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第 389 章

“于总,方少将来了。”

“嗯。”

于皓南披上军大衣,走出了卧室,门没关紧,留下了一道缝儿。

昏黄的床头灯,照着外间,那是一个政府议会办公厅,装潢大气豪奢,四周置有价值昂贵的真皮沙发、大理石办公桌、星球仪、全视野八方监控,环视整个西菻境内,背后墙上装裱了厄斯全境地图,以及对面的沙盘演练操盘。

这里作为叶桑大王搬离首都后的第二个临时办公场所,以及最重要的核武军事基地,其地理位置、自然条件、设施条件和政治条件等几个方面,选址颇为精心,装配极其完备。

方缇坐在沙发里等着,看到于皓南出来,起身行了个军礼。

“请坐。”

于皓南笑了,坐到他的旁边,勤务兵们来上茶,方缇喝了一口,茉莉花香沁人心脾。

于皓南也低头喝了一口茶,里面白衬衫扣子一颗似掉非掉,头发凌乱,但眉宇舒展,似乎心情不错。

“没影响你们休息吧?我本来想明天早上过来……”

“没关系,”于皓南看着他,“现在叫你方少将已经不合适了,该叫你方上将。”

“我都不习惯,”方缇道,“还是叫我小葡萄吧。”

“应该应份的,”于皓南道,“20岁,提上将,也就是你们这样的专业奇才,才能做到。想想咱们总统大人是25岁推翻王室,打倒疯王凯文逊,才荣膺上将,我座下彭羽琼彭大将,也是26岁封上将,你啊,刷新了他们所有Omega,包括我们Alpha战士的飞升记录。”

“太高调了,受不了,”方缇道,“我感觉不妥。”

“是跟袁艾青混久了,还不妥,”于皓南道,“不论是X枪炮还是W枪炮,亦或是冷啸和冷炮,你都受得起,是国家栋梁,也是国之利器。”

“谢于总夸赞,”方缇道,“我将继续努力,为A军发光发热。”

俩人大眼瞪着小眼,都是蓝洼洼的眼瞳。

“……完事了?”

“啥?”

“装腔作势,”于皓南道,“拿腔拿调。”

方缇笑道:“那你有话就说嘛。”

“你大了,官职没两年就能赶超我,不能再把你当小孩看了。”

当天看到方缇否决了总统的提议,尽管于皓南跟父母都有些惊讶,但这次把他叫到身边,却在询问时仍旧三缄其口,迂回婉转,心中忐忑。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方缇,既不理解他突如其来的叛逆,又生怕伤害了他的自尊心,只不过还像小时候那样,亲昵地拍了下他拿着水杯的手背,柔声问道:“跟二哥说说,为什么不愿回家。”

“我是觉得,”方缇艰难地开口,“还有风险……”

“没有了,现在放眼整个军界、政局,再没有对手,你和我都立起来了,”于皓南道,“现在即使再有弹劾和选举,总统和司令都不会被人轻易晃动下来。”

方缇心中微微生疑,当年总统执政十年,于总司令十年刑满,正值军权交替时分,危机重重,他遭遇绑架,成为威胁总统地位和司令上位的“把柄”,被踢出家门,一晃,又十几年过去了,那些风险和威胁,都已经不在了吗?

“二哥,算了吧,我不想一直做家里的不安定因素,而且就算我回去了,意义也不大。”

“我是不懂你的想法,对我们家人来说,你回来这件事,意义重大,”于皓南道,“你那天拒绝以后,总统三天没说话了,爸爸也不知如何是好,问我你是不是还恨他们,葡萄,你告诉我,是你心里还有怨恨吗?”

方缇咬了咬唇。

还有恨吗?

刚被送到孤儿院里的时候,他总想着,家人早晚会把他接回去的。他就像曾经寄住在自己家中的孙舜香一样,正在“政治避难”,等到风头过去。

或者是清明节,或者是端午节,或者是儿童节,或者是过年。

总有一天,把我小葡萄接回去。

可是,他在孤儿院里住着,上学,吃饭,玩耍,期盼着,期盼着,一个个节日过去,都没有。

还是王宇行想到了他,大过年的去孤儿院里找他,揣的是满满的钱,带他出去吃汉堡,吃两份儿童套餐,给他买玩具,送他银行卡。

当看到自己穿的是二手的毛衣,别人捐赠的东西时,王宇行的眼睛红了,心疼不已,那是因为王宇行心细。

而同样的毛衣,于皓南也看到了,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方缇问好不好看时,于皓南忙不迭地说好看,其实压根没看。

他自己穿的就跟扫地僧似的不修边幅,也不会因为方缇穿捐来的衣服而感到心疼,因为他不当回事。

可方缇不会因为于皓南心思不细腻就恨他,但对王宇行的心疼,王宇行立刻脱下来披到他身上的羽绒服,他无比珍惜。

恨,像是不懂事,可不恨,又完全做不到,这很难表达。

但于皓南是不依不饶的,等了半天,方缇没有回答,他更逼近一步去问:“真的恨吗?但当年的事,利弊关系,我都同你讲过,那都是不得已……”

“我明白,二哥,我就是……心里过不去那个坎。”

王宇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索我的命了,我又能活多久?

细究过去和王宇行种种,即便父辈血海深仇,仍然能够相爱,很大的原因,就是他们都做过“孤儿”,能够抱团取暖。

而如今踩着他的“尸骨”,方缇回到家里,回到父母身边,只会让他更痛苦,更觉自己不可饶恕。

“坎,在哪儿?什么坎儿?”于皓南瞪着他一双虎目,觉得不可理解,“方缇,当年把你送出去,实在是无奈之举,这么做是要告诉政敌,总统没有软肋,你不是能拿捏总统的软肋,现在这些不安定因素都没有了,瀚洋叔不会成为司令,李茉莉也不可能当上总统。”

方缇一愣,这些政治上的纷争,他当时太小,根本不懂,长大以后,也没人再跟他细诉过往,以及那场关乎他命运的绑架案。

于皓南看出他的愣怔,目光往那卧室看去,压低了声音。

“父亲还未从牢里放出来,Air十年经济发展,已经富可敌国,丁一劭放话,‘莉莉和方倾又相差多少’,无论是军方背景,还是财富积攒,他野心勃勃,早有趁总统十年换届之机,搅弄风云。可李总深明大义,说他不会搞政治,坚辞不受,才从根本上破除了这个危机。而瀚洋叔决心竞选,也是丁一劭、索大豹甚至王宇行在背后怂恿,让他与咱爸相争。那年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总统连任、于总接棒,后来,盼盼舍身取义,跟丁一翼订婚,我们含恨把你送走,这当中,有很多很多心酸苦楚……”

“二哥。”方缇反手握住了于皓南温热宽厚的手掌,很多事,本不必说,他都能理解,也能宽宥,甚至看到于皓南像揭开伤疤一样,回忆那一年,他都感到难过。

“现在好了,不是当年,挺过那些危机,现在的总统,不是当年的总统,现在的司令也已经军权在握,你我都能支起一片天。方缇,司令让我告诉你,是我们操之过急了,没顾虑到你的感受,回家这件事……再缓缓,都听你的。”

“嗯。”方缇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让你来西菻,也不止这一件事,”于皓南斟酌片刻,观察他的眼色,“现下我摁了20万大军在这里,你知道为什么吗?”

“是核武太多了吗?”方缇来时便觉得一路风声鹤唳,四处安检军械、人员巡逻装甲齐备,似乎比他第一次来送武器,还要更紧张。

“王宇行先行一步,抢占了西菻,将叶桑运用七个儿子血脉指纹瞳孔装配的防空网格全部破解拆除,”于皓南道,“锚点从7个现在变成了无数个,只要他还有能力反攻,空袭我军领空,整个厄斯星球便被核武摧毁,全部玩完,消失在这茫茫宇宙。”

方缇愣住了,错愕片刻,心里不由得崩溃哀叹。

王宇行,你可真不是个孬种,真是个坏家伙啊!!!!!!

于皓南盯了他一张冷白色的小脸,端详片刻,也没瞅出他内心的一句山呼海啸,只得作罢。

“现在他存活的可能性还很大,”语气不乏讥讽,“还跟为爱叛逃第一人梁咏云,同居了。”

“哇。”方缇感叹一声。

“可能孩子都有了。”

“啊。”

于皓南弹了他脑门一下,这孩子喜怒不形于色,继承于方倾的扑克脸功力比他还强,他都很难辨别真伪。

不过,方缇不是恋爱脑的傻子,他还是很确信的。

“住一段时间吧,看看这被捣毁的西菻,以及天天打补丁的你二哥,”于皓南挥手让他走,“另外,真没有镇定剂吗?能给Omega打到身体里的,让他听话。”

“没有,”方缇皱了皱眉,“艾青走了,你就在法律边缘试探了。”

“呵,我怕他。”于皓南回想道,“我记得在水星的时候,动物园跑出去一只梅花鹿,在马路上踢人,后来你路过,给打了一针镇静剂,那种就行,快给我一点儿。”

“不行!那是发了疯的梅花鹿,不是人,”方缇看到他衬衫扣子里面,隐隐约约现出的一片新鲜抓痕,“二哥,你别欺负他了!”

“他把我挠得花里胡哨……”

咣当一声响,卧室里面忽然有了声音,像是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

他立刻起身往卧室走去,关上了门。

李若希披着衬衫背对着他,坐在地上,正在翻自己的行军包,不但倾弹都没有了,连自己的生活必备用品也没有了。

“我的抑制贴呢?!”

他身上热热的,头脑发昏,转身愤怒地问。

“没有。”

“怎么没有,就在包里了,还有我的抑制剂呢?!”

“没有。”

于皓南走过去,双手勒着他的双臂,将他从地上抱起来。

李若希回手给了他一巴掌,只是贴得太近,少了助攻,打上去没有什么杀伤力,而自己已经双脚离地,被架着抱了起来。

他马上反掌为抓,五指弓起,使出一招梅花掌,从于皓南的额头顺着他的长脸往下凶狠地挠。

可还是没有杀伤力,连抓痕都没有。

他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指甲,发现被剪了,秃秃的,不尖锐了。

于皓南见他懵懵的样子,低笑出声:“还挠?!没收你的作案工具了。”

“于皓南!”

李若希被铺到了床上,四肢被迫展开。

“我不想发情,我不想……!”

“这哪儿由得了你,”于皓南重重地覆了上去,“生理反应在所难免。”

尽管声称恶心反胃,可于皓南对他的开关太过熟悉,轻而易举就能让他跟随自己,发热发昏,进入敏感期。身体是最诚实的忠仆,会给出热切的反应,无论二人初次相融还是结婚多年,灵魂与肉/体永远配合默契。

他低头啄吻时,发现李若希紧蹙着眉心厌恶地偏过了头,不禁有些受伤,可那种脆弱对他而言,也不过一秒。

“要不想看到我给梁咏云开膛破腹,给孔琏片成一片片刺身,你最好配合,”于皓南掐住了他的下巴,强行让他转了过来,“你也不想他们死得很惨吧?”

李若希睁大了双眼,愣怔地看着他。

只是这种震惊没有持续多久,他便弓起身子,尖叫起来。

==

浑浑噩噩,三天过去,不知晨昏,也不知今夕是何日,李若希的发烧次数逐渐减低,但仍然没有力气,几次推开了喂到嘴边的流食后,被扶了起来,倚在臂弯,强行掰开了唇瓣。

微热的茉莉花茶,沾湿了发白的双唇,逐渐润泽了内里,以及,唤醒了他关于家、关于茉莉社区的记忆。

他睁开了眸子,眼睫低垂,一口一口喝着茶,无声地流泪了。

“……像我怎么地了你似的,不就是□□了吗?又不是别人。”于皓南叹了口气,感觉他又开始娇气,大拇指腹轻轻拭去了他的泪,举着杯子,让他把茶水都喝完。

看着那苍白瘦削的小脸,心里有些无法言喻的恐慌。

“你不喜欢喝牛奶,鸡蛋汤,我知道,现在夏天,还没开海,没有你爱的大螃蟹,”于皓南搂着他,将杯子放到一边,“你先勉强吃两口饭,吃饱了,恢复力气,然后再打我,行吗?”

“我的枪呢?!”李若希瞪着他。

“你那小枪暂时不能给你,谁知道你是要嘣了我,还是你自己,”于皓南将他往上抱了抱,脸贴在他的额头上,来回蹭了蹭,“你老老实实的,带你去抓你副将,抓活的,行吗?”

李若希倏地睁圆了眼睛,很想问:“是真的吗?”

可又不想问了,反正出尔反尔,撒谎骗人,是于皓南的拿手好戏。

可于皓南看他表情,似乎就知道他想问什么了,笑着点了点头:“是真的。”

躺够了七天,度过了这个身心酸麻的发情期,李若希走出了卧室,头发短了一截儿。

“长到腰上就行了,”于皓南拿着破军短刀,化身tony,剔了他一小撮头发,“到屁股上就不大好了。”

李若希有时扎着很低的一个长发马尾辫,外面穿着齐腰的军服时,会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头发尖,正好在屁股中间的位置。

他自己看不着,在前面走,衣服底下甩来甩去,就露出这样一个小毛尾巴,有Alpha看到了,会低头不怀好意地笑,说像兔尾巴。

于皓南对李若希的周边风吹草动,总是很敏感,他虽然也爱极了这钻出衣服的小兔尾巴,但他不想李若希在这无端“动摇军心”,只得忍痛割爱,将它剪掉了。

李若希经过了这七天的搏斗与较量,再出来时安静多了,坐在角落里,有些心死如灯灭。

他不是没跟于皓南说过,他要起诉离婚,要撤掉他写的那份婚前协议,要用法律手段,离开于皓南这个恶魔。

只是,于皓南冰冷的声音穿透耳膜,听到他提起了婚前协议,立刻明白了袁艾青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我让他来厄斯办案,他办到我头上了!好你个袁艾青,再想进我家门,做我的弟媳妇,那是万万不能了!”

李若希愣了愣:“那是两回事啊,你干嘛要把他和方缇的婚事扯进来?!”

“我当然要追责,他闲着没事干了,敢来破坏我的婚姻,我要告他‘婚姻破坏罪’!”

“婚姻破坏罪?”李若希眨着大眼睛,他还不知道有这种罪名!

“还有你的参谋营,从梁咏云开始,腾达飞,丁一翼,允中祥,索菲娅,陈瑶真,钟晓初,赖阿佘,田江雯,余月琪,白渝荃,高沫蓓,史紫翠,甘劲娟……”

“你干嘛啊?!”李若希愣了,也害怕了,听他念出自己所有骨干部下的名字,这是都要一网打尽的意思?

“……都在你面前抹黑我,诋毁我,”于皓南道,“叫我于黑子,还有什么‘恐怖杀神’‘黑面阎王’!”

“那你本来就黑,还怪别人说你!”

“我黑,黑我自己的,关他们什么事,”于皓南道,“我过去听都听过多少回了,他们在你面前一次次辱骂我,贬损我,你听多了,才对我这样!”

李若希望着他,一脸惊惧莫名,不敢相信。

“我现在就起诉,他们辱骂我,就是辱骂上级。”

于皓南立刻坐下来,摊开了一张纸,拿出钢笔来,没等写下一个字,李若希赶紧扑了过去,握住他的手,哀求地看着他。

“你还老不老实?!”

于皓南用笔的另一头,敲他的眉心。

李若希双眼同时眨了一下:“……老实。”

“那还离不离了?!”

“不离了。”

他像一只小白狗一样,摇尾乞怜,开始讨好,他不懂于皓南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但他不敢冒险,让整个参谋营,都被于皓南端掉。

于皓南岔开腿,将他搂了进来,坐着自己一侧,双手环住了他的腰,上下掂了掂。

他差点儿憋不住笑了,但此时此刻,必须要严肃、凶狠,坚持几秒,李若希便败下阵来。

他办公的时候也抱着他了,左手搂着腰,右手在键盘上打字,或者在写军事报告。

李若希眨巴着眼睛看着,可不能让他写一些针对Air的事。

“这里有个‘yun’,为什么你还打了个叉?!”李若希发现问题了,连忙伸出手指头,点到他的作战示意图上质问他。

“这是监控云台,简称‘yun’,”于皓南道,“上课都听什么了,这个叉表示方位坐标。”

“哦。”

“哦!”于皓南哼了一声,下巴向下,撞了一下他的头。

虽然小人妖现在盯梢和偷听功力递增,天天步步紧跟,但小人妖爱睡觉,每天到了水星时间11点,他便控制不住地闭上双眼,疲累地睡了。

“于总。”

于皓南挥了挥手,关上卧室门。

“水星那边来报,”孙舜香道,“最高检察院动手了。”

==

丁一翼正式被捕了。

给他和夫人孩子团聚的时间,仅仅一个月。

这一个月,丁一劭李茉莉沉痛地接受了他失去一只眼球,不得不永生佩戴义眼的残酷现实,好在方盼盼知道的比他们都早,早在方倾和于浩海的宽慰下,用泪水与痛苦,消化了这一现实。

同时,丁一翼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一是跟盼盼的重聚,二是认识了他年仅三岁半,活泼可爱的儿子添宝。

跟他一起回去的,还有李若希拜托带回的厄斯孤儿,李刚,他是李若希认下的养子,郑重的托付,丁一翼哪敢怠慢,一路牵着他的小手,坐上了水星鸢,将他领回了家里。

小刚子带着严守义留下的宠物赛金花蜥蜴,战战兢兢地踏进茉莉社区,整个小人儿充满了不安和胆怯。

可丁家的孩子,哪有不喜欢蜥蜴的?

小添宝看到蜥蜴立刻高兴地蹦了起来,小刚子见状马上双手奉上,添宝一手抓着大蜥蜴,一手抓着小刚子,立刻跟他们俩好成一片,称兄道弟,毫无嫌隙。

小刚子比添宝大一个月,是小哥哥。

“吓死我了,”丁一劭听说了这孩子的身世来历,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从厄斯,跟厄斯女人……”

“那哪儿能啊?!”丁一翼喊道,“你看看盼盼就没怀疑我一点儿!”

方盼盼第一眼看到丁一翼带出一个小孩儿来,就笑着问他的爸爸妈妈了。

“爸爸在打仗,爸爸在跑路。”

小刚子说的分别是李若希和严守义。

方盼盼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脸蛋,笑着问他多大了。

“……这么说,是叶桑老贼的亲孙子,”丁一劭低声道,“正宗王室血脉啊!”

“是,叶桑第九子,雅各布的亲儿子,”丁一翼小声道,“他爸,就是于皓南亲手所杀。”

“啧啧,那王室其他的人……”

“全屠了,”丁一翼道,“一根儿不剩,您以为呢,于黑子那是惨无人道!”

丁一劭摸着小刚子的红头发,感觉留着他将来恐怕大有用处,只说:“名字太没水平。”

“我哥起的,”丁一翼道,“我哥说了,是暂用名,请您给换一个好的。”

丁一劭问了生辰八字,领着孩子,找了那山里老神仙,要他判断命格。

“看不到那么远啊,”老神仙说,“你儿子我也就能看一半人生,这小孩子以后路还长着呢!”

但丁一劭殷勤求情,最后,还是给竖了个新名字,名叫李明轩,明轩,寓意为明亮、光荣、光明正大、声名远播、位高权重,正符合丁一劭对这孩子的期待,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且说8月已过,9月将至,点兵大典即将召开,于浩海迟迟未露口风,丁一翼这回到底能升几星,丁一劭接连试探,反复打听,都没听到半点风声,只觉得隐隐约约,不像什么好兆头。

果然,没过多久,检察院、法院、军事法庭接连下来三道逮捕令,认证罪行清晰,证据确凿,要将丁一翼逮捕归案!

于皓南反反复复提及、并让李若希当场背诵多次的《A军远征厄斯第十一号行动纲领》,现在变成了逮捕与制裁丁一翼的铁律依据。

全文共80条细则,丁一翼在厄斯期间,共触犯了其中72条,分别是制造□□罪、妨害社会秩序罪、经济破坏罪、走私贩卖武器罪、破坏金融秩序罪、金融诈骗罪、破坏公物罪、□□杀罪、聚众斗殴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拒不上缴武器罪、隐瞒境外存款罪、坚不听从军令罪……

这长长的罪名,震撼了李茉莉丁一劭夫夫,也震惊了他们高额聘请的律师团。即使丁一劭早就想到了于家会对丁一翼所有行为进行清算,但在这一连串罪名下且袁艾青、梁孝铮掌握了充分证据后,这场仗也很难打!

更令丁一劭怒不可歇的是在丁一翼都失去一只眼睛的情况下,这把闸刀,还是砍了下来!

“我大儿子杀了封腾冲!我小儿子杀了叶桑!”

“你们卸磨杀驴!你们釜底抽薪!方倾于浩海,你们真不是人!”

“敢这么对我儿子,让我儿子吃牢饭?!我他妈反了又怎样?!你们敢跟我硬刚?!”

四五十年从来不生病的丁一劭,在怒发冲冠暴砸总统府大门的这一天,高血压昏倒在地,被李茉莉急忙送往了医院。

而方盼盼左手扯着添宝,右手拉着小刚,等在检察院外面,更是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

“艾青!”

他紧张地看着袁艾青穿着制服,从里面出来,忐忑不安地叫着他的名字。

“回家去,”袁艾青道,“会总统的家里,我送你。”

“他到底……”

“盼盼,”袁艾青看着他,“我和孝铮去厄斯,主要就是拿他归案的。”

方盼盼浑身一顿,脚步不禁晃了晃。

他没有回总统的家里,而是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了茉莉社区,陪在了公公的病床前。

“你们太过分了!”

这一次来到总统府怒发冲冠的人,却是老爷子,于凯峰。

“你们也太没人情味了,”他瞪着方倾和于浩海,“不管怎么说,丁一翼打的那几仗,也是有效推动了厄斯战役的成功,什么经济捣乱罪还是破坏秩序罪,是不是在他的破坏下,叶桑政权加速崩塌,再没真钞做武器了?!”

“爸,各是各码,”于浩海道,“他一直视行动纲领如无物,要不是他确实有战功在身上,皓南早就办了他。”

“可你们也不能这么做啊,老李还活着呢!”于凯峰望向儿子,又看向方倾,“你们不能等他死了再办他的孙子吗?!”

“爸,上行下效,不能再等,”方倾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们远征军长途跋涉,征战七年,不能因为丁一翼是我们的儿婿,就网开一面。”

“那盼盼怎么办?!添宝怎么办?你们明明可以用不这么过激的行为……”

“老于,别这么大喊大叫的,对你血压不好,”方匀从外面赶了过来,他是接到了方倾的求救电话,赶紧过来的,“走吧,孩子们的事,早就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了。”

“是,是,”于凯峰两鬓斑白,望着他的大儿子和儿婿,不禁苦笑,“我老了,不该管了,也管不动了!”

他转过了身子,想到李传光,脚步似乎有千斤重。

多少年前,因为王宇行的事,他看到小儿子尹瀚洋那几年四处找孩子、给明月治病,比他还先有了白发,就对方倾做事很有意见了。

只是他知道自己已经退休,没有权力管。

明明可以处理得更柔和些,起码别弄得王宇行生死未卜,牵连那么多人,王珣阮倪夫夫,多么无辜,尹瀚洋索明月塞西莉,有多么凄惨。

太无情,太无情了。

可想了想,又不是第一次这么无情了,他不禁长叹一声,在方匀的搀扶下,慢吞吞地走出了总统府。

丁一翼在牢房中,跟李程然相对沉默。

“叶桑死在你的手上,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李程然道,“索菲娅被一起带回来,就是你的证人。”

“她怎么样?!”

“跟你并案了,不过她的罪名只有一条,聚众斗殴,她还有战功在身上,不会判太久,可是,丁总,”李程然道,“首都宽迎,是你炸的,□□是你印的,经济破坏到让群众民不聊生,财产一夜蒸发,人民苦不堪言,甚至吃不饱饭,饿殍满地,这都是你犯下的罪行……”

“我会怎么样?”丁一翼闭上了双眼,浑身僵硬。

人民,人民是什么?

他从来没有细想过,每次于皓南对他说起人民二字,他都觉得于皓南在装大蒜。

“我们律师团集体讨论过,你的战功是不可磨灭的,厄军是向你投降的,叶桑也是你杀的,闹到最后,恐怕……只得经济赔偿,Air财富集团,一起并归国有,才能了事。”

“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对吗?”丁一翼睁开了眼睛,那只剩一只的视力,也能让他看透整个事情真相。

李程然点了点头:“丁总,拿钱买命吧。”

“不行,我父亲的财产根本就不是我的,那是我哥的,他们想割我,我随便他们!但想动我哥的东西,那是万万不能!”

“丁总,您要这个想法的话,首先,就得跟丁大帅断绝父子关系,财产就此切割,让他们刮不到老将军的身上。”

“……断就断!”

丁一翼无所谓,反正纸面上的东西,跟他和李茉莉丁一劭的父子之情,那是不可比拟的。

“其次,您的财产全部充公以后,方盼盼作为你的家属,也得上交他的所有私人财产。”

“……那不行,我老婆的钱是他写作的稿费,这么多年当兵还是做生意攒下的,怎么能一并赔偿?!”

“那只能跟您离婚,断绝夫妻关系。”

“……不行!”

“丁总,”李程然不得不告诉他实情,“您想想,您现在身负重债,刑期待定,方盼盼还会跟你……”

“……”

丁一翼第一次感受到了法律的威严。

“可我们还有孩子……盼盼,盼盼。”丁一翼说不下去了。

当日在厄斯威风赫赫,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目无法纪,谁知今日竟要一一偿还?!

他用他的血泪教训,教育了他的儿子添宝。

打坏东西要赔偿。

==

“夫人来了。”

丁一翼如梦方醒,穿着囚服,正襟危坐。

他低着头,不敢往前看,害怕方盼盼拿着两张纸,要他签字。

“翼崽。”

方盼盼在对面,握住了他的手。

眼泪一滴滴,掉在两人紧握的手背上,是他的,也是他的。

“别哭,”方盼盼擦了擦他那颗义眼下面的血泪,“流血会痛的。”

“盼盼,是我害了你,”丁一翼抬起头,望着他的爱妻,泪如泉涌,“你签字吧,带着孩子走,我欠下的那个债,永世都还不完。”

600万亿,是宽迎首都被轰炸扫荡破坏后,检方出具的数字,丁一劭即使举全家之力,所有资产拿去填空,都无法填补这一天文数字。

即使丁一翼走出监狱,他也注定要面临着集团破产、身无分文的境遇。这时切割所有直系亲属与婚姻关系,才能免除亲朋好友受自己牵连。

方盼盼从兜里拿出李程然给他的离婚申请书,签字的那一栏,空白一片。

“我不会离开你,你也别妄想丢下我跟孩子,”方盼盼擦了擦他的脸,抹去义眼下面那一道混着泪水的血痕,“积极应诉抗辩,无论你判多久,我都等你。”

丁一翼望着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尽管你可能不知道,但在你不在的日子里,我很想你,我也很爱你。”

“可是,总统,司令,你的家人,”丁一翼连忙抹了一把被泪水湿润的脸,“他们都希望你能离婚,能尽快摆脱我,脱离苦海。”

盼盼也一直是个很乖巧孝顺、很恋家的人啊。

可方盼盼摇了摇头,紧紧地握着丁一翼戴着银色镣铐的手。

他再也不回那个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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