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7日,晴。
阳光透过灰暗的牢房、生锈的铁窗,今天是丁一翼刑满释放的日子。
“丁大少,祝贺你!终于自由了!”
“丁总,祝你幸福,重获新生!”
丁一翼笑着跟左右站成两排、面带不舍甚至双眼含泪的狱友们一一击掌:“我将永远怀念咱兄弟一起蹲号子的日子!”
“丁总,加油啊,带上我们的那一份,活出精彩来!”
“丁总,别回来了!”
“我记住了!”丁一翼朝他们挥了挥手,六年的牢狱生活,如同一场漫长的噩梦,曾经以为永远深陷其中,再也过不下去,没想到转眼,是非成空,如今终于画上了句号。
他最后环视了一眼这个曾经让他伤心绝望、无比痛恨的地方,心中五味杂陈。
161803,这是他的囚号,他将这一胸牌摘下,放进狱警拿着的盒子内,换上刚进来时的笔挺西装……
小了,穿着竟有些紧身,这几年的牢狱生活他生活作息无比正常三餐都能吃饱吃好,不但没变瘦,甚至愈发强壮。
他走进释放室,狱警递给他一张释放证明和他这六年间种地砍木材插花蹬缝纫机钉扣子的“薪水”,2065.2元。丁一翼接过这些,心中涌起一股莫名好笑的情绪。其实他一年干的体力活属犯人之最,只是吃得多外加打伤人的赔偿,现在竟然还能有剩余,已经算是出乎他的意料。
这些钱对于他来说虽然是杯水车薪,曾经的丁大少指缝里抖落下去的灰都不止这些,但今天他把钱小心揣好,拍了拍兜,走出监狱大门,这是他重新融入社会的第一步,也是新征程的新开始。
“爸爸!”
走出监狱大门的第一眼,丁一翼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眯缝着眼睛迎着刺目的阳光,还未等站定,就听到一声嘹亮的呼喊。
他往外一看,添宝像一发射出去的箭似的扑向他的怀中,他笑着用力往上一抱,仍旧能把这半大小子扛到肩膀上,狠狠拍了拍他的屁股,家人早已等候多时。
他走到他们身前,把添宝放在了地上,深情地握住了盼盼的手,把他拉向身边,望着眼前的双亲,叫道:“爸,对不起。”
看向一旁的李若希时,更是双唇颤抖,眸光盛着泪水:“哥,让你受累了。”
李若希拍了下他的肩膀:“出来就好了!”
丁一劭李若希抬起手臂,分别抱了抱这不孝儿子,一家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泪水和笑容交织,这是他们期待多年的重逢,也是劫后重生、感慨万千的时刻。
“咱们去你豹叔那儿,他想你想得厉害!”
“嗯!”
李若希去忙了,方盼盼和添宝今天分别从单位和学校请假。
“你明儿还上班吗?”丁一翼问盼盼,他都从牢里出来了,似乎盼盼就不该再进去一天了。
“做了多年的工作,都有感情了,总得有头有尾,善始善终,”方盼盼道,“起码先做完这一年,再做打算。”
丁一翼点头,他已经习惯了他和方盼盼这几年在监狱里的身份,“犯人”不能忤逆“监察员”的意思。
索大豹和墨菲为丁一翼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接风宴,索菲娅早在三天前就开始操办这场团圆宴,这会儿忙得是跑来跑去,喊东喊西,生怕丁一翼不够尽兴。
丁一翼倒不像以前三天不吃肉就狼吞虎咽地补上,甚至连酒都戒了,他在索菲娅一屁股坐他边上挨着他时,防备地往一旁躲了躲。
“干啥啊?!不认识了啊?!”
丁一翼好笑地问:“我在里面看电视了,他们都说你,你跟个Alpha,不是,你现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看你了……”
“滚一边儿去!提起这事我就来气,我才是被整的人!”索菲娅气愤道,“也不知道他们发的什么疯,那小古板好像吃错了耗子药,被人打的满头包,我爸被那总理,呸,现在不是总理了,叫过去还给押着不放回来,非让我去开会,我来说明情况!这下让我颜面尽毁,传得乱七八糟,草!”
“那袁艾青到底是不是喜欢女人啊?”丁一翼一边嗑瓜子一边问道。
“我也不知道,管他去死,反正我以后再也不去驻地了!”
饭桌上,索大豹和丁一劭问丁一翼以后的打算,他说他得想想。
“还想什么想,干脆来这算了,你现在到驻地飞机都不能坐,高铁也不让上,”索菲娅道,“叫什么来着?反正我也一样。”
“限制高消费,”丁一翼道,“我们是坐摆渡货运船来的,路上差点儿把我晃吐了,倒是他们俩习惯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妻儿,心疼地叹了口气。
方盼盼从不说这几年他们过得有多苦,但丁一翼完全猜得到。
“那你还能怎么想,在驻地能干什么?”
“我要是真就做海盗了,倒像是我彻底怂了,退了,”丁一翼道,“那不行,我还年轻。再就是……我要考虑盼盼的想法。”
如果盼盼愿意和添宝真的加入海盗一族,那这几年也不用在驻地吃苦了,索大豹待他们像亲生子,照样维持过去奢华的生活,就像索菲娅一样,基本没影响。
“盼盼对你有恩,你这么想是对的,”李茉莉道,“就算为了添宝,还是在驻地生活要更方便。”
“是,年轻人总要奔前程,”丁一劭对索大豹道,“咱们在这养老倒是挺好。”
“我想到这就来气,你们孙子都两个了,”索大豹道,“我闺女愣是没有喜欢的,现在婚也不结了!”
“不是还惦记着那个孙……”
“那不至于,她要志气,这些年提都不提他了,”索大豹叹道,“这要不是她总不找老婆,人也不能怀疑她跟那法官搞同性恋了。”
丁一劭浑身哆嗦了一下:“你快给她找找吧,我瞅这事空穴不来风,如果她没那个意思,那法官大人……”
“他敢!”索大豹横眉竖起,“我给他身子骨拆了!难道他能给我生个孙子不成?!”
“那要是能生呢?豹叔,”丁一翼笑道,“有方家人在,什么都有可能!”
“那……那倒也不是……”他一时有些糊涂了,Alpha,能生子?!
丁一翼见他还真考虑起来了,不禁笑得东倒西歪。
“别拿你豹叔开涮!”李茉莉狠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翅膀,这几年你哥很辛苦,养他自己的孩子,还帮衬着你一家,你特别是看到皓南,千万不能再跟他……”
“我知道了!”丁一翼叹了口气,“我还十几岁么,现在人是官越做越大,这就总司令了,我是天上地下!”
“不用气馁,”索大豹道,“这总统一家也未必多好受了,天天被人戳着后背骂,什么堕胎了,杀人家儿子杀议员了,金条又被鱼吃了,又要杀记者了,搞得乌烟瘴气,倒有点王室末年的样子了。”
“害,谁在上面坐着都一样,”丁一劭哼道,“谁坐庄三十年,屹立不倒,都是一个样!”
第二天,丁一翼方盼盼带着孩子返回驻地,送孩子上学后,方盼盼带他去了一个地方。
“你必须好好向他道谢,这些年你不在家,他帮我一起带着添宝,从幼儿园、小学班、到现在,他几乎分担了所有你该承担的家庭责任。”
丁一翼乖乖地跟着他去到了一间公寓门前,按了门铃后,听到应允,方盼盼指纹开锁,推门进去。
楚然从桌后走了过来,看向丁一翼:“你好啊,丁总。”
“……啊。”丁一翼用他一只活的眼睛一只义眼,定睛看了几秒,才笑道,“你好,楚然。”
“坐吧。”方盼盼倒像是家里的主人,从鞋架上拿了拖鞋给丁一翼,让他换上。
丁一翼往前走了两步,看到墙上挂着的照片,楚然和盼盼抱着婴儿时期的添宝,瞬间有些啼笑皆非,看着他们倒像是三口之家。
屋里三室一厅,面积不大,100来平方,客厅厨卫、沙发电视以及软装等等,都干干净净,布置摆设非常温馨,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你这几年混的……也不咋样啊,”丁一翼转了小半圈儿,回头看他,“就这么大点儿房子,没有别墅?”
“没有,我转业以后做了舞蹈老师,纯工薪阶层,”楚然看着他,“倒是您那边闯下的事业让双星人都深感震惊,欠款多少来着?六万亿元?”
“六十万亿。”方盼盼笑道。
丁一翼瞬间有些面子挂不住,假装很忙的样子,东张西望。
“坐下吧你,可显着你了,”方盼盼揪着他的衣袖,“来时怎么说的?”
“哦,”丁一翼立马挺胸站好,低头向他鞠躬,“感谢你,楚先生,感谢你这些年帮我照顾妻儿,您的大恩,没齿难忘,我一定竭我全力,报答您的恩情!”
楚然笑了笑,微微颔首:“这倒不必,是他们陪着我,要不我也很孤单。你坐,我里面泡了茶。”
他转身去到了厨房,对着咕噜咕噜冒泡的养生壶,攥紧了拳头,深深地低着头,不断呼气、吸气,调整呼吸。
他看到了他安装义眼的那只眼睛,左眼,是被打瞎了左眼!
滴的一声,水壶悠长地叫了一声。
楚然有些慌乱地拿着杯子,倒了三杯水,端着盘子,微笑着走了出去。
“咱们家在哪啊?”
“离这不远,后面那栋小楼。”
“哦,不是独门独户啊。”
“不是,目前咱们的家,是租的,很小,我临时租的,以前我们跟楚然住在一起,不过,现在的也够我们三人住了。”方盼盼跟他解释道。
“那肯定比我之前住的地方大,”丁一翼手撑着下巴看着他,“我之前不是20平方还6人上下铺宿舍嘛,那一人均摊才3.3333平方,还不包括领空。”
方盼盼知道他在逗自己,和他肩膀撞着肩膀,一齐笑了起来。
“这是泡的荷叶茶,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楚然放下茶杯,坐到他们对面。
“我喝什么都行,现在什么对我来说,那都是山珍海味。”丁一翼拿起茶杯就仰头倒进嘴里一大口,随即跳了起来,差点儿原地喷射,烫得又蹦又跳。
“赶快吐了吐了!”
方盼盼扯着他的胳膊没扯住,只见楚然似乎比他还慌,大喊道:“吐我身上!”
丁一翼低垂着眸子瞥着他,转头吐到了地毯上。
楚然去开冰箱门拿起冰块递给他,丁一翼咬了几口冰,才终于镇定下来。
“你傻啊!这刚泡好的茶,你没听刚才它咕嘟吗?!”方盼盼气得使劲拍他后背。
“我有点儿口渴,其实,”丁一翼满口碎碎冰,“我不知道它是热水。”
“啊,也对,在里面不敢给他们滚烫的水,”方盼盼想起来了,“怕他们泼人或者自杀。”
“是我不好,我不知道,”楚然吓得脸色煞白,“咱们快去医院吧,走,快走!”
“我看流血了没,起没起泡。”方盼盼抬着丁一翼下巴,往他嘴里面看。
“没事,已经不疼了,”丁一翼把冰块咽了下去,啊了一声,张大了嘴巴,“你看,好了。”
方盼盼松了口气,对楚然道:“没事了,你不知道他天生体质异于常人,伤不着他。”
楚然膝盖瘫软在座位上,好久过去,心跳砰砰作响。
二人又坐了一会儿,告辞后回家,丁一翼问道:“他怎么还没结婚,也三十好几了吧?”
“是的,楚然有自己的打算,一般人入不了他的眼。”
“他不会是同性恋,真的爱上你了吧?!”
“别胡说八道!”
方盼盼带着他住进了后面矮矮的筒子楼里,这地方不但到处都是黑黑的,破破烂烂,甚至里面房间,也是两室一厅,不到70平方,四周陈设非常简单。
丁一翼内心大为震撼,方盼盼连忙解释,打开日历本给他看:“这几年我一直跟楚然合住,虽然说是分摊他的房贷,但他几乎没要过我的钱,现在若希有了龙龙,他们也得养孩子,我实在不想再让他们帮衬咱们,这个月13号和22号,分别是添宝航空训练营和跆拳道课交钱的日子,我们这地方虽然不算豪华,但起码干净舒服,每个月房租5000,我工资的三分之一就能支付,剩下的我们都要用在吃喝跟孩子补习费用上……”
“我知道,”丁一翼环抱住他,“你不愿要人帮衬,我也不愿意,我住哪儿都行,只怕你们受委屈。现在想想,我要是在里面,起码你们还能跟楚然住……”
方盼盼捶了他肩膀一拳:“不!这个团圆是我们盼了几年的事,不管条件多么恶劣,你只要出来了,我们就是幸福的。”
“嗯!”丁一翼的头深深地埋在妻子瘦弱的肩膀上,这十几年功名利禄尽归尘土,硝烟过去,他接受的是无比惨烈与刻骨铭心的教训。
第二天早上,一家人聚在一起吃过简单的白菜挂面早餐,门口一声车鸣响起,添宝叫道:“舅舅来了!”
背着书包上学去。
方盼盼丁一翼送孩子出了门,看到的是一辆外形彪悍的老爷车,里面的李明轩一眼瞥到了丁一翼,兴奋地推门而去。
“舅舅!你出来了!”
“哎,刚子,你长这么高了啊!”丁一翼好几年没看到这孩子了。
于皓南推了推前面龙龙的后脑勺:“下去叫人,你亲舅舅。”
李擒龙扭头推开门,下车走到方盼盼丁一翼面前。
“舅舅们好,我是龙龙。”
“哎呦你就是龙龙啊,”方盼盼蹲下来,笑着看着孩子,“我听说你在盛典上表演钢琴,一鸣惊人,非常厉害!”
“谢谢,我听爷爷说你也会弹钢琴,回头咱们练一首?”
“行啊!”
丁一翼歪着头看着他,怎么都想象不到,自己诨名是大漂亮的哥哥,能生出这么磕碜的小孩儿。
“龙龙,你全名叫什么啊?”
“李、擒、龙。”
“勤快的龙?”
“会擒拿手的龙!”
于皓南唇角弯了弯,坐在车里,透过前车镜往后望,这丁一翼身形体重没多大变化,在里面也健身了?
“于总,您不用下去打声招呼吗?”
前面坐着的侦察小兵庄雅思,扭头问道。
“算了吧,别打起来。”
方盼盼和丁一翼给了李明轩和李擒龙一人二百块红包,孩子们上了车,展示给于皓南看。
“害,不该拿他们的钱,”于皓南往外看了一眼他们住的小破楼,“走吧。”
加长版悍马军车,向前扬长而去。
丁一翼望着那被风一吹而散的蓝色尾烟,想起于皓南来驻地那年初见。
他16,他18,他是瀛洲乡下土包子,他是驻地首富之子。
“我哥嫁给你?开什么玩笑!”
年轻气盛的丁一翼,站在于皓南面前,非常不屑。
“你拿得出一千亿吗?嫁给你个穷小子,怎么地,等着消费降级啊?!”
大浪淘沙,留下的是金子,走过的是浮灰。而人这种动物,正是在这样一次次的洗礼与淘汰下,学会立正挨打,淬炼出生命的纯粹。
“我要上班去了,翅膀,你今天做什么啊?”方盼盼仰着头,看着他。
“我啊,”丁一翼搂住他的肩膀,“我去找个班上!”
ps:文案里没写,等我补上。
要看爽文的小伙伴可能要失望了,这篇文从立意之初,就不会是多么痛快淋漓的报仇雪恨或者是转身收手,因为故事从上一部结尾这些主角3岁开始,到这篇故事结尾可能要写到他们大概三四十年的经历与感悟,而人物关系究其根本其实是剪不断理还乱、错综复杂的关系,就像丁天仇、李擒龙、王帅,仔细想想,他们都是堂兄弟。
如果特别想看谁把谁剁了杀了砍了的我劝还是不要自我折磨,因为成人世界里哪有纯粹的爱和恨,他们之间太多羁绊和掺着血泪的过往,而一个个又都是三十五六岁的中年人,相比激烈的爱恨,更会隐忍、伪装,保持基本的体面(除了王宇行),真的希望不要期待我或者鞭策我写出你想看的故事,这篇文真的不是爽文,谢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55章 第 455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