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中祥的名字出现在这一批可回水星探亲访友的年假名单当中,实属不易。三年前,他曾得到过机会可以回到水星,见到他的主将李若希,只是卡扎菲驻军地点雇佣军一再发生暴乱,他和腾达飞一边需要稳固地方政治民生安全,一边需要回防天水与茂城两大军事基地,以防有心之人趁虚而入,实在是应接不暇,只能临行前取消了休假。
两年前,他又可以回家了,但南安国国王重病在身,边疆逆贼起兵造反,国王对厄军曾因为封腾冲的横征暴敛而绝不信任,只得千里传书给允中祥请求支援,允中祥记得在厄斯遭遇经济危机时南安国给予的粮食援助,义不容辞,前去协助南安国王,荡平逆贼,恢复安定。
一年前,他再一次决定动身回到水星探亲访友,却惊闻这两年孙舜香在厄斯不断安插内线死忠弄得厄斯政权“内忧外患”的同时,还多次亲自前往都铎国土,意图挟制幼天子与其母亲杜文静而顺利夺取都铎主权,以备A军在厄斯有更大疆土,更稳定的未来。
都铎国王年仅几岁孩童,其母杜文静双目失明,是李若希亲自近身照顾数月,派手下钟晓初给她安装义眼,同时允中祥在都铎因核武残留诸事未解,原地驻守数年,与杜文静母子结下深厚友谊。
后来,天水事变,丁一翼败北,单眼失明,生死未卜,也是允中祥接到李若希一声号令,携都铎武士十万人千里奔袭天水,逆转败局。
母子俩遇强敌孙舜香而无招架之力,允中祥不得不前去回防,待到彻底赶走Aland驻军后,才终于歇了一口气,再次要求回到水星探亲,这一回,于皓南比他先回。
自三年前,李若希听说了自己写给副将的信会被于皓南“检查”后,就基本不写信了,要捎带给他和腾达飞的军事任务,也常常通过给赖阿佘和后来报道的殷鹏信件里,寥寥几笔带过。
允中祥直觉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大事,更怕是不好的事,因为李若希平常是个话多且密、真诚而热情的人,他在待产的几个月里因为无聊给他和腾达飞写过厚厚的信,其中分享自己的工作、学习和生活,是事无巨细,废话很多,而允中祥给他的信则是比他更热络、更详细,大到对双星政局、军事发展的预判、厄斯几大原Air现Alice驻军区的所有重大内务与军事调动,小到他对领兵带队的感受,每日菜系的感想,甚至每天睡觉做梦的情况,他们每次鸿信传书全靠水星鸢运载,一次来回十天,所以每一次他都要写这十天的“所念人、所感事”,都告知给李若希,同样的,李若希也回赠给他掏心掏肺的真心话语。
他对离婚的事说的不多,但爷爷的离世,Air撤销番号,弟弟的官司,以及怀孕、生子、养子的感受,对他的人生来说都是重大挑战,他需要一个人来倾诉,一个不会批评他、审判他、嘲笑他愚蠢的人来倾听他的感受,而允中祥待他,一直是非常欣赏和信任的,乃至在军衔比李若希大三级的情况下,他仍坚持推拒李若希让贤给他做Alice主将的提议,而甘心做他的副将。
就这样,厄斯一年,水星两年,一晃六年过去。允中祥终于踏上了归程,一路上他心急如焚,日夜遥望窗外漆黑的宇宙,他近三年没有再接到李若希的“生活报道”,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不知道他所有的喜怒哀乐。
但他一落地,便看到了水星军事新闻报道,李若希已经是“李上将”且肩带二星,远超自己,现在接任水星A军最炙手可热的驻防地、最重要的军事基地与国防军械重地——“皓南岛”,还凭借超高声望和民众普遍赞誉,荣膺“国防七子”之首位。
他为李若希高兴,以这样的主将为荣。
初见时,他已经是二星中将,Angel中后期的后起之秀,于浩海总司令对他非常赏识,在于皓南亲赴厄斯、“创业”之初,就拨了允中祥过去协助,而那时的李若希不过初出茅庐,年纪轻轻,新兵营毕业没两年,又在航空基地被于皓南几次以“扣分”为由制止他去厄斯战场,是李若希混进了允中祥的水星鸢里,抓着他的椅子扶手,脚踩着“防失重”脚刹器,苦苦哀求允中祥,说他要创自己一番事业。
允中祥当时微微皱眉,低头俯视他时,根本不想搅和进这对A军人人瞩目的小两口之间。可他听到了李若希磕磕巴巴的阐述,又心下动容。因为和于皓南的婚姻,别的军队都不敢要他,于皓南的Aland也不收他,父亲的Air本该属于他的兵源又都尽信他的弟弟丁一翼,而父亲因为怕厄斯危险、封腾冲对他抱有亵渎之心,也一再令他驻守后方,不得前往厄斯。
当时的李若希面临的是这样的“事业窘境”——举目皆亲,还不如举目无亲。
他困在父权、夫权甚至弟权的世界里,走来走去,四面碰壁,根本走不出去。
允中祥事后也承认,他被李若希近在咫尺的美貌所慑住了,但仅仅几秒之后,他就听得眉头紧皱,Angel这一于浩海建立的军队,内部向来倡导“公平竞争,公开透明”,他不明白于皓南作为于浩海的亲生儿子,竟对自己的夫人,如此“霸权”。一个当兵的人都不允许上战场,特别这李若希还是排头兵,不是太荒谬了吗?
于是,他义不容辞答应李若希的“请求”,决定带他逃离三权把控,收他进自己的部队,二人一同去往厄斯。
可到了厄斯后,于皓南看到不该出现的李若希出现了,上来就给了他屁股一巴掌,还把他吼哭了。
李若希的“懦弱”让允中祥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他的副将徐立申更是把他笑了一顿,让他别再瞎掺和了。
可后来发生了太多太多事,他不想掺和,也情难自禁了!
到了水星后,Alice内部没有一人知道他回程的消息。
当然,这都在允中祥的意料之内,连他忽然接到了于皓南的“恩典”都是非常意外的,接着马不停蹄去往水星鸢发射基地,连一秒都不再耽搁。
他立刻去到了驻地原Air的军营中去,现在已经是Alice的地盘了,虽然现有军营是曾经辉煌的Air不到十分之一大小规模,但这是李若希“打下的江山”,每一草一木,都让允中祥深感安慰,又欣喜若狂。
Alice当差的将领是陈瑶真和钟晓初,他们看到自己部队的二把手忽然从厄斯空降回来了,都很惊喜,告诉他李若希目前在皓南岛当值,彻查兵器库生产线等艰巨任务,同行三人,一起坐上了去往皓南岛的飞机。
路上,侦察兵出身现在已经是参谋长的陈瑶真告知了他这三年来李若希立的功和受的伤,医疗兵出身现在已经是三星中将的钟晓初,则告诉了他李若希这三年的“失去”和他因此得的病。
“殷鹏回来的时候,刚好赶上了军委第一次就海底金条失窃案发起的会议,结束时还兴冲冲地问李总孩子们在哪儿,亟不可待想看孩子,李总只让他来找我们,”钟晓初叹道,“等我说小黑已经去世时,殷鹏那样坚强的人都倒下了,整个年都没过好,没出来聚一次,只怕‘管理不好心情’,惹得李总再伤心。”
陈瑶真怨声道:“这都怪于黑子,这一年半李总没有发病了,他一回来惹了两次,一次是孙舜香给那巴尔干天父下毒堕胎,刺激得他昏倒,第二次是于黑子忽然找到了龙龙,带着龙龙逼问他小黑在哪里,又把李总刺激得昏倒了,这回住院半个月,才出院没两天。”
“允总,我们陪您过去,也是想提醒你,现在的李总不是以前了,我们说话都很小心,避讳着小黑的事,你也要注意……”
“允总!您要这样,我们可就调头,先别去找李总了!”
二人一齐望向允中祥,只见他忽然听得这样的噩耗,脸色苍白,紧抿下唇,双眸凝重,极其肃然,似乎陡然被大棒击打头部,甚至额头渗出了一片冷汗。
若希是那样富有同情心的好人,怎么能忍下这种对他自身堪称极致的伤害?他会有多痛苦,多么懊恼?!
允中祥几乎不敢想。
这几年,李若希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那样“冷漠”,那样“寡言”,原来,是他曾经热情鲜活的灵魂,都因小黑的猝然离世而带走了。
这一路陈瑶真、钟晓初反复劝说,他才镇定心神,打起精神,整理好表情,终于,笑着走进皓南岛军机大楼,见到了他的主将李若希。
“中祥!”
李若希正埋首于厚厚的人员档案里不能自拔,经旁人提醒,才看到了万里迢迢回来的人。
“若希,我回来了。”允中祥上前几步,走到他跟前,抬手向他行军礼。
认识十年了,他们之间主副将倒转,而军衔也发生了逆转,现在的允中祥,官没有李若希大,可在李若希心里,他是事业上的引路人,是如哥哥一样亲厚的前辈。
“我都忘了你是今天回来,糟糕,没去接你,真的抱歉!”
李若希伸手过去,紧紧地握住了他行礼的手,二人泪眼相看,不必问,也不必说,千言万语,尽在无言。
他知道了,他也知道他全都知道了。
李若希身形纤细已到弱柳扶风地步,小脸只手掌半寸左右,曾经丰腴而自然红润的脸颊,如今苍白而素雅,犹如一副缥缈而逝的水墨画,一触就要化形而去,可他望向自己时的目光,仍然盛着惊喜和振奋,像是经过风霜摧败却不凋落的傲霜花。
“若希……是我该早点回来!”允中祥双眼发红,忍了又忍,可这样汹涌澎湃的情绪,又如何忍耐得住,他非常痛恨自己。
“我该早点回来,发生这么多事,我该陪在你的身边!”
什么南安国、都铎国、雇佣军,那些人,那些事,根本都不如李若希重要,是他顾此失彼,没有回来,才让李若希身陷囹圄,一再遭逢命运的戏弄。
“不,我们都知道,厄斯是真正的‘前线’,水星才是‘后方’,”李若希道,“有你率我Alice大军奔在前线,排忧解难,我才有动力和信心稳定后方。这几年,你辛苦了,厄斯是我曾经奋斗的战场,如果守不住咱们打下的城,我那些年和我弟都算是白干了,而你愿意加入我Alice,这对当时的我来说,有非同一般的意义,我需要你的认可。”
他需要认可,他更需要身在厄斯的将领用行动告诉大家,他不止是于皓南的“左前锋”,不止是因为“幸运”,才杀死了封腾冲,他一样是能带兵作战的总指挥和总调度,他能撑得起自己的新番号。
虽然,在Alice的重组过程中,他告诉远在厄斯的允中祥、腾达飞以及杨门光和赖阿佘的话,都是“听从你们内心的声音”,“良禽择木而栖”。
“若希,你从来都是我们这些人的主心骨,天水反攻战和茂城守卫战,以及这些年的卡扎菲雇佣军改良计划,都是我们遵循你的意志听从你的指挥得到的一切。你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可,只需要民众的眼睛。事实上,他们也的确都有双明亮的眼睛,你不但在水星饱受赞誉,即使那遥远的厄斯星球,总统阮崎志和邻国领袖,也无不对你俯首称臣!”
允中祥的目光坚定,望向他时却饱含深情与怜惜。
“我只是哀叹上天不公,竟让你遭受这样的苦痛,我根本不敢想象,失去稚子,你内心该有多么遗憾……”
李若希看到了他的眼泪,伸手为他一点一滴拭去:“我爸说得没错,醉卧沙场谁无死,古来征战几人回,抛家舍业、牵连子女的将领,回首来处,空无一人的将领,更是大有人在。我不能因为我‘小小的’遗憾就随便轻生,更不能丢下Alice,放下你们这些战友,我不该被彻底打倒,我会振作,你也别哭了……”
他在安慰着他,可他的泪水远比允中祥更加汹涌,允中祥也不自觉抬手,也为他拭泪,细数这一别经年,彼此的各种改变。
Alice中高层将领都退在门外,只是门虚掩着,里面二人推心置腹的话,他们都听到了,这些年Alice发生的事,他们在李若希的身边,也都知道,经历改建重组、两次内战,经历胜利与失败,生命与死亡,在场的人无不低头,默默垂泪。
这个时候,不速之客来了,他带着一脸凝重与严肃,带着让人胆寒与萧瑟的风,昂首阔步走了进来,几次遇到通传而不顾,在庄雅思出声制止时,他仍然一把推开了门,看着对面拥抱饮泣的二人。
“你们在干什么?!”
他一声怒喝,重音节在后面几个字上,李若希回头看到了他,怔然之间,允中祥却把他抱得更紧。
于皓南浑身的血,瞬间凉透。
可他向来是个行动比思考只慢一步的人,几秒之间便蹿到了允中祥身前,铁黑的手掌像钢铁铸造的钳子似的一把握住了他的喉咙,像拎着什么鸡鸭鹅狗似的往上提。
可允中祥毕竟不是什么小动物,而是40出头的魁梧大汉,他不得不松开了李若希,双手握住于皓南的手腕直往下坠,这是标准的“反擒拿手”招式,可对上于皓南这样武功精悍、世间少有的猛人,再标准的招式最后都会变成乱扑腾一气,他马上脸色变得涨红,呼吸逐渐困难。
“放开他!”
李若希抬手狠扇了于皓南一巴掌,但介于这段时间他扇巴掌这事对于皓南家常得犹如一天三顿饭,并不起到什么羞辱和震慑的作用,李若希连刮几掌都没用时,只得上脚狠踢。
可于皓南微扬着下巴,咬紧了后槽牙,竟就要这样把允中祥给直接捏死。
“若希你……让……”允中祥皱紧眉头,努力摇头,示意他让开场地,李若希还抱着于皓南的手臂,一顿疯狂摇晃拖拽,试图把他给拖走。
“你让开啦!”
庄雅思见状连忙跑过来,抱住李若希向后紧忙退了几步。
允中祥瞬间变掌为拳,直接向于皓南太阳穴进攻,于皓南一出手就奔着取他性命而来,毫无半分犹豫,允中祥感受得到,这一拳他也使出了十层力,尽数挥向他的头,而这一仗,他不打也得打!
二人正式开打。
于皓南只是淡淡地漠视着他,眉心甚至都不皱一下,似乎对这来势汹汹的回击很是不屑,他缓缓后退半步等待允中祥调整呼吸,在这明亮且宽敞的主将办公室里,他们决心你死我活。
“别打了!于皓南,你凭什么打我的副将,你以为我还是你的什么东西吗,你赢了我就该是你的?!他只是我的战友而已!”
可于皓南恍若未闻,只沉默地注视前方,李若希对他这种决心杀人前的“气定神闲”非常熟悉,在厄斯那么多年,他每次真的想取人性命时都异常平静和冷漠,经过了内心“深思熟虑”后他再出手时便无半分转圜。
“于皓南!”
“哎呀你让他们打吧!”庄雅思紧紧地抱住他,转头问Alice的部下也是他曾经的上司陈瑶真,“长官,这允总是什么兵种出身啊?”
“陆军步兵转的空军。”
“那还好嘛。”
庄雅思没觉得有多大事儿,步兵起步的话,刀枪棍棒、拳脚功夫那都手拿把掐,才把主业定在步兵上。不像主业是空军和海军的战士,那是一训练就开始借用了“交通工具”,空军擅空驾,海军会航船,而步兵,则老老实实练拳脚功夫,那功夫底子不会弱,何况这允总他查了内部通讯,才41岁,于皓南34岁,从Alpha体能来说,都是全盛时期,不会差太多……
“哎呦!”
他连忙转头,啧啧不敢看,于皓南这一爆踹允总怕是有日子要当瘸子,当不了步兵了。
“于皓南!”李若希眼见对方受伤连忙甩脱庄雅思,要去拉架,“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你在捉奸吗?还是说你认为我出轨了背叛了你,我还会有心思谈恋爱?!”
于皓南往他脸上瞥了一记,而这一错眼,分心之间,允中祥抢得机会,以迅雷之势发起攻击,拳风呼啸,这一拳重锤在于皓南左侧颈之上,随即直取面部命门,于皓南向右侧方一甩头化解敌方攻势,同时寻找反击时机,但允中祥一招得手恢复信心,右脚向右跨一步,脚尖朝前,左腿微弯。头向左转,目视左方。同时向右转腰调膀,双手屈肘向左,一上一右方划弧摆动变钩,直接向前打去,此乃标准的螳螂拳。
“谁打于皓南,都得变螳螂”,这是军界内部的一个黑色笑话。
螳螂拳和咏春拳都是武术中常见拳种,各自有着独特的风格和技巧。螳螂拳讲究快速、灵活、多变的花式手法和身法,一般适合Omega来练,比如李若希就是螳螂拳和梅花掌的个中好手,而咏春拳特点是气沉丹田,内劲刚猛,直线攻击、短桥寸劲、贴身短打,只要跟于皓南对上一拳,大多聪明人都会立刻转变招式,化身螳螂,力图“巧取天工”,花式取胜。
而只有丁一翼和于皓南屡次作战、屡次咏春对咏春,就是比拼内力。
少年时于皓南不敌丁一翼,基本上讨不到任何甜头,打久了会打输。后来丁一翼把时间花在恋爱浪漫约会讨老婆欢心上,不再勤于练功,在新兵营时,他便打不过每日刻苦、一日甚于一日的于皓南了。
说话间允中祥使出一记“霸王摘盔”向右转身90°,双拳变掌,屈肘向右一下一后、左方划弧,摆动到身前变钩,钩尖朝前,这是打出凌厉空气来,实在是动作舒展,特别是允中祥上横摆臂,肩宽臂长,右手按向敌方的头顶——于皓南的头,左手托着下颌,就要得手之际,那“霸王”却再次微微沉肩落膊,躲开来势,随即含胸拔背,抱拳向前,直接用他的大头进行攻击,只听砰的一声!
“哎呦!”
在场人都忍不住咬牙侧过脸去,听声音感觉允总的头骨都要裂开了!
“够了,于皓南!”
李若希上前走去,这一甩把庄雅思推出几米,扑倒在地,庄雅思摔了个嘴啃泥,仍旧死死抱着李若希的脚腕不放,大声喊道:“李总!您还是让他打个痛快吧!咱们于总……那个人,你比我清楚。现在允总还只是吃个明亏,等他吃到暗亏的时候,你们主副将恐怕就再难见面了!”
这话说得已经极尽委婉,可在场的人,谁都听出了他的内在含义。
李若希显然也是怔了怔,心里有些惧怕,可他也不能眼见着允中祥就这么不死也被打成重伤,正犹豫间,却见于皓南也转过了头,哀伤地看向他。
他似乎想确定李若希是否也真的这样想,无论多少次他寄希望于李若希给他辩驳时,他总能收获欣慰的,在大事抉择上,李若希从来都站他。
可这不是大事,是私事,是小事。
“你是要我道歉求饶吗?还是让我跪下?!”
李若希正询问他的意见时,允中祥可不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他本来就是一沉稳成熟、性格温和却坚韧不拔、见机就上的人,人品如拳风一致,即便看起来步步落败但实际上内心步步为营,他们心里都明白,这是一场生死诀。
呼呼几拳,连续施出,于皓南左右太阳穴都被击打得红肿淤青,旋即耳鸣目眩,即便一直望向李若希的方向未曾动摇,但很快的,身子左右晃动,他再也站立不稳,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来。
他输了。
胸前衣服扣子铮铮两声,左右挣破,掉出了两个一直怀揣在兜里的东西。
庄雅思抻着脖子往前看:“怎么还掉装备了?”
李若希低头定睛一看,却是两个红棕色的拳击手套,来自于他们的小儿子,于小黑。
他几步扑过去,看向它们,手腕勒带上有个蓝色的稚嫩笔迹,是小黑写下的“黑”字。
“你在哪儿找到的?!”
小黑下葬之际,艾兰和他遍寻不着,都想把它烧给小黑,一是他的心爱之物,二是龙龙送给他的,小黑喜欢的不行,天天搂着睡觉。
可连这副小手套都跟着小黑一起消失不见了,他们不得不买一副一模一样的,烧给了他。
他抬手抹了抹于皓南的唇角血迹,和他对着跪在了对面,仍旧不解地问:“你在哪儿找到的?!”
“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于皓南眸色冷冽,是他一以贯之的残酷和决绝。
他抬脚站了起来,允中祥早已退到了后边,李若希的身侧,这场生死诀,虽然没有生死,但胜负已定。
他输了。
转过身去,他步态仍旧潇洒,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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