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第 474 章

一路风驰电掣,胸前佩戴着闪亮的玫瑰勋章,怀里还抱着群众送给他的一大捧栀子花,李若希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医院加护病房。

这住了几个月的病房外面,Alice部队和Apollo部队的军医们本来就都认识,彼此关系融洽,再就是于皓南躺在里面一动不动,也管不着他们,加护病房里里外外,常常一片欢声笑语。

可今天李若希一进去,就感觉到了不同于以往的轻松气氛,各个官兵都挺胸抬头,军姿站好,谨言慎行,表情肃穆,看到李若希回来了也都规规矩矩地向他敬礼。

李若希一进门,看到于皓南已经坐了起来,身旁是方匀和闻夕言,以及密密麻麻十分拥挤,站了好几圈的医生。

于皓南本人穿着白色跨栏背心,手捂着头,微微皱眉,似乎正在慢慢恢复意识。

“方上将,闻教授,”李若希把花给了周旋,关切地看着于皓南,“他怎么样了?”

“醒了,这回是真醒了,”闻夕言激动道,“还第一时间问了方缇。”

说话间,于皓南已经抬眸看向了他,幽蓝色的眸子,像静谧沉静的海洋,只是皱着眉,指着自己的头:“有个角。”

众人都忍不住笑了。

“你那里是长了个头,岂止一个角,”方匀叹道,“现在已经消了不老少,就还剩一点儿凸起。”

于皓南歪着头,好像还是很怀疑,或者说,是很紧张,对李若希指来指去,好像要他来摸。

李若希伸手抚了上去,其实他几乎天天摸这块儿,这会儿向他确定:“没事,快好了。”

于皓南似乎放心了,把手放了下来,端正地盘着双腿,坐得端正。

“……你认识我吗?”李若希有些抑制不住地激动,声音甚至不自觉地颤抖。

这几个月,他无数次崩溃泪流,还以为于皓南真的从此废了。

于皓南平静地跟李若希对视:“老婆。”

围了一圈儿的医生们都笑了,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是你前妻,”方匀纠正道,“你可得好好感谢他,这几个月他衣不解带,夜不能寐,晚上照顾你,白天还得去反恐,可要把他累死了。”

“没什么,方上将,”李若希道,“以前我生病的时候,他也照顾我了。”

他指的是他毁容的那几个月,于皓南没让他脸上留下一点儿疤,这个恩情他记得,这几个月,他也是以“还给他”的心情,每天仔细照顾他。

“老婆。”于皓南道。

那种熟悉的执拗劲儿,显然不同意什么前妻不前妻的。

方匀和闻夕言也都无比熟悉于皓南这天生骨子里的霸道,所以也都笑了笑,没有再纠正。

只是他毕竟大病初愈,说了一会儿话,就感到疲乏,又捂着脑袋,眼睛睁不开,大家立刻让他躺倒休息,没一会儿,他又睡了过去。

方匀对李若希道:“黑洞吸附力非比寻常,多少宇航员跌里面就死亡。皓南在里面走了一遭,闯了一次鬼门关,病情也许会反复,也许还会短暂昏迷,不过你不要着急,也不用担心,整体恢复趋势是好的。”

李若希点了点头,心里是七上八下的,黑洞的恐怖,他比谁都清楚,X-11区之所以被于皓南划为宇宙禁区,不准任何人进去,就是因为对抗那种吸力,能活的没有几个,于皓南能醒过来,已经是万幸了。

晚上,李若希像往常一样,给他擦过脸和身子以后,睡在他边上的看护病床上。这一天对他来说是意义重大的,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玫瑰勋章,得到了总统和总司令的嘉奖,这时于皓南醒来,更让他心里宽慰不少,所有阴霾都将被驱散,他看着于皓南安静的睡颜,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一切雨过天晴。

病房里,于皓南均匀的呼吸声,在耳边轻轻回荡。李若希听了一会儿,逐渐睡去。

可不知道几个小时后,他猛地睁开眼睛,感觉到有人在注视他,果然一转头,于皓南正静静地看着他,眸光温柔,沉默着没有说话,不知道醒来了有多久。

李若希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找医生。

周旋和钟晓初过来,看过他的情况后,表示并无大碍,只是病人刚醒来,有些虚弱,时睡时醒是正常的。

“你感觉怎么样?哪儿疼吗?渴吗?还是饿了?你现在只能吃流食。”李若希轻声问道,生怕自己的声音大了会惊扰到他的意识。

“渴。”于皓南微微摇头,这一晃动,又感觉到头疼,眼神有些迷离,眉心紧蹙。

“别晃头。”李若希按照医嘱给了他保温杯,他拿了几下没拿住,差点儿洒到身上,李若希只好扶着保温杯,慢慢让他喝了小半杯水。

“王宇行。”

李若希听到他秃噜这个名字,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他死了。”

于皓南眼睛眨了眨,又想点头,李若希眼疾手快,双手箍住了他的头:“说话,别晃头,你知道你这脑瓜子经历了什么吗?不能乱动。”

“嗯。”于皓南看了他一会儿,重复了一句,“死了。”

接着似乎如释重负,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于皓南坐了起来,这会儿能喝上小米粥了,李若希听他呼噜呼噜喝了一大碗,心中的石头逐渐落了地。

“还要吗?”

于皓南摇头之前,被李若希迅速固定住了头,不让摇晃。

“不要,”于皓南闭了闭眼睛,“吃肉。”

“吃肉不行,现在只能吃流食。”

“吃肉!”

“没有!”李若希抬手扇了他一下,声音小小的,却让他有些紧张。

他这几个月没少打于皓南,现在他醒了,李若希都忘了,虽然只是轻轻的,扇了他一巴掌,但于皓南有什么反应,是不可预测的。

于皓南嘴唇抽动,没再喊吃肉,只是有点儿不高兴似的,躺倒以后,还费劲巴力地侧过身去,背对着他。

刚刚撤掉了营养针,饮食上不可能直接给他大鱼大肉。熊玩意儿还挺要强,被打了就不要了。

李若希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后悔之前没再多打几下,这眼瞅就不能再打了。

“老婆。”第二天早上,于皓南醒了,看到他以后叫了一声,接着又提到一个名字,“方缇。”

他们说于皓南醒来,坐起来没多久,就有些着急地问过周旋:“方缇。”

他认出周旋是方缇的副将了。

周旋告诉他,方缇被无罪释放,李总救下了他,还指了指电视,于皓南看着电视里的李若希,又机械地鼓了鼓掌。

只是自从他出事以来,记忆是片段式的,他盯着方匀看了很久,才慢吞吞说了爷爷二字,但方缇却是他意识中一直牵引着他、很急迫、很重要的事,所以看到周旋就能想起来,除了方缇,就是王宇行。

“方缇走了,去旅游了。”

“旅游了。”于皓南重复了一遍,像是在默默消化这个信息。

李若希其实有些担心,以于皓南的聪明,等他完全恢复后,那场“55事变”,在他看来,是否还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漏洞,尽管他和方匀已经反反复复查缺补漏,在程序上做了万全之策。

正值炎炎夏日,屋里气温很高,只是于皓南现在这个状态不易开空调,再吹着他的脑袋,只能开着窗,纯靠夜风降温。

只是他昏迷时曾经反复发过烧,闻夕言特意叮嘱,要注意他的体温变化,不能总让他发烧,以防烧坏脑袋。

李若希拿了体温计,测了他体温正常后,才靠在边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五点,于皓南醒了,他一动弹,李若希立刻睁开了眼睛,只是赫然发现自己躺在他的怀里,俩人交颈而卧,睡得踏实。

他连忙把他推开,又滚向了自己另一张床上,转身警觉地看着于皓南。

是怎么滚到一起的,他完全没印象。

“早。”于皓南道。

“……早。”

于皓南想了一会儿,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很着急地问:“我弟弟呢?方缇?”

“方缇走了,”李若希连忙告诉他,“他没事了,他走了。”

“走了,”于皓南呼吸平稳了一些,“那王宇行呢?!”

“死了!”

“死了,谁杀的?”

“总统。”

“总统,”于皓南重复了一遍,“总统,还得是总统。”

他的胸膛上下起伏,好像刚刚被魇着了,这回听到答案,有些放心。

他抓住了李若希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大手里,反复揉捏,像搓着没有筋骨的白纸团儿。

他以前就喜欢这样玩儿李若希的手。

“若希,我爱你。”

李若希没有回话。

他每天醒来的次数逐渐增多,醒来的时间也逐渐变长,有时甚至跟他有问有答,好几个来回。

“龙龙。”

他终于想起了他的孩子。

“龙龙呢?”

“上学了,”李若希道,“你现在这情况他不能来看你,你还没完全好,孩子会哭。”

于皓南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能让孩子哭。”

“嗯。”

“小黑。”

李若希心里酸酸的,但是,这个问题,他需要认真跟于皓南聊一下了。

“皓南,看着我,”李若希握住了他的手,坐在他的对面,“小黑去世了,离开了我们,永远,离开了。”

他虽然仍旧心痛,但是,他已经知道这件事,于皓南和他一样心痛。

尽管他们二人的夫妻情分早已经尽了,但孩子……毕竟有孩子,不管是现在活着的,还是已经去世的,他们曾经被孩子这一双方共有的血脉连接,就不能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人。

于皓南的眼泪夺眶而出。

“别哭,”李若希眼睛发红,拭去了他的泪,“小黑曾经来过这个世界,虽然走了,我们都很伤心,但不管怎样,我们要接受现实。就算为了龙龙,也要好好活着。”

曾经别人反反复复安慰他的话,他不得不同样安慰于皓南。

李若希就是这样的人,如果没有别人,那他可以让自己尽情脆弱,可一旦旁边有了“弱者”,即使是于皓南现在因为小黑去世这件事,暂时变成了“弱者”,李若希也会逼迫自己立刻强大起来。

他天生就对弱者有保护欲,保护弱者,是他的本能。

于皓南低垂着眸子,执拗地说道:“小黑没死。”

李若希向前抱住了他,双臂搂住他的腰,像扛着一个巨人一样扛着他。

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接受现实吧,皓南,虽然很残酷,但这就是现实。”

住了几个月,病房像是他们的家,但这里终究不是自己的家,没有那份熟悉和安心。

于皓南意识到在住院后,就开始要回家。

“等你身体好些了,我们就回去,”李若希告诉他,“你现在每天要打针吃药,回家不方便。”

于皓南看向了他:“那你呢?抑郁。”

李若希莞尔,他还记得这个。

他的手机被于皓南设下了三个闹钟,早中晚,都会按时响起,提醒他吃药。这小半年来,他诸事繁忙,既要照顾于皓南,又要外出反恐,每天三次,手机都会按时提醒,而因为于皓南这种情况,他知道他不能倒下,还真就每天按时吃药治疗。

“我已经痊愈了。”

方缇曾经说过的注意力转移疗法,真在他身上见效了。

李若希打开抽屉,拿出了他最新的诊疗报告,也不管他能不能看懂,反正摊开到他腿上,“我好了,于皓南,现在是你快好起来,别让我这么累了,行吗?”

“行。”于皓南看着他。

他很少有这么乖的时候,跟他买的黑熊玩偶一样。

他依然长得是李若希的理想型,这段日子,他清瘦了不少,硕大的肌肉块小了一些,就有点20出头的少年模样了,偶尔他这么乖时,李若希看着他,会有些恍惚,想起他最爱他的那些年。

逐渐的,于皓南意识到李若希在照顾他,每天陪伴他的时间最久,照顾得也最精细小心,他会像那黑熊玩偶一样,反复说着我爱你。

“晚安,”于皓南闭上了眼睛,握着李若希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中央,“我爱你。”

“晚安,”李若希躺在他的身旁,也闭上了眼睛,“明天见。”

8月过去,到了9月末尾,天气逐渐转凉,秋天到了。

李若希每天早上出门,中午回来和于皓南吃饭,下午出去,晚上回来和于皓南吃饭,于皓南已经能够生活自理,偶尔在医护人员的帮助下,下床走动,这一天晚上回来时,李若希看到于皓南竟然在地上做俯卧撑,看得他呆住了。

“肌肉不硬,”于皓南掐了掐自己的肱二头肌,“丁一翼打我。”

“他才懒得打你,”李若希感到好笑,“他现在每天忙得要死。”

丁一翼被他安排到皓南岛,这全水星最重要最关键的军械化岛屿,经过多方考察,整个A军目前治军最严谨、军备最精良的,除Aland以外就是Alice,张吉惟和丁一翼联手驻守皓南岛,配合还算默契。

李若希则在驻地安排Alice驻军,保护首都人民的安全。

中秋节这一天,方倾于皓南、方匀青羚和于凯峰尹桐都陆陆续续来看望了于皓南,李若希作为儿媳妇和孙媳妇,一遍遍向他们诉说于皓南的病情进展以及肉眼可见的进步,宽慰长辈们的心,同时,也接受他们数以千百次的感谢。

“不用谢,他也照顾过我,”李若希道,“以前我毁容的时候,他也照顾过我好几个月。”

是宽慰,也是解释,他不想让长辈们误会,这不过是“有来有回”。于皓南现在这样的情况,李若希因为他是孩子的爸爸,不想撒手不管,不然请多少个护理来照料,那对方于两家人来说,都不是难事,只是李若希出于“道义”,接过了这个重担,可也不是“和好”的意思,方倾一听就明白,他特意告诉于浩海嘱咐自家人,千万不要给李若希施加压力。

春去秋来,10月到了,天气更加凉爽,夜里盖的被子也厚了起来。

一天晚上,于皓南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说完“我爱你”以后,李若希回了一句:“晚安。”

于皓南忽然反问他:“为什么不说你爱我。”

李若希噌的一下睁开了眼睛,随即把于皓南的手,甩到了一边儿。

他坐了起来,看向于皓南。

于皓南低垂着眸子,看着他,目光锐利。

这回是真的醒了。

“为什么不说你爱我。”

他重复了一遍,声音颇有些威严,还有些咄咄逼人。

“因为我不爱你!”

第二天,李若希搬离了加护病房,他的陪护生涯到此结束,时长整整4个月,120多天。

==

于皓南回来了。

军队里,这个消息不胫而走,根本没有人能从宇宙黑洞那强大的吸附力里出来,还能全须全尾,全部复原,可见于黑子有多么霸道。

大家戏称他是“黑洞都不收的男人”,还有说是“同类相斥”,黑洞都讨厌于黑子,竟然没要了他的性命。

李若希听到这种话,只感觉很好笑。

这几个月,龙龙是两边家人照顾着,当他从加护病房搬离,回到驻军大本营里时,很快,李茉莉丁一劭告诉他,于皓南回家了,丁一劭根本没法跟他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当天就跟李茉莉离开,于皓南又开始每天早晚接送孩子上下学,说到他的恢复情况,丁一劭形容道:“除了瘦了一点儿,还跟以前一个狗德性。”

10月20日,全国A军军委大会在庄严的气氛中隆重开幕,于皓南正式回归。

在众多海陆空高级将领的见证下,于皓南进行了深刻的自我检讨。

他回顾了55事变之前,与王宇行在空中的激烈战斗,承认因过度自信、盲目自大而错失了战机,没有提前解决王宇行之祸,不仅自己险些丧命于黑洞之中,还导致了5月5日当天,驻地各部官兵与民众,处在惊扰之中,更因为几个月的昏迷与治疗,未能参与后续的反恐行动。

他坦然表示愿意承担全部连带责任,并自行卸下肩上三星,以彰显国法与军威,自我反省,自行惩戒。

这一举动别说全军将领被震在原地,错愕不已,丁一翼听到,连连“卧槽”,就是李若希,也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

“上将升星,难上加难”,这是军中人人知晓的事,可不是简单的小幅度晋升,没有“开天辟地,复国开疆”之功,上将以后非常难升星,何况连升三星,于皓南上回到达五星这个高度,也是因为彻底摆平了厄斯星球,双星之战完全平定,属于创世之功,现在自行摘星,再想升回去,可就难了。

于皓南此举,无疑是在向全军,乃至全世界宣告,他对于自身失误的深刻认知,以及愿意为此承担一切后果的决心。

会场内,一片寂静,那些曾经对他有过质疑的人,认为他靠爹靠爷爷的人,开始重新审视这位曾经的天之骄子。于皓南已经三十五岁,此时摘掉上将三星,意味着他与很快到来的“司令大选”,将彻底无缘。

席位上的总司令于浩海,显然都有些怔住,看了他很久,才出声道:“升星不易,自行降星更难,你有这份觉悟,就不怕将来再遇难关。”

他接受了于皓南的提议,像很多年、很多次一样,于皓南做事向来不留余地,对别人,也包括对他自己,都是说一不二。

李若希望着于皓南的背影,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有敬佩,也有无奈,他们都说于皓南是“恋权”的人,李若希不认同这种评价,可于皓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连他这和他抵足而眠、相识十几年的人,都很难说清楚,看明白。

散会后,孙舜香去到于皓南身前,上下打量:“于总,你好了?脑瓜清楚了?”

“是啊,”于皓南笑道,“你呢?病好了?”

“比你快了两三个月吧,刚刚好利索,你说说你啊,唉!”孙舜香无语,外加一些嫌弃,“你何必坦白得那么干脆,谁又追究你的责任了?毕竟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对手是王宇行,摘掉三星?!你简直是自毁前途。”

“我不能让别人挑到我毛病,一句都不行,”于皓南道,“老子输得起。”

“输得起,可关键是来不及啊,大哥,你还有年头追上来吗?马上奔四十啦!”孙舜香叹道,“你说说你,打了几百次胜仗,最关键一次,干脆没来参加,还让别人摘了桃子,你知道那便宜的桃子,有多么香甜可口吗?!连我都没吃过!”

“害,没吃过的东西多了去了,我还没吃过蟑螂耗子呢,”于皓南笑道,“孙总,那到底是什么滋味儿啊,香吗?”

“于总!”

==

李若希抱着文件,转身往会议室外面走去,肩膀上忽然多了一爪子,又黑又厚,沉甸甸地拍到了他的肩膀上。

他转过头,于皓南看着他。

“你笑了。”

“我笑什么了。”李若希问道。

“我哪知道你笑什么,”于皓南望着他,也笑了,“反正你笑了。”

“有事?”

“有事,”于皓南手里拿着一大摞子文件资料,都是55事变,“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恢复的缘故,里面有很多看不懂的地方,想跟你打听一下。”

来了来了。

还“很多”看不懂的地方。

李若希点了点头,准备接招。

“不好意思,”后面追上了一个人,扭头站在二人之间,正是允中祥,“我们李总要回去了,您有事找我吧。”

“找你你说得明白吗?”于皓南嗤了一声,“5月5号当天,你在总统府吗?”

那显然是不在,允中祥眉心微蹙:“于总,请您尊重一下别人的感受,特别是在您长篇大论的检讨之后。这几个月来,李总照顾你已经身心俱疲,你欠他的实在太多,真不应该还来烦扰。”

“我们是夫妻,你欠我我欠你,你再欠我我再欠你,反反复复,循回往复,这就是夫妻,”于皓南上前一步,倨傲地看着他,“不过我提醒你,允中祥,你再插在我们夫妻之间,我看你就是欠揍!”

“行了!”李若希打断道,“中祥,你回去吧。”

“可我们下午有个会议……”

“挪到明天。”

允中祥逐渐调整呼吸,忍了又忍,只好转身离去。

坐在小会议室里,于皓南眉头紧锁,显然心情已经被破坏了,李若希坐到他的对面,看到他略显烦躁的眼神,心里不由得一声叹息。

“他为什么总来打扰你?”于皓南没等他坐稳,就出声问道。

“他提醒我下午开会。”

“……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于皓南看着他,“这几个月他没有趁我昏迷撬我墙角吧?”

“你还有地基吗?”李若希看着他,忽然有些怀念他不知晨昏,昏迷不醒的日子,那时候起码很乖。

“不但有,还好几层呢,高楼大厦,你却不回家。”

于皓南翻开了案卷,低头看去,开始询问:“……王宇行这个王八,他那天为什么不穿防弹衣啊?”

“他仗着死侍腰上缠着的燃/烧/弹,以为我们不敢开枪。”李若希回答道。

“可那些燃/烧/弹不是空包弹吗?”于皓南看着他。

“是,他故意吓唬我们,因为他投鼠忌器,害怕伤到方缇,没敢用真的燃/烧/弹。”

于皓南琢磨了一会儿:“那他自己带一把枪总可以吧?他是神枪手。”

“他那天要想动手,就不止带一把枪了,”李若希道,“还是那句话,他怕伤到方缇。”

于皓南有些莫名其妙,他对这种“爱情”,总是理解无能,因为他本身不是一个会爱人的人,何况,他根本不信王宇行是真的爱方缇。

“那他背着一把剑干什么,从头到尾也没有拿下来过。”

“起到一个造型的作用。”

“……”于皓南皱着眉心,看着李若希。

李若希低下了头,害怕自己笑出来。

这些问题他反反复复在心里过了好几遍,不怕于皓南来问,只是他从来没有诓骗过于皓南,这时于皓南那种荒谬的表情,实在很好笑。

“王宇行是真的爱方缇吗?”他终于直接问出这个问题了,因为那天王宇行所有的“反常”,都是出自于这一个原因,因为对方缇太过珍重,所以,什么都没拿,一个死侍都没带,抱着赴死的心情,自己去了。

“我认为是爱的。”李若希回答道。

于皓南沉默了半晌,李若希向来相信爱情,他是知道的。

“方缇是从哪儿挖出他的密码,”于皓南问道,“我们三十多年从没放弃破解这个密码,都没有成功。”

“方缇想起王宇行给过他一张银行卡,密码跟核武器一样,”李若希道,“在他6岁的时候,王宇行就告诉了他。”

于皓南的表情,逐渐风云莫测。

是因为感动吗?总之,李若希当时听说,就非常感动。

“……操,”于皓南拍着大腿,显然非常愤怒,嘴角抽搐,“王宇行果然恋/童!”

“没有!”李若希怒道,“方缇说他21岁时俩人才有第一次!”

“我不信。”

“你爱信不信!”

李若希有些生气了,起身要走,于皓南连忙站起来拦住他:“你生什么气啊?”

“没有!”

“我看得出来,你生气了,”于皓南歪着头,看着他,“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别来烦我!”

他转身要出去,忽然脚下一空,正震惊中,身子已经被举起来放到了桌子上,他又惊又怒刚要骂人,眼前猛地一黑,于皓南整个人覆了上去,蛮横又用力,嘴里忽然多了东西,在急迫地索取,是橘子味儿的,清新果香,本应沁人心脾,却势不可挡,非要塞你一嘴的橘子瓣儿。

李若希怔住,瞪大了眼睛,连忙拼命反抗,使劲捶他的后脑勺。

这么狠捶了好几下后,于皓南忽然头一歪,眉心紧蹙,又捂住了头,好像之前每次头很痛时的样子。

李若希不得不住手,不敢再打了。

“给我滚开!”

“……我的头好沉。”

“沉就摘下来!”

于皓南往他身上一靠,头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要是一直昏迷的话,你会不会一直守着我。”

“不会。”李若希往边上撤,于皓南追过去,又往他的颈窝里枕着。

“头疼。”

他这样一说,李若希便有些不敢把肩膀挪走,他是真的怕了于皓南,再生病会很麻烦。

“我最近怀疑一件事。”

李若希声音有些发颤:“什么?”

“你心虚什么,”于皓南笑了,双手环住了他的腰,“你知道我在黑洞里看到什么了吗?”

“那里不是黑乎乎的,什么都没有吗?”

“不,像万花筒一样,什么都有,而且都是未来的事,”于皓南道,“我看到了十几年后,刚子添宝和龙龙的将来,我还去一一验证了,都对得上。我还看到了小黑,他长大了,比起我,他更像你,长得特别帅。”

李若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皱着眉看着他,不知道于皓南是头伤还没好,还是心理已经有了疾病。

“小黑没死,”于皓南指着桌上的案卷,无比确信道,“看到杜芊芊的属下各种证词,我更认证了这一猜测,小黑没死。”

==

李若希当晚去见了一次闻夕言,一再确认于皓南的病情恢复状况。

“生猛得像一头精壮的野牛,”闻夕言道,“他还来核对了王宇行的验尸报告,把我吓死,好在我师父出面,把他应付过去了。”

“可他不愿接受小黑这件事,我怕他跟我当年一样,”李若希忧虑道,“他本来就是一个很极端,很自负,也很恐怖……”

“李总,这小子我认识比你久,”闻夕言苦笑道,“他真是比他爹还邪性。”

第三天,李若希便听到了一个噩耗,来自于他的义父艾兰。

艾兰的声音发抖,断断续续,几乎说不完整,显然非常慌张。

“若希,你快来紫荆墓园,我们都控制不住他……”

李若希听到了这个地点,心神一震,连忙开车奔去,下了车未等走到跟前,看到眼前那一幕,仿佛被揪住了灵魂一般,双腿发软,再也没法往前走一步路。

于皓南推倒了小黑的墓碑,手里拿着一把铁锨,一锹又一锹土,飞快地挖开了小黑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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