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星鸢里疲惫的五天五夜太空遨游，最难熬的不是失重环境下的生活诸多不适，而是没有白天黑夜的区别，在内舱里孤寂无聊的漫长时间。

方缇在照顾伤患的间隙，总想去驾驶舱跟二哥于皓南说点儿什么，可趁着午休和晚休勤务兵们去送饭，驾驶舱门开着的时候，方缇溜过去，总能看到二哥和二嫂在那激烈地吵架，或者说是在打架。

“于皓南……！我真是服了你了！”

“我怎么了！”

“……你劈我脖子，把我打昏了？！”

“那又怎么样。”

“……于皓南。”

“谁让你不听话。”

李若希挣扎着要走，于皓南单手箍住他的腰，强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李若希只得不停扑腾要从他身上跳下去，于皓南仿佛被他胳膊肘一杵子打到了伤处，捂着胸口，疼得不动弹。

李若希连忙转身扑过去，仔细检查他的伤口。

又一次去，赶上的是俩人在吵架，好像于皓南让他吃饭他非不吃饭，于皓南握着他的下巴要往嘴里塞，李若希皱着眉一边摇头一边往外吐，于皓南开始薅他的头发，让他仰起脖子，露出上下滚动的喉结。

第三次去，俩人扭打在一起，于皓南把他抱住，开始如胶似漆的亲吻，俩人从椅子上滚到了地上，又互相紧紧地抱着对方，不顾重力机存不存在，一起失重，一起升空。

……每次方缇都是看了一眼转身就跑，情侣真是太吓人了。

直到水星鸢平稳落地，他也没跟二哥有空私聊过。

于皓南回来了的消息，在军界不胫而走，很快的，第41次军委大会立刻召开，总统方倾、总理章楠、总司令于浩海、副司令刘赢，以及范恒满、尹瀚洋、丁一劭、李茉莉、艾兰、步睿诚、项华、程国富、贺新伟、朱润成等上将军们一齐出席了本次会议。

Aland骨干将领除隋应东、廖成北、中其志等人留守厄斯，于皓南副将张吉惟和参谋长孙舜香，以及军中高级将领南不悔、李西彤、中其志、彭羽琼等人，均参加了此次会议，更有各个A字军领袖，按人数规定前往，Air李若希、Also丁一翼，以及军籍属Air的杨门光和方缇，也参加了会议。

水星计时快三个多月过去，从冬天到初夏，从2月到5月，于皓南才从厄斯返回水星，只见他精神焕发，神态自若，一如往常自信、从容和镇定，让在场的人无不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下面由我来简单介绍一下坐标为ATx68号外星球的外来星体——冥王星，以及上面最大的领主国家——厄斯国的概况。”

“厄斯是冥王星上第一大政治、经济、军事主体国家，面积7812平方公里，占星球总面积的25%。去年人口达3亿6000万，大概是我们水星的一半。厄斯的经济实力在冥王星排第一位，80%左右的非石油贸易集中在厄斯国，而百分之百的石油资源，出产于厄斯，所以厄斯人习惯于将冥王星统称为“厄斯星球”，是因为这个地方是整个星球有人类的地区，最大也是最集中的贸易中心、最富裕最强大的国家。

厄斯国国主为摩洛哥，是世袭厄斯领袖，长期奉行自由经济政策，近30多年来，利用“石油置换”方式，挖空、掏空其他国家的物力劳力资源，建成了一系列现代化配套设施。凭借这些设施和优越的地理位置，以及强势霸道的转口贸易优势，厄斯大力发展石油产业，经济、社会发展迅速，现已成为全冥王星最重要的贸易、交通运输、旅游和购物中心。

除厄斯国以外，冥王星上还有琼奇、阿其、居里亚自由区和哈睿国等202个国家和地区，但由于他们常年依附于厄斯的石油、矿产以及农业、采金资源，都属于厄斯的附属国，没有可堪比较的经济和军事实力，也没有反抗厄斯暴政的余地。

22年前，厄斯发生政变，他们的君主摩洛哥大王和荣毅大将军开始内讧，三年间核武炸遍了整个星球，只是双方开打都是用的别国领土，在他们的残忍杀戮下，共有98个小国被核武夷为平地，更有37个种族就此灭种，而厄斯国主体自己……毫发无伤。”

“……操。”

底下不知道是哪位大将军，忍不住爆了粗口。

大家对厄斯国具体概况知之甚少，还以为一个星球是一个国家，就像水星一样，偶有几个少数民族，但大多不成气候，除了海盗一族在人数和占地面积上能跟水星政权过一过招，其他例如巴尔干和阿尔泰等国家，不足为惧。

于皓南继续他的讲解：“核武之战历时3年结束了，但核武战争遗留问题长达十数年，冥王星原本引以为傲的采矿业、渔业和农业遭受重创，原本是厄斯的传统支柱产业，也因为环境问题而逐渐入不敷出。而近几年，天降酸雨，四季不明，冬天下雨、夏天下雪等情况时有发生，经济体逐渐衰退的结果是民不聊生，有的地区甚至日照不明显、没有干净水源、空气极端恶劣，无法生存。于是，越来越多的国家向厄斯政府乞讨、请求经济或者粮食援助。而厄斯国本体也有了一个明显的问题，那就是人口逆差严重，可生育的女性数量骤降，一年又一年，厄斯国人数只减不增。因此摩洛哥大王下令，统一组织厄斯远征军，前往水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更将夺取水星/性/资源，繁衍厄斯生息，列为国策。”

于皓南声音落下，会议室里嘘声一片，众将士们对厄斯政权领袖的人品和所作所为嗤之以鼻，更是摩拳擦掌，只待前去复仇。

紧接着于皓南副将张吉惟，在会议现场讲述了自降落厄斯近3个月来，Aland第一集团军的17次战斗概况。

17次对敌战斗，15次大获全胜，出军10001人，牺牲1893人，伤员517人。共擒获并处以极刑的厄斯武士达17万人，而缴获厄斯武器冷氮枪、红贡弹、炸药房、战斗机、坦克等约占水星军备年产量的90%。更将厄斯拢西至陇东海湾完全占据，且牵制了角码湾地区乃至整个中东领空，可供水星鸢继续运送A军。

这部分内容篇幅不大，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让在场一众将领们心中啧啧称奇。

一万人出征，能有几人归？

这是几个月以来，萦绕在众人心中的谜团，谁人不是日思夜想，忐忑不安。

丁一劭李茉莉夫夫还去了总统家中，跟总统乃至总司令夫夫，小聚了几次，话里话外，都想问询儿子们的下落。

方倾不慌不忙地接待他们的亲家，席间谈笑自若，于浩海更是跟丁一劭把酒言欢，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他们夫夫的镇定，也让丁李夫夫吃了个定心丸，只是方盼盼在为方倾打扫卧室房间时，才看到那床头用来安神和催眠的药丸。

是国事，也是家事，知道黑崽和葡萄都去了厄斯以后，方盼盼每每忧思过度，捂着脸痛哭，丁一翼总是安慰他：“没事，你弟那么牛逼一人，肯定带着你另外一个弟弟全须全尾的回来。”

可安慰是安慰，十几年没有去过大哥李若希的别墅串门过，在他们走的这三个月，丁一翼莫名其妙地站在大哥的家门口，几次进去客厅里，默默呆坐。

好在他们安全无虞地回来了，在于皓南、张吉惟的描述中，厄斯星球不过如此。

会议结束了，下一步具体要做什么、怎么做，还等总司令统一规划。

只是于皓南率领Aland第一集团军一万人出征，这次凯旋归来，可以说是交了一份完美又漂亮的成绩单。

“爸，总统大人，请留步，”会议结束，于皓南出声道，“范总，您也留下。”

于皓南转过头看了一眼孙舜香，孙舜香点了点头，也没有走。

李若希看了他们一眼，叹了口气，随着人潮走出了会议室。

方倾往台下走了几步，去到了儿子面前，仔细盯了他一会儿，见他安然无恙，心下安定，于浩海握住他的手，将他带到自己边上坐好了。

范恒满笑道：“是下回能带我去厄斯了吗？”

于皓南笑了笑：“不着急。”

孙舜香将会议室大门关紧，并将整个会议大厅的监控都关上了。

方倾、于浩海、范恒满都觉得他像是有什么严肃重要的事要说。

“爸，我缴获的武器中，有厄斯弹和厄斯炮，需要您分解一下，尽快研制出解药，”于皓南道，“这部分内容，我已经跟方缇说了，他现在就去找闻叔。”

“厄斯弹和厄斯炮，”方倾觉得这个称呼很奇怪，“在哪儿了？”

于皓南将兜里的玻璃弹和小型墨绿色手/榴/弹，递给了方倾。

“这明明是……”

倾弹和倾炮。

“只外形像，”于浩海立刻明白了儿子想保护的心情，对方倾道，“只是仿制我们武器的外壳而已，实际上里面内容不一样。”

方倾又岂会不知这父子俩的意思，握着这武器，脸色微微发白：“袁真说重伤员濒临脑死亡，是不是就被这武器所伤。”

“是。”于皓南回答。

“我知道了，”方倾点了点头，“还有什么事。”

“再就是……我们望空塔上的核武器，”于皓南道，“这次几个月厄斯之行，让我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以核治核……”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方倾厉色道，“绝不可以。你也说了厄斯星球也不过只厄斯一个国家滥用核武而已，那其他国家又有什么错，你还要以核治核？！”

“我是说，有没有那个可能，一个假设，”于皓南道，“或许我能够吓唬他们……”

“他们也会吓唬我们，我们水星也不是没有吃过核武的亏，”方倾道，“不要将灾难扩大化，皓南，当初我们为了制止核武战争，付出了多少血泪，才保住水星大面积土地。今天的冥王星何尝不是我们的前车之鉴。”

“我只是想，如果那个核秘密能够解开的话……”

“想都别想！”

孙舜香有些莫名地看向于皓南。

于浩海和范恒满却出奇的安静，只是方倾态度很明确。

“没事我去医院了，这个武器，我们会尽快解决，”方倾站起身来，“你们也散吧。”

他转身走到会议室门口，孙舜香为他开了门。

“听你爸的话，这事牵涉太大，”于浩海呼噜了一把于皓南的头，“别动歪脑筋。”

他紧随方倾身后，也出了会议室。

“哎哎，黑小子，”范恒满眼珠盯着那夫夫俩，等他们走了，去到了于皓南身边，跟他肩膀挨着肩膀，“这事吧，其实我有眉目。”

“怎么说？”于皓南低声问道。

“上个月，我听说清北大学招到了一个数学高材生，是那个什么……奥尔赛大奖获得者，网上新闻有报道，”范恒满道，“我去学校找到他了，还把那密码给他看了。”

于皓南的心越发变得沉重起来，面上不表，握住了范恒满的手：“范叔，他怎么说？”

“他说要研究个把月，再给我结果，”范恒满道，“我知道你想用这个核武吓唬厄斯人，我也这么想过，那些大家伙要是都能拆了卸了，不说能不能运去炸厄斯，就是咱们也能放宽心了，要不早晚都是个祸害！”

“您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吗？那个高材生，”于皓南问，“在那个院系？”

“姓吴，叫吴思若，在数理科学院系，春招新生。”

“好，等我去会会他。”

“嗯，悄悄的。”范恒满拍了拍于皓南的肩膀，走出了会议室。

他前脚刚刚推开门走了，后面于皓南便呆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

“我知道你为什么回来了，”孙舜香走到他的身边，“这个秘密，泄露了，是吗？”

“……全水星只有四个人知道，”于皓南幽幽地道，“我双亲，我，范叔。可在对阵厄斯人的时候，封腾冲却把这一公式传讯给我。”

“那你现在是觉得，范叔，范叔他泄露……”

“他从小在雪乡长大，那里没有网，”于皓南道，“他的弱项就是网络。别说清北大学没有这个姓吴的人了，就是他看到的所谓天才新闻报道的网站，都是特别制作给他看的。”

假的，所有一切都是假的。

于皓南双手在笔记本电脑上打了“吴思若”的名字，转给孙舜香。

上面根本没有任何相关数学天才的新闻报道。

孙舜香背后不仅沁出了一层冷汗来，知道这是多么严重的事，脸色都变了，站起身来道：“那现在，我们赶紧去学校找……”

“来不及了，难道他能傻等着我们去揪他，”于皓南道，“这件事跟巴尔干也脱不了关系，望空塔的情况，不是单凭想象就能猜到，需要核武密码解开。”

孙舜香忍不住在于皓南身前来回踱步，如果不是内外都有奸细，牵涉重大，于皓南也不会在厄斯占领有利地形时，还抽空返回水星。

“不，于总，还有第五个人知道密码。”

“谁？”

“王宇行！”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是失踪了好几年了吗？”

“那也说不准是他……”

“没有影的事先不讨论。”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孙舜香不禁有些焦虑，如果这个人已经拿到了核武公式，那下一步……

“按兵不动。”于皓南道，“这个人极其狡猾，他不禁渗透到了巴尔干望空塔，在医院窃取了部分倾弹倾炮的秘方，甚至咱们水星鸢培训基地，都难保没有他的足迹。”

“你的意思是，分头行动。”

于皓南点头：“范叔这件事咱们先不急着挑破，他不会仅仅满足于密码，至于巴尔干和基地……我来排查。”

“医院那里方缇他们必须尽快破解毒药，”孙舜香道，“让我来找。”

“你可以借由看着范承毅的病情，去那里查访。”

“你为什么让范承毅中了毒？我听说重症患者甚至脑死亡。”

“……那要问你为什么让他们三人偷跑。”

“我的名单干干净净一万人整，李若希、方缇、范承毅，都不是我加的人。”

“那就是允中祥，反正你们俩都跑不了。”

“于总，我们Aland的军纪，还能不能有……”

“梁sir怎么说的，下毒的事。”

“他说方缇知道是谁做的，审问他就是了。”

“……那你问了吗？”

孙舜香面有难色，看着他的主将：“是承毅做的。你可能不了解那孩子，他特别听话，容易被人教唆，肯定是小葡萄跟他感情好……”

“他只听你的话而已。”于皓南眯起眼睛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叫灯下黑。

“我会好好教训他。”孙舜香望向于皓南，目光中鲜少有的恳求。

“我们Aland的军纪，该你负责。”于皓南倒打一耙，站起身来，准备出去。

“于总，你瘦了很多，”孙舜香道，“是厄斯星球的饭不好吃吗？”

“谁吃他们的东西。”

“于总，那汪雨不是杨门光手下的人吗？”孙舜香追在他的身后，“怎么进到参谋处了，张吉惟说他提升速度比火箭都快。”

“那怎么了？”

“起码应该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查一遍吧？”

“是孤儿。”于皓南道，“别跟着我了，回头去基地再说。”

孙舜香停下了脚步，默默看着他的背影。

祖宗十八代？

于皓南莞尔，恐怕没有比他更了解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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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舜香回到了基地办公室，首先通过青羚调阅了现有水星医院系统所有科研人员的名单，整整看了一个晚上，逐渐缕清排查思路。

想了想，又让张吉惟致电方缇，让他过来回话。

“于总估计也在医院了，昨晚过去的。”

孙舜香有些纳闷，他和于皓南已经决定了兵分两路，医院是他要排查的地方。

“怎么去那儿了，看望伤员吗？”

张吉惟有些纳闷：“你不知道吗？于总受伤了。”

李若希接到了孙舜香的召令，尚属稀奇的事。尽管孙舜香官至二星中将，而他是二星少将，中间搁着两级，但长官有令，末将不敢不从。

他敲门，进到了孙舜香的办公室，以为有什么要事需要他来做，可一看孙舜香背着他站着，双手捏着几张纸，便感觉不妙。

“李少将，”孙舜香转过身来，“我且问你，上次以及上上次擅自登上水星鸢，这是谁的主意？”

“都是我。”李若希不会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尽管允中祥极力保他，但被于皓南打晕后带回来，他就明白了，这是于皓南一家天下，谁都保不了他。

“是我擅作主张。”

“好，敢作敢当，”孙舜香手里几张纸指着他，瞬间扔到了他的身前，“给我立刻卷铺盖滚出基地，立刻，马上！”

李若希嘴唇发抖，低着头，看着那辞退的“调遣令”，上面龙飞凤舞写着的是孙舜香的名字，而盖的章，却是于皓南的军用章。

是啊，他的印章，他的参谋，从来都有资格用的。

浑身麻木一般，李若希低头，蹲下，捡起了他的调遣令，听到孙舜香几乎浑身颤抖，指着他怒骂。

“……竟然害他中弹！李若希，”孙舜香咬牙切齿，“你怎么不去死啊？！”

眼泪一滴滴掉在那红色印章上，李若希捡起纸张，狼狈地转头离去。

是，是我该死。

落地后跟梁咏云和腾达飞的会议，更是印证了这一结论。

“若希，你不用怪于皓南不重用你，而是那七张麻将牌，没有一张，是你能替代的。”

“咏云。”

“大飞，你让我说，”梁咏云站在李若希的身前，看着他又一次无功而返的主将，“若希，军队不需要一个像Alpha一样能打的Omega，你没有核心竞争力。起码现在我看到的情况……就是这样的。”

我，没有核心竞争力。

我该死。

李若希攥着那几张辞退的纸，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办公大楼。

“于总，于总！”

张吉惟感觉自己惹下了滔天大祸，连忙致电于皓南。

“那个……孙参谋，知道你负伤的事了，他非常生气，一气之下，把李少将赶出了基地！”

“……做得好。”于皓南把电话挂掉了，甚至有一瞬间的放松。

窗外云层皑皑，波诡云谲，去往巴尔干沙漠的飞机，行程需要17个小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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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第 27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