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第 401 章

街头巷尾的枪战,持续了接近7个小时,终于结束了,敌军伤员不少,狼狈逃窜,但Aland受伤中弹的战士们也很多,被尽快送到了圣母玛利亚医院进行救治。

方缇给一位头部中弹重伤的战士,进行了脑部取弹清创与去瘀血的高难度手术后,走出急诊室,头发被汗水浸湿,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走廊里各个阿波罗战士们都统一穿着白大褂严阵以待,像是接受检阅一般,全部在这里待命,而一共入院的伤员共47名,皆进入不同科室进行包扎治疗,按理说不该都在这儿待着。

方缇纳闷地看向一旁,副将周旋回答道:“孙参谋长来了,要我们忙完后都在这儿等着,以备不时之需。”

方缇快步去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孙舜香已经坐在了沙发上,只是,桌上电脑方向微微向左,冷冻储存冰箱外面的白色门帘有一角掖在里面,垃圾桶的位置从门后去到了桌子后面,明显都被翻过了。

“谁放他进来的,这是我私人办公室。”方缇转头看向外面的人。

龚玥凝有些抱歉,上前说道:“是我,孙总要我必须开门,我……”

“方上将,有问题直接问我,”孙舜香道,“你这办公室也是可以出诊的诊疗室,患者进得来,我为什么不行?”

方缇微微皱眉,很多时候他不想跟人起正面冲突,但有的人你避无可避。

“所有伤员都在外面科室安排住院就诊了,你想知道他们的情况,周旋他们会带你去。”

“我就想在你屋里待着,”孙舜香道,“陈道辅抢救成功了吗?”

“进加护病房了。”

方缇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里面放有单人床、平时供给方缇小憩休息的隔间,忽然发出了“喵喵”两声。

孙舜香立刻扭头往里看。

“还有事吗?”方缇问道。

“你二哥过来了吗?他胳膊受伤了。”

“听崔总说是流弹擦伤,没有大事,他没过来,想是自己处理了。”

“嗯,”孙舜香往后面沙发上靠着,“这次针对我的暗杀,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没看到有对方伤员进来,吴中将排查了从昨天到今天所有前来就诊的患者,没有可疑人等。”

“就他自己查的?”

“是,他对医院各个信息系统非常熟。”

“不能只信一个人,也不能让所有重要信息,都被一个人掌握,那他牺牲了怎么办啊?”孙舜香道,“你在医院里还有没有别的可用、可信任的人?”

方缇摇了摇头:“没有。”

“我给你安排一个,”孙舜香道,“李西彤怎么样?我知道孟令华死了,医院管理层需要换血。”

方缇不禁感叹,孙舜香的精神状态和强悍心态真非一般人能比,就在十几个小时之前,战士们为他浴血奋战,遍地伤员,而听说敌军出动了上百人,就为了刺杀他一人,他不但内心毫无波澜,优哉游哉,甚至现在坐在这里,关心起了医院换届选举的事。

“李中将的医德、医术,都不必说,是我们军中楷模,”方缇道,“只是他多年来随军奔走,在本院没有就职过,这里换届也是要民选的,恐怕没有群众基础……”

“西彤,”孙舜香忽然朝门外喊,“你在吗?”

“在。”李西彤走了过来,站在门边,先是向方缇行军礼,随即进到办公室里来。

“你坐,”孙舜香道,“怎么办,他说你没有群众基础。”

“……”方缇本该尴尬的,可跟孙舜香认识多年,这种程度的“尴尬”,对他来说都是小意思了。

“方总说得一点儿没错,我确实没有在这里任职过,”李西彤却是脸都红了,“忽然要我担负这样的职责,我觉得我无法服众,难以胜任。”

“那不行,”孙舜香摇头道,“咱们冷啸冷炮快用完了,不能凡事都叨扰方上将,你得独立行走……于总是不是这么说的?”

“是。”李西彤低下了头。

方缇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四个副院长一个正院长,”孙舜香问,“你准备当哪个?”

李西彤踌躇道:“四个副院长之一?”

“没出息。”孙舜香评价道,转头问方缇,“你呢?”

“我不参选。”

方缇是接到军情急报后连忙跑出去救人的,门随意一锁,而电脑还亮着灯,孙舜香显然看了他的电脑桌面上打开的文件,知道了参选流程以及名额,并且从方缇的电脑文件中没有再搜到相关信息,毫无竞选的准备。

“哦,那更好,”孙舜香点头道,“西彤你当选了院长以后,方缇,你把冷啸冷炮的秘方交给他,我们就利用这医院的设备仪器和原材料,一边制作,一边使用。”

“对不起,西彤,不是针对你,”方缇说完,看向孙舜香,“我是说任何人,都不可能从我这里拿到冷啸冷炮的秘方。”

“我刚进来时怎么说的?”孙舜香道,“不能让所有重要信息,都被一个人掌握,那你牺牲了怎么办?或者说,你跟别人私奔了怎么办?你叛国了怎么办?!”

“放肆!”方缇瞪起眼睛,厉声斥道,“请注意你的言辞,孙中将。我军衔比你高一级,职位更比你高一档,位列上将!我需要你来命令我做事?!”

孙舜香强忍住笑意,嗤声道:“你也知道你是上将,既然在这医院都做了几年医生,身边能人巧匠又不计其数,连李西彤的得力下属周旋、龚玥凝,都是你一句话,就调到阿波罗了,现在,你说你不想参与竞选?”

“我没有不参与竞选的自由吗?”方缇反问道,“我更擅长学术研究,做院长会分走我的时间,影响我的进度……”

“自由?”孙舜香的声音变了,变得非常尖锐,好像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你竟然觉得你有自由这种奢侈的东西,无论是总统、司令,你二哥,还是我,谁有自由?我们承担着难以想象的压力,做着人人不理解、不支持,可又不得不做的事!换你在这躲清闲的自由?方缇,作为‘公主’,你是有责任的!”

“……当年就因为你这句话,盼盼不得不承担他的责任,现在轮到我了,”方缇声音冷冷的,眸光中带着疑问,“难道是我愿意去当这个‘公主’?!”

“由不得你愿不愿意,你要不愿意,我也给你了方式方法,交出秘方来,以后你爱去哪儿去哪儿,随你的便!”

方缇崩溃冷笑道:“原来逼我交出秘方的,不是敌人,而是你。我40万吨冷炮今年上交给Aland,西菻之战也不过用了一半,剩下一半去哪儿了?你们用我的毒,却不告诉我用途,还让我交出秘方,难道我就能看着你随便祸害人?上个月忽然有很多冷冻致死的孩子年龄未满3岁,有的还是襁褓中的婴儿,他们竟然都死在了冷炮下,他们犯了什么罪啊?!”

孙舜香低头,凑近了他:“姓封,就是他们的死罪。”

前前后后,封腾冲鏖战数年,繁衍成疾,践踏水星Omega和厄斯女人,一共生有48个孩子,上至最大的儿子37岁,下至一个月零十二天襁褓中的婴儿,甚至两个怀孕的女人怀有的遗腹子,孙舜香经手后,全部处死,一个都不留。

方缇显然是愣住了,望着近在眼前的孙舜香,仿佛不认识他一样。

他今年才20岁,并不知道政治和权力,能够怎样重塑一个人,现在的孙舜香似乎更加集权与暴戾,而这样的孙舜香,根本无法通过消极抵抗,躲避他的锋芒。

隔间里挠门的声音愈演愈烈,小猫感知了主人的恐惧,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忽然用整个毛茸肥硕的身躯撞向了门,咚的一声,门开了。

小猫疾冲过来,嗷呜一声往方缇的腿上面跳,见孙舜香离得特别近,回手给了他一爪子。

“汤姆!不要!”

方缇大叫制止,孙舜香手疾眼快,这东西一冲出来就浑身戒备,见它伸爪连忙向反方向闪避,同时伸出手来,啪的一声,沉闷地打了一下猫的屁股。

“嗷!”汤姆大叫着将头塞进了方缇的手臂之中,浑身发抖。

“你敢打我的猫!”方缇站了起来,直接发火了。

“打你的猫?呵,我还要杀你的男人,还有揍你呢!”

“孙总,别,别这样!”李西彤连忙拦住孙舜香,可他跟八爪鱼一样手脚齐上,非常恐怖,方缇抱着猫连忙往后躲,正在这时,外面一人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却是吴鹤庭。

他知道这里发生了“战争”,但孙舜香是他必须躲避的人,可躲了半天,再也忍不住了。

“方总,孙总,你们……”

“帮我把汤姆带出去,”方缇把猫递给了吴鹤庭,“李中将,麻烦你出去一下。”

“噢,好的。”李西彤和吴鹤庭对视,俩人一猫往外面走,关上了门。

方缇将白大褂脱下,挂到了旁边的衣帽架上,同时低着头,将两边袖口,都仔仔细细一层层地挽了上去。

“怎么地?”孙舜香看着他缓慢的动作,“还想跟我动手?”

方缇忽然抬头,目露凶光,直勾勾地看着他:“我早就想打你了,孙矮子!”

他伸出双臂,猛地向他扑了过去,双手直取他的脖颈,狠狠地掐住了他的喉咙。

屋里丁铃当啷东西摔到地上,发出的声响,不乏孙舜香的惨叫声,轰隆倒地声,翻滚声,以及,“我告你二哥!”“你告去!”之类的叫嚣骂战。

吴鹤庭和李西彤并肩而立,看着窗外,汤姆紧张地回头,望着门口,不知自己的主人胜算如何。

“还第一次看到方总动手,他一向斯斯文文的,”李西彤道,“不知道能不能打赢。”

他倒是不关心他在Aland的顶头上司,孙舜香的安危。

“肯定能打赢,”吴鹤庭笑道,“他个儿高,有优势。”

“你说是不是?”他甚至心情不错地掂了掂怀里的汤姆。

“嗷呜。”汤姆期期艾艾地叫了一声,猫屁股隐隐作痛。

李西彤歪着头,很感兴趣地看着汤姆,吴鹤庭一伸手,把猫递给了他。

“不咬人,也不挠人。”

买猫的时候店家就这么说的。

李西彤抚摸着猫猫头,闻言噗呲一笑:“刚刚可是挠了孙参谋,只不过行凶未遂。”

“是吗?”吴鹤庭有些惊讶,这猫有些痴肥,最大的攻击力也就是哈气而已,没想到急了也会挠人,想是刚刚方缇吃了亏,连猫都听不下去了。

“好猫。”他认真地对汤姆夸道。

李西彤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问道:“吴教授,你以后都在这家医院任职吗?”

“应该是,”吴鹤庭道,“方总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李西彤一下下抚摸着猫咪的后背,听到这话,若有所思。他原本被孙参谋叫来,在方缇面前故意说了那么一番话,想来初心,孙参谋是在用激将法,意图激起方缇的斗志。

可现在,他却仔细盘算起来,那是否自己真的应该好好为竞选院长,或者是副院长,做一些准备。

他的眸光不禁上抬,偷偷望向吴鹤庭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见他一直是温和地笑着,忽然有些难过,也不知道他原本的眼睛,会有多么温柔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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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蠢,愚笨,愚昧无知!”

王宇行歪着头,看着前面单膝跪在地上的孔钟、孔琏两兄弟,以及在一边儿站着看着的梁咏云。

“殿下,是我们鲁莽了!”孔钟孔琏齐声道。

“……我就说是谁这么蠢,又这么莽,敢当街射杀孙舜香,原来是你们兄弟俩联手干得蠢事,”王宇行皱眉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孙舜香身边从来不缺狙击手,我离他最近的时候,子弹打他脖子上,都让他跑了,于皓南那个副将,张吉惟,根本就是孙舜香的贴身护卫,是能为他挡枪的人,更别提中其志南不悔二人,常伴他左右,就是一个崔净发,也够你们喝一壶的了!简直胆大妄为!”

王宇行在他们面前来回踱步:“伤亡多少啊?可有人质?”

“没有,我们出发108人,受伤32人,无一人伤亡。”孔钟低头道。

“我看新闻说于皓南都出来护驾了,竟然没死人?”王宇行有些惊讶。

“是梁副将为我们策划的逃跑路线,选在群众当中,Aland投鼠忌器,最后没敢对我们使用生化武器,所以我们全身而退。”

王宇行转过头,看向梁咏云:“还有你的事?”

“我参谋了两句。”梁咏云回答道。

“殿下,您要罚就罚我,”孔琏道,“是我看不惯孙舜香那么嚣张的模样,竟然还要竞选总统,我们Air的人,就没有不烦他的,何况他为了竞选,竟然主动抛头露面,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殿下,”孔钟道,“于皓南掌握西菻核武,孙舜香要当选总统,这何尝不是水星局势的厄斯再现,如果他们成功了,我们以后要是还想翻身,难上加难。我请示过您,可您依然还要按兵不动。”

“你们报仇心切,我能理解。但吃一堑要长一智,我们不能轻易出手,现在的阶段,他们有冷啸冷炮傍身,我们不可能获胜,单独暗杀了孙舜香和于皓南,我们又能得到什么?两具尸首?那并不痛快!我说过,要让他们输,要他们一败涂地。”

王宇行想了想:“孙舜香这次故意透露行踪,恐怕意不在选举,而是逼我现身。你们这一动作,反而暴露了我没死,阴兵团还没全玩完。”

“殿下,是我失策了,”孔钟掏出了军牌,双手供上,“请您责罚!”

王宇行接过,一甩手,扔给了梁咏云。

梁咏云双手去接,进到手心里的,不是A军军牌的铜铁制军牌,而是一块沉甸甸又方方正正的纯金金牌,翻过背面,上面一个“伍”字。

他有些莫名其妙,孔钟和孔琏两兄弟,却一同望向他,眼中有着欣喜祝贺之意。

“既然能在于皓南眼皮底下逃生,这首都驻军,就由你统领,”王宇行问道,“能不能做到?”

“能。”梁咏云听他声音严肃,竟稀里糊涂行了个A军军礼,半道,又恢复成了王室旧礼,虔诚弯腰鞠躬。

等再抬头时,王宇行已经走了。

“恭喜你,梁总!”孔钟叹道,“殿下给你兵权了!”

“这是……”

“5万人,”孔钟道,“我们在首都埋伏有5万雇佣军,现在都是铁路挖井基建工人,一声令下,尽归殿下号令。”

梁咏云握紧军牌,欣慰地笑了。Air在职数年,他可曾拥有过这样的千军万马?

“那你怎么办?”

只见孔钟又掏出一张纯金军牌,背后数字是“3”。

“我留了一手,殿下没追究。”

几人都笑了,虽然刺杀孙舜香不成,但跟于皓南的Aland精兵打了个平手,也算鼓舞了士气,梁咏云接过孔钟的兵权后,投身到热火朝天的军队管理当中。

“大龙的伤势如何?”

“回禀殿下,龙总左右肋骨各插了两刀,伤至后腰,伤势不轻,恐怕再延误一段时间,治疗不善,以后没法正常行走了,是我学业不精,医术不佳,没有妥善治疗的办法,在我看来,还需要做一次腰脱手术,才有护住脊椎的可能……”

吴永骏是后来到了厄斯,与王宇行会合的死侍。虽然同样是军医,但军医和军医之间,医术天差地别。

“殿下,别强求了,治不了就算了,”龙思齐脸色惨白,强行打起精神,安慰他道,“等我以后坐个轮椅,习惯了都是一样的。”

遭遇酷刑逼供的龙思齐,没有吐露王宇行在厄斯所有地方的阴兵团下落,虽然保住了性命,可身受重伤,伤及腰杆两肋,未来,可能生活不能自理。

王宇行坐在病床边上,看着躺在里面越发消瘦的龙思齐,常常从早陪到晚,又从晚上,呆坐到第二天早上。

他不喜欢欠别人恩情,就像当年出走巴尔干时,他给尹瀚洋索明月夫夫打款1个亿,“买断恩情”,步睿诚、塞西莉也都收到了他的巨额打款,他不喜欢欠别人的东西,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当然,他有仇也必须要报。

可坐在病床边上,看着龙思齐的腰伤,他觉得他和凯文逊父子二人,欠龙家父子的实在是太多了。

这大半年来,王宇行全厄斯遍寻名医,都没有能让龙思齐坐起来的办法,苦思冥想后,决定去找吴鹤庭。

可死侍传递消息的办法全都用遍了,吴鹤庭应召不回,就是不回信,而他留在玛利亚医院的探子却回来告知:“吴教授在医院里混得风生水起,根本没有失踪。”

死侍半途跑掉的大有人在,“改邪归正”的也不在少数,王宇行接受他们的个人选择。

新闻报道“孟令华已死”,这是他唯一交给吴鹤庭的“任务”,现在已经被他完成,似乎他们主仆之间就没有再欠彼此的东西了,可现在,为了大龙能够重新站起来……

抹下脸来又如何。

大半年没做面具了,家被抄以后重新搬家,曾经储存各地的面具都没有了,不但手生,且手抖,他费劲地做了一张,贴在脸上,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汤姆。

王宇行有些无语,竟然记住的是这张脸。

可做汤姆的时候,是他人生三十年来,最开心快乐的一段时间,那时他刚刚表白成功,方缇收了他的求爱戒指,跟他在废旧医院里厮混。

方缇率领阿波罗战队制作w炮,而当时,冷啸还只是个概念雏形,王宇行看过方缇的报告,可是他看不懂那些学术用语。

谁知后来的“冷啸”,会是他们二人之间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痕。

王宇行变装成汤姆之后,去到了玛利亚医院,走极其正规的方式挂号求诊,请吴教授出面,治疗龙思齐。

谁知道这该死的吴鹤庭一天只有珍贵的五个号,网上早已放出三张,剩余两张,王宇行需要半夜两点去排大队才有可能挂上,就这么在医院里黑夜、白天,来回颠倒,终于,在第三天下午两点多,王宇行拿到了“著名专家·全科医生·主治医师”吴鹤庭吴教授的号,明天上午八点能够面诊。

他走出了人潮涌动的医院,看到左侧花园里的葡萄藤,以前他记得这里是蔷薇花藤,他曾经和方缇在底下散步过,这大半年没注意,竟然换成了葡萄藤。

不知不觉,信步走了过去,也许,是秋日阳光正好,树影斑驳,看起来风景很不错。

挂上了号,他有些兴致盎然,或者说,是想来看看葡萄熟没熟,厄斯的葡萄跟水星相比,究竟大不大……反正,王宇行心里安排了很多很多理由,这些蹩脚的理由,驱使他往葡萄藤架下走去。

“我自愿参选医院院长!”

未等走近,先闻其声。

一个穿着白大褂、身材单薄的青年,背对着他,手里拿着演讲稿,正在摇头晃脑。

“今天,我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站在这里,参加咱们圣母玛利亚医院自创立以来,第一次公开进行的医院院长竞选。此刻,我的心情,是无法形容的,我的热血,是激情澎湃的,我的脚趾,是在使劲抠着地的,我的脸皮,那是赛过隔壁总统候选人的……大伙儿别看我是水星人,而我水星人,要在你们医院……主宰你们的性命……啊啊啊啊啊救命!”

他背着背着,忽然肩膀发抖,尴尬,让他无法言喻地双手双脚扭曲,一边要主宰别人性命,一边又喊救命。

王宇行侧身躲到木头柱子后面,偷偷看着他。

竟然要竞选医院院长,真是人小志气高。

“大家别看我年纪小!”方缇忽然又站起来了,挥斥方遒道,“可我本事可不小,若是你们不服,不给我投票!嘿嘿……那我可要通通将你们放倒!”

啊?这就立马放倒了,还给个预告?

王宇行傻了眼,这是求票还是劝退呢,这样竞选能行吗?

“这样不行啊!!!”方缇双手抓住自己两边耳朵大叫道,“我到底行不行啊,汤姆!”

王宇行僵住了,他感觉自己找的地方很隐蔽,怎么就被发现了?

他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屏住了。

“汤姆啊汤姆,你说我可咋办啊,这简直是赶鸭子上架,”方缇张开双手,朝那边一个长条凳子伸手,“不,是赶我小葡萄,要上这高高的葡萄架!”

忽然凳子下面蹿出来一团金黄色毛茸茸的东西,四蹄狂蹬,轻巧地跳进了方缇的怀里。

王宇行定睛一看,那是一只大胖猫。

“汤姆啊汤姆,”方缇蹲在那里抱着猫,脸蛋贴在猫头上,“你要是能替我竞选院长就好了!”

“……”

原来,方缇已经有了新的汤姆。

王宇行呆呆地瞅着他们互相亲昵,脸贴脸、鼻尖碰鼻尖的样子,有些羡慕。

曾经他也喜欢跟方缇这样蹭来蹭去,不停撒欢儿讨好。

有时方缇坐在一旁,床上或者沙发上,地毯上,被窝里,小小一团儿,暖暖的,头发毛茸茸,脸蛋圆鼓鼓的样子,实在是可爱至极,王宇行越看越喜欢,会一而再地扑过去压住他狂乱地亲,方缇有时受不了推开他,问道:“你刚刚不是亲过了吗?!”

“你刚刚还吃饭了呢,晚上不吃了啊?!”

“那你要一天三顿亲我啊?”方缇无语地转过头看着他。

“我要一天八顿!”

……

“喵嗷!”汤姆摊开了肚皮在方缇面前,四只短脚朝他,扭来扭曲,好像不停求抚摸。

“嘿嘿,嘿嘿……”方缇一边痴笑一边摸着它暖融融的皮肉肚儿。

最后把它整个儿抱了起来,走到一边长凳上坐下,将猫摊开到大腿上,一下下抚摸着它的全身。

“喵哦~”好像询问的语气。

“我也是逼不得已啊,”方缇双手捋着它的嘴角,往上撸是微笑,往下拽是不高兴,像从前玩王宇行一样,“你也看到了,那个人有多凶,不但打你,还要杀我的男人,我的男人,已经吓得不敢露面了……”

他不停嘟囔着“我的男人”如何如何,让耳朵很尖的王宇行,都不大能听清楚了,于是,越来越小步往柱子外面挪,挪到都快露出半个身子来时,方缇忽然警觉道:“谁?!”

王宇行后背瞬间绷直,呼吸顿住,正准备硬着头皮现身时,吴鹤庭从左前方位置走出来了。

“眼睛挺尖,这就看到我了,”吴鹤庭笑着过去,“怎么样,演讲准备好了吗?”

方缇歪着头,向他后面看去。

吴鹤庭也回头看去,可什么都没有。

“别提了,一点都不好,”方缇苦着脸,“太难了,一盘散沙!”

“哈哈,那让我给这沙子都收一收,”吴鹤庭像抱孩子似的,从方缇膝盖上抱走了猫,“哎呀,真沉。走吧,吃饭要紧。”

“今天汤姆吃什么饭啊?”方缇起身和他一起走。

“吃鱼。”

“那我小葡萄呢?”

“也吃鱼,”吴鹤庭低着头,看着他白白的耳朵尖儿,“不过你吃鱼肉,它吃鱼肉渣子。”

“那你呢?”

“我啊,我嗦两口鱼刺,喝鱼汤就行了。”

俩人边说边笑,笑声传出很远。

葡萄藤下,树叶枝蔓,随风摇曳,影影绰绰。

木头柱子的后面,有的人,眼巴巴地看着,什么吃的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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