了起来，沈墨这才略微看清他的样子。

“它这是向你讨吃的。”对面的少年看着沈墨说。

沈墨听完蹲下身将剩余的饭菜倒在地上，黑团子“汪汪”又叫了两声又转了几圈才将头低下大快朵颐。

“它这是在谢谢你。”对面的少年又说。

沈墨看了看脚下的黑团子笑了一下说了句：“不客气。”又看了看对面的少年开口问道：“这只黑团子是你的吗”

“你怎么知道他叫黑团子？”对面少年疑问出声。

似乎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的名字竟意外猜对，所以沈墨也顿了一下说道：“我猜的。”

“你猜的挺准，但这只狗不是我的，是我捡到的，只是目前跟着我，偶尔给它带了点东西吃，没想到喂这么大了。”

沈墨刚想说话便听见巷子里老太太的叫喊声，随后便朝着对面的少年说道：“我要回家了，再见。”

“嗯。”他应了一声。

沈墨点点头转身往回走，等要拐弯的时候他停住看向对面正抬头望天的人。

“我叫沈墨，你叫什么名字？”

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对面的人看向沈墨然后停顿了一下，

“我叫陈齐。”

得到回答的沈墨又朝着陈齐点点头，随后拐进来巷子。

拐最后一个弯的时候沈墨正看见老太太正打着手电在门口张望着。

“外婆。”沈墨远远的喊了一声。

听见声音后的老太太赶忙将手电筒的光打在路上，然后问道：“咋才回来？”

听到这句话的沈墨看了看手表，八点四十二分，距离端着碗出门才过去二十分钟。

“遇到了一个人。”说完又接了一句“还有一只狗。”

“来进屋吧，碗放在厨房就行了，东屋的床给你铺好了，赶一天路了赶紧休息休息。”

沈墨应了一声，随后走进厨房将碗筷刷干净又把它们摞在一块这才出去。

沈墨洗完澡之后走进了房间，随后环视一周，房间内只有一张床，一套桌椅，一个落地扇以及两层高的小书架，沈墨仔细检查房内所有角落及家具确定没有藏着任何摄像头之后轻轻松了一口气，刚坐在椅子上的时候门就被打开了。

女人站在书桌前盯着沈墨，沈墨也回看她，不知过了多久，他败下阵来轻轻叹口气喊道：“妈。”

“我现在订机票，你只有这一次后悔的机会。”

沈墨没说话只是坐直身体又轻轻的叹口气。

见他不说话女人的声音也染上了愠色：

“妈妈在跟你讲话！这地方有什么好的？！让你不惜……。”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让她没说完接下来的话。

“总之，你只有现在一次机会。”

“我不会回去的。至少在一年之内。”沈墨看向窗外的星星回答道。

“只有着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后就不回去也得回去！”说罢便摔门而去。

沈墨依旧看着窗外的星星没有任何动作。

“叩叩”

沈墨回过神来朝门外喊道：“外婆你进来吧。”

老太太小心翼翼的打开门进了房间看着背对着自己坐在椅子上的沈墨，张了张嘴又闭上。

“外婆，我没事的。”

我已经习惯了。

“你妈妈她……”

“没关系，她也只是为我好。”

真的是为我好吗？

“外婆你不要担心了，我很好的。”说完沈墨扭过头朝老太太笑了一下。

“唉，你先睡，我找你妈去。”说罢老太太便转身然后关了上门。

门关上后沈墨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

真的没事吗？真的没关系吗？真的是为了我好吗？

沈墨吃了药关灯躺在床上，听着隔壁传出来的阵阵争吵声闭上眼睛开始数数，在数到二百的时候争吵声渐渐小了下来然后平静，直到只能听到窗外的虫子鸣叫。

沈墨将头埋在枕头里，深吸一口气，闻到了老式香皂的味道才安了安心。

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