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0吨新型生化武器冷啸，和它的配备抵抗性防御药物“养温丸”如数配置完毕，于皓南这一批“订单”要的又多又急，方缇率领阿波罗军医战队夜以继日加紧赶制，才终于在2月初生产加工完毕。

这么大的订单，体积这么庞大的生化武器，在建造之初，方缇想来想去，用的加工产地和场所，还是王宇行当初给他的一家地下兵器库，那里不但地理位置十分隐蔽，且处于宽迎首都，这里目前在丁一翼大军过境去往西菻后，就变成了一座孤城。

最后一道装订和打包工序完成，就等于皓南下一步命令，要将这些武器送到哪里去。方缇给疲惫作业的战士们放了两天假，自己则待在了这空荡荡的兵器库里，躺在休息室的床上，静静地跟那亮着绿灯的监控对视。

这天花板四角的监控，从没有拆下过，甚至方缇像回家一样通过暗道和密码打开门回到这里，对一切轻车熟路，准备工作，第一时间都没有关掉监控器，他知道王宇行要看的话随时能看到他在这里做什么，他不避讳，对王宇行一直是坦诚相对，但他看到他原来送王宇行的武器都已经被他转移出去，具体做了什么事，他不清楚，王宇行没法对他坦诚。

翻了翻手机信息，一周前范承毅给他发讯息说要陪着袁**官办大案，这一周水星时间是15天过去了，竟然还没有消息，想来案件比较棘手。方缇对范承毅虽然是上下级的关系，但阿波罗作为以开发新式武器为主兼具后勤保障功能为辅的军队，范承毅这种能打也能扛的副将，总是困在部队里除了给方缇做保镖以外，没有其他用武之地，方缇给他的自由度很高，平时机动性也很强，像袁艾青从水星远道而来，专程侦查探案时，作为“未婚妻”的方缇，便派了范承毅一路随行保护。

晚上接过了后勤兵给的盒饭，简单吃了两口，方缇这段时间加班熬夜比较多，情绪也不大好，夜里躺在床上，时不时会想起王宇行说的话，“咱们谁都离不开谁”。

“真的离不开吗？”方缇有些凄惶地笑了，握紧了被子一角，闭上了眼睛，逐渐睡去。

再醒来时，似乎闻到了房间里湿乎乎的气息，像是门开后从外面带来的寒气，一点一丝侵入鼻尖，随即是一阵阵熟悉的烈酒香气，侵入肺腑，让人沉迷。

他倏地一下睁开了眼睛，见王宇行正趴在床边儿，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不但一声不响地嗅着他的味道，鼻尖还轻轻碰触他的嘴唇，身上、头上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雪，连带着睫毛和眉毛上都零星散落了几片白色雪花。

“下雪了啊？”方缇伸手向前，摸到了王宇行的头上，把他偏长的金发中覆着的雪花，轻轻打落到地上。

“你怎么跑这儿睡了，不冷吗？”王宇行耸了耸肩，看向窗外那已经冰封雪飘的世界，屋里的取暖器设备也是闲置太久、不能使用了，首都宽迎的供暖公司早就停业，更别提这荒郊野岭的废旧兵器库。

“还行，我盖的被子多。”方缇望着他又黑又明亮的眼睛，感到有些意外，按照王宇行以前的脾气，吵一次起码要俩月他才能低下头，过来找。

王宇行从身后拿出一大捧玫瑰花来，怪不得半伏在他床前时，另一只手一直背在后头，直到把他弄醒了，这才将花拿了出来。

花香顿时萦绕过来，刚刚竟被王宇行身上酒气浓烈的信息素完全遮盖。

方缇心里感到一阵阵温暖，半坐了起来，双手接过了花，因为他的忽然出现，这段时间那种淡淡悲伤的情绪一扫而空，他低着头看着花时，甚至强忍着泪意。

“谢谢。”

“还谢谢，傻不傻，”王宇行摸着他的头发，站了起来，“咱们用说这个吗？”

环顾一圈儿，他还是对这个住宿条件非常不满意。

“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你住这半个月了，多不方便。”

“外面走廊拐角有公用浴室，”方缇道，“不过现在过了集体烧水的时间，你要洗澡的话等明天早上开饭的时候……”

“我跳进锅里去洗？”

“……热水阀门就开了。”方缇瞅着他这德性，也不是能将就的样子。

“走，咱们出去住。”王宇行伸手去掀开方缇的被子。

“我暂时好像不能走，这里面有我很多东西……”

“谁也偷不走！我的地盘还能让你丢东西？真是笑话。”

王宇行一把掀开方缇那不算厚的被子，看到他里面还盖了一层东西，就是他上回来时穿的大衣，又厚又立整，材质相当硬挺，被方缇拿来做窝了，就放进了被子里面，贴身盖着。

王宇行脸上现出了要笑不笑的得意神情，叹了口气：“你要冷的话何必盖我这破衣服，给我打个电话，盖着我……”

方缇伸手过去掐了一把他的手背，甚至将皮都揪起来了，泄愤地拧了个半圈儿，又抬头看他。

“敢掐我？！”王宇行装作很痛的样子揉了揉手背，立刻去抓方缇的手，方缇马上把俩手背到背后，可王宇行一把将他从床里面抱到床边，边笑边用力地拥着他，双手去捉他背后的手，将它们交叠在一起锁住。

这么一闹，俩人撞到一块儿，王宇行不知不觉低下头迅速吻了一下方缇的嘴唇，蜻蜓点水并不够，他想继续加深，可方缇还像之前一样，偏过头，躲了过去。

王宇行动作一顿，抱着他停在空档之中。

他有点儿想强吻过去，管你愿不愿意，但方缇一再往后退的样子，又让他心里有些黯然。

孩子长大了就这点不好，不好唬弄也不好骗了，他心里多了一些其他的干扰因素，比如底线、道义、法律什么王宇行根本不屑一顾的东西，但经过了袁艾青这次忽然的到来，王宇行改变了他对方缇的策略。

与其看着你被袁艾青那种人骗走，不如我亲自来骗。

“走吧，跟我去一个地方。”

他将方缇从被窝里蛮横地拽了出来，让他换上他带来的衣服。

“每回都不空手来，送花就够了，”方缇叹了口气，“上回放冰箱的葡萄我也很喜欢，都吃掉了。你不用每次都想着给我什么东西，太贵了，现在世道又那么不好，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搞来的。”

“下雪了，就得穿厚一点儿，平时当被子盖也比我那个大衣暖和。”王宇行将盒子里厚厚的白色貂皮大衣抖落开，为方缇披上。

“谢谢。”方缇仰头看着他笑，明明是笑得这么甜甜的小葡萄，却让他幻视了当年，送方缇回孤儿院，也是把身上穿的羽绒服脱下来给方缇穿上，在帽子一圈儿的大白毛毛里，露出方缇一张小圆脸，他仰头瞅着他，想哭又想笑，笑是想坚强一点，哭是因为他们又要分开了。

“你是我养大的小孩，不用说谢谢，”王宇行抱住了他，“以后做了我老婆，当然也不用谢。”

俩人踩着隆冬的雪，一步步走出了兵器库。

在上车之前，方缇一边转身看向战士们熄了灯的宿舍，一边踮脚抓着王宇行的帽檐儿，挡住他的头发。王宇行不喜欢戴面具，跟方缇见面时他总豁出去似的不怕被认出来，口罩都是方缇抓着他的衣领，硬给他戴上的。

早晚他要暴露在我阿波罗战士面前，方缇对自己说。

车停在外面很远的地方，手牵着手，深一脚浅一脚走过去时，俩人已经满头“白发”。

开门的一瞬间，他们望着彼此，都笑了起来，伸手互相打掉对方身上的积雪，进到了车里面。王宇行倾身把方缇侧边的安全带抽了出来，将他捆好，又呼噜了一把他身上的毛毛。

“真是相当雍容华贵的毛毛大衣，保暖效果也很好，”方缇圆滚滚地被安全带捆在座位上，动一动都很艰难，车里空调才刚刚打开，身上已经暖和起来了，摸着身上雪白的貂，“感觉我撑不起来这么好看的衣服，活像一只肥兔子。”

要是身高腿长又美艳无双的李大漂亮，肯定能撑起来。

“肥兔子，”王宇行瞥了他一眼，笑道，“那更诱人了。”

一路驱车前往未知的地方，停下来一看，却是一家电影院。

方缇想到了王宇行一直吵着要跟他出来看电影，这回明白了，指着上面的画报：“哦，对了，你要看这个，《罗马假日》。”

王宇行哼了一声，关上了车门，在他心里，方缇已经失约了不止一次。

俩人如愿以偿进到里面去，黑漆漆的影院里空无一人，但门口和上面负责播放电影的人，却都似乎训练有素，看到王宇行以后，都低眉顺眼，十分恭敬，未等称呼其名，王宇行略一抬头，他们都同时噤声了。

电影等到他们坐定，亮起了大荧幕灯光，开始播放起来。看到方缇向后靠背坐着，“哇哦”了一声，王宇行心里无端松了口气。

可真不容易，终于把方缇拐到这里了。

电影情节他已经十分熟悉，剩下的就是看方缇的反应了。他一边脸隐藏在荧幕光的黑暗之中，另一边，眼睛却近乎专注而痴迷地望着方缇。

每次离开方缇时，他都像进行“戒断反应”一样想戒掉方缇，可过了十天半个月，那种无处着落、四海无家的孤独和无聊，便不停地侵袭他，促使他又来找方缇。

这种日子不是已经过了很久吗？从少年时期懵懂地知道了自己是谁后，他就一直处于“无处着落、四海无家”的状态了，是方缇给了他彼此依靠的温暖，这种“依靠”，他甚至没有从养父母那里得到过。

因为他天生聪明，又天生敏感多疑，浑身戒备，他不相信“大人们”不是出于什么目的而接近他，对他好，但他相信方缇，因为那时方缇才6岁。

小小的一个孩子，被丢在孤儿院里，似乎只能依靠他的抚养费来过活，可等方缇长大，逐渐显露他的本事后，又一次次用他的人脉和武器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这段时间，是他依靠了方缇。

他不能忍受方缇跟他的“离心”，原本稍微感觉到不对了、变质了，他就要发火、愤怒，说脏话，甚至巴掌抽方缇用以宣誓主权，但吵了两三次以后，他发现方缇对他的无赖根本无动于衷，反正每次不欢而散，方缇都从没有主动投降求和过。

王宇行只能先来投降，割地赔款，低声求和，但是……他不认为他会输到最后。

俩小时过去了，直到电影播放完毕，灯都亮了起来，王宇行才凑近过去，见方缇转头看向另一边，笑着追问他：“哟，掉小珍珠了啊？”

方缇推了推他的头，可王宇行还是很执着甚至很紧张地靠过去，看他的表情，认真问道：“你有什么感想，第一感想。”

他着急地问他的观后感，希望与自己产生共鸣。

“嗯……离开，也不是不爱了。”方缇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王宇行皱了皱眉，“为什么要离开？”

他的性格脾气让他在面对离开时，想的都是怎么样才能“不离开”。

“因为假日嘛，都是短暂的，谁能永远放假呢？即使是罗马人，都不能……”

“我们可以啊，”王宇行起身蹲到他的面前，手摸着他的膝盖，仰头看着他，“我可能有件事没告诉你，那就是……我很有钱。”

方缇噗呲一声笑了，手伸过去一下下爱怜地捋着他的头发，指尖到了他的下巴处，忍不住轻轻挠了挠：“这我知道，能给我养这么大，送我华丽的珠宝，让我穿这么漂亮，王宇行的外号从孤儿院里，那就是‘王有钱’。”

“那你……你别跟我分开好吗？”王宇行干脆摊开来说，“我不想我们像他们一样，抱憾终生。”

“那我们彼此坦诚，行吗？”方缇双手箍着他的头，额头向下靠着他的，“我不想我的爱人是大混蛋、大王八、大魔头，千夫所指，人人唾弃，这是我最基本的底线，你能帮我遵守吗？”

方缇还是忍不住以爱为名去控制他了，因为他知道王宇行迫切想跟他在一起的心思，不比他少，他爱他的程度，也不比他浅薄。

“行啊，我本来就、就不是……那样的混蛋，”王宇行眼睛眨了眨，“我知道你们Omega都爱英雄，对吧？”

“对，”方缇点头，“我最喜欢英雄好汉了，如果你是的话，我会爱得不能自拔，如果你做不到的话，其实我要求也不高，做一个……遵纪守法的人，就够了。”

王宇行的脸色很明显地沉了下来，马上要发脾气的样子，凉薄地问：“遵纪守法，那你去爱法官不就得了？恐怕那是最懂法的人了！”

“倒也不是不行，”方缇笑笑地看着他，“我这么年轻有为，长得也不差吧，我挑好的人去喜欢，去爱，有错吗？”

“……没有，”王宇行摇了摇头，呵笑了一声，“没有错。”

“那就得了，”方缇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吧，回去吧，离开太久我有点儿担心。”

王宇行嗯了一声，跟在他的后面。

走了没两步，方缇转了过去，好像听到他在小声骂人。

“什么？”他问道。

“没什么。”王宇行笑了笑。

没什么，只是你可能去爱的那位**官，已经嘎了。

“那些人为什么听你的话？”方缇指着楼上放映厅里黑压压的两列站岗的军人，“外面那些在雪地里站岗的，也是你的人？”

他决定直截了当地去问了，看王宇行要怎么说，坦不坦诚。

“是我的人，”王宇行道，“一路追随我到厄斯的水星人，还有臣服于我的厄斯人。”

“为什么会有人追随你，从水星而来，你在水星能有什么人，”方缇看着他，“厄斯人又为什么臣服于你，叶桑和封腾冲都在通缉你，就算叶桑死在你手里了，厄军也不会容你这样两边倒。”

“无论是水星人还是厄斯人，他们都是跟着我以后能有好果子吃的人，”王宇行歪着头，混不吝地看着他，“想不到吧？我就是这么有人格魅力的人。”

俩人彼此对望，暗流涌动。

方缇眼里藏着失望，快步走出影院，而王宇行追在后面，几次牵他手而未能如愿，干脆一个上前夺步，抢到他身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将他拽过来，抱着他狠狠地吻了上去。

没有温柔，也没有感情，有的只是强迫、蛮横和暴力。

王宇行的耐心告罄了，不装了。

方缇忍着被他撕开唇角的疼痛，奋力挣扎，终于挣脱开来，双唇鲜红湿润。他吐出一口血沫在洁白的雪地上，抬手给了王宇行响亮的一巴掌，转身决绝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