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然原本是艺术中心的住宿生,父亲去世后,他可以更舒服地住在家里,但自从丁一翼伙同他的朋友,有事没事都爱在跆拳道馆对面的饭店聚餐喝酒后,楚然便不再回家。
每次从一楼绕着圈儿上楼,慢慢经过跆拳道馆时,他都留心听丁一翼的声音,不管里面聚集了多少Alpha,即便上百人,他都能清晰地听到丁一翼的说话声或是爽朗的大笑声,只因为他声音最大,最有穿透力,再就是楚然单方面认为,他的声音最好听。
丁一翼接下来一周都没有再去艺术中心了,盼盼躲他躲得厉害,已经到了装请假、装不在的地步了,短信不回电话更是不接。想来丁一翼明白,步步紧逼,只会让盼盼更加逆反,便自动消失了。
之前无论是绘画室还是声乐室,偶尔也有人捧着淡黄色的小雏菊过来向盼盼表白,都被他礼貌地拒绝了,有时为了让对方好受一些,盼盼也会收下花,但拒绝的态度是很坚决的,盼盼说当务之急是要备考,好好考上大学,让家人放心,这样的说辞也许是真的,但更多的理由,楚然是觉得他没有动心。
想到这里,楚然倒是想起这半年来,盼盼竟没有再收到一位求爱者的花了,这很反常,因为盼盼音乐美术舞蹈文学样样精通,人气是很高的,没道理忽然追求者都没有了,想必是丁一翼手眼通天,早就把他们给扼杀在摇篮里了。
盼盼这次拒绝丁一翼的方式,是格外粗暴的,楚然明白,这都是因为自己。
丁一翼每向盼盼说一句出格的话,盼盼都紧张地看向自己,然后像甩开什么癞皮狗似的,让丁一翼赶紧走。
他深深地了解盼盼的为人,以他的个性,只要自己对他诉说了对丁一翼的爱慕,那他和丁一翼就再无可能。他利用了盼盼的正直,想要丁一翼放弃,可同样的,又担心丁一翼若真的放弃了,不再来这艺术中心,他该怎么办,他去哪儿找他。
楚然呆呆地站在跆拳道馆窗外,叹了口气。他也不能做什么,但就像贪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能看到丁一翼,这一天都是幸福的。
比赛那天,当灯光寂灭,他在暗影之中快速变装、解开威亚吊环,听到丁一翼兴奋地大喊盼盼时,一瞬间人都是懵的。丁一翼那么希望看到盼盼上台,自己是不是该安静地趁着灯暗走开。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之下,他从六岁起就会熟练解开和安上的威亚绳索,竟在缠绕时少了一圈儿,差点摔下舞台,酿成大祸。
可他事后又庆幸发生了这样一遭,能让他掉落在丁一翼的怀中。
丁一翼的臂膀坚实有力,胸膛像铜墙铁壁一般坚硬,能够稳稳地接住他,让他安全落地,甚至一点儿事都没有。这样让人有安全感的Alpha,全水星又能有几个,盼盼却领悟不了他的好。
方盼盼走进艺术中心时,见到楚然又在拳馆后窗徘徊,这种若有所思、若有所失的迷茫表情,他最近频频在楚然脸上看到,不禁皱眉,快步走了过去,拉住他的手。
“然然,走吧。”
“嗯。”
日复一日的枯燥训练,在往常,楚然是很有干劲儿的,他吃得苦比别人多得多,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他原本的梦想是能早日考上好大学,离开那个糟烂的父亲,脱离苦海,躲得远远的。可丁一翼的出现,竟提前帮他完成了梦想,反而使他的目标陡地变了,目光开始不断追随那个人。
又一次动作失误后,连老师都看不下去了,冷着脸罚楚然贴在墙壁上高抬腿站立。
“然然,你要赶紧调整心态,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考试在即,快快摒除杂念,”方盼盼早看出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劝道,“咱们不想一起考进水星美院,一起做舞蹈家吗?”
“嗯,我会加油。”楚然点头,也不知道是敷衍盼盼,还是欺骗自己。
“你不是还想拿全额奖学金吗?那一定要努力拿第一名啊。”
“嗯。”
盼盼看出他在敷衍了,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想见他?”
楚然的眸子渐渐地红了,摇了摇头。
“唉!”方盼盼有些自责,说到底丁一翼是自己招来的,这个花心大萝卜,白白把楚然牵扯进去,“那你好好的,等下次考完试,我让他过来见你好不好?”
楚然怔怔地看着他,只怕让他过来后,他更想见的人是你。
方盼盼见楚然沉默不语,像是答应了,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怎么最近没看到爽叔陪你了?”
放学的时候,楚然跟盼盼一起走到了门口,盼盼的保姆车门开了,里面只坐着仇金等人。
“你没听说吗?那个拳馆的馆主,是爽叔的师兄,最近抑郁了,要跳楼。”
“啊?”
“闹得可凶了,爽叔只得天天看着他,寸步不离,”盼盼说,“他跟我请了假,说很不好意思,想要别人接他的班。但我想我每天基本两点一线,也不用人送,现在这艺术中心……也很安全,只麻烦金叔上下学接我就行啦。”
楚然心中一顿:“那个凌教练,五大三粗的,平时竟听他在拳馆里面吹牛,竟然还会抑郁?跳楼?”
“爽叔说是被我弟上回踢馆踢的,给整抑郁了,丢了面子,我也不懂,”盼盼挠了挠头,“只怕是有的人表面好好的,其实心里有伤吧。”
楚然不再说了,只觉得这句话用来形容他也不为过。他和盼盼从少年宫时初识,到现在已经认识十几年了,可每次谈到家人的时候,楚然都掩饰太平,从没有告诉过盼盼,他是在怎样的地狱里长大。
他有点怀疑是丁一翼故意支开任爽,那凌教练根本是丁一翼的手下。
“盼盼,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自己一个人待着。”
“嗯嗯。”
近一个月没回家了,楚然在这个周五晚上,收拾东西回到了家里,阔别已久的哥哥请假回来了,上次父亲去世,他都没有回来,这回却是带了一个好消息,只等楚然一到家,便兴致勃勃地告诉他。
“找到门路了,是Abosiluly军队衍化的部队,说白了就是地方兵,虽然军牌已经不在了,但属于有军籍的巡防兵,”楚阔说,“能在驻地边防军当后勤,活儿很轻,还能拿军饷,一个月有三千多块。”
“……Abosiluly?”楚然狐疑道,“都说是字母越少越厉害,这个A字军名称也太长了吧?确定吗?而且军牌都撤了,说明不是个好去处。”
“你以为是Art还是Air啊,我这条件还能挑他们吗?有军籍就不错了。”
“可我听说现在有的军队也下放了名额,没有年龄限制,也可报名参军,只要通过体检和体测……”
“还得是名牌大学毕业,我高中都没读完,”楚阔沮丧地说,“那名额都是给职场精英入伍的机会,不是给我这种人。现在时代是变了,不用靠钱来打通关卡,可新上任的总统极其看重文凭,没有文凭,我寸步难行……”
“哥,我这半年攒了不少钱,你看你要不要把学历搞起来,起码念一个成人大专,然后开始训练,掌握一门武功,我们学校一楼,有个跆拳道馆……”
“别逗了,那都是军二代三代们从小就开始的针对性训练,我能跟十八/九岁壮得跟头牛似的Alpha拼体力?再说了,我做了那么多年执勤保安,跟军队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从头学起,哪哪都跟不上,在水星,直接就失去了求偶权,我都多大岁数了……”
楚然低着头,沉默不语。
想当年哥哥也是一心从军的,在校学习成绩也很优异,只是自己慢慢长大,14岁便是个成熟的Omega了,那年暑假的晚上,天气异常闷热,酒鬼父亲看到楚然湿着头发从浴室洗澡出去,第一次想对他下手,是哥哥用刀捅了父亲,锒铛入狱。
尽管那时哥哥也还没成年,劳改也只半年,可这样的案底,却让他永远失去了正常途径当兵的机会。
“然然,哥哥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很想去表白……”
“哪里的人?”
“小区的业主,”楚阔说,“可我不能以一个保安的身份去求爱,那太low了,我起码得入军籍……”
“条件是什么?”
“他们想认识你,说他儿子也想去艺术中心上学。”
周六的晚上,在牛鬼蛇神、群魔乱舞的夜总会包间里,楚然看到了哥哥所说的“贵人”,前Abosiluly的将领,一个姓翁的大腹便便的中年Alpha,瞅他的身型,想必Abosiluly至少解散20多年了,才让他颓废成这样。
从楚然进去,到他坐下,那姓翁的老头儿和周围四五个人的眼睛便都亮了,近乎贪婪地扫视着楚然的全身上下。
“翁总,这就是我弟弟,艺术中心一枝花,今年就考水星美院,以后肯定是高材生。”
“不错,不错,这身段……这长相,是绝对的艺术,”翁文财点了点头,笑容满面,“楚先生,你好。”
说着把一只胖胖的手伸了过去,楚然只得笑了笑,把手掌递过去一贴即收,翁文财速度很快地摩挲了一把他的手心。
他的手汗很多,楚然立刻感觉到了来自手心的黏腻感,不禁微微蹙眉,把手贴在沙发垫上,用力擦拭干净。
“我有两个儿子,一个Alpha学拳头,一个Omega学舞蹈,正想跟你请教,这艺术中心,容易进吗?”
“是需要高中基础课成绩过了B 以后,再接受舞蹈班体测,如果各项合格的话,是可以进的,本身就属于一个对外招生的培训学校。”楚然知无不尽地回答道。
“体测,这Omega体测是怎么测的,跟Alpha当兵一样吗?跑步跳远、极限训练。”
楚然摇了摇头:“是看舞蹈生的基本功底,身子的开合度和柔软度。”
“噢,”翁文财点了点头,眼角的鱼尾纹逐渐加深,目光往楚然两腿之间逡巡,笑着问道,“那能开到哪里?软到什么程度?”
楚然冷笑一声:“您回家看看您Omega儿子的水平就知道了。”
说完,戒备地往那边看去,想给哥哥递过去一个眼神。只是楚阔正伏在沙发边上,给另外一个人递烟打火,非常恭敬殷勤。
翁文财笑了一声,觉得这Omega还挺辣的,不禁更有兴趣了。将楚然面前的酒杯倒满,伸手让了一下:“请。”
“我不会喝酒。”楚然回答道。
“凡事都有第一次,不会我可以教你。”
“……”
“就是就是,我们翁总特别有耐心,来来来,楚先生,喝一杯吧!”
身边几个人立刻起哄,他们都对楚然感兴趣,但翁文财在这里,便无人敢靠近,只是该到他们说话的时候,他们也绝不迟疑。
“我不会喝,也不想喝。”楚然目光冰冷,终于和楚阔望过来的眼神对上了。
“这酒度数不高,我在这儿呢,喝点儿没事。”楚阔抬了抬下巴,有些央求他的意思。
楚然叹息一声,低头望着这杯浊液,倏地伸手端过来,仰头一饮而尽。
瞬间被辣出了眼泪,连连咳嗽了起来。
“你看看你这孩子,初学喝酒还这么心急,这怎么行啊?”翁文财笑着给他拍了拍背,手像黏在上面去了似的,反复揉搓。
“您放尊重些。”楚然皱眉往沙发边上挪开,翁文财并不追过去,只是仍旧盯着他看,目光在他敞开的脖颈处流连忘返,一句话都不说,一种胜券在握的坐姿,浑身散发着来自石楠树的腥臭味道。
紧接着到了拼酒的时候了,楚然看到这屋子里的人都在来回灌楚阔,他试图拽了拽哥哥的袖子,不让他再喝,便招致周围人的群攻。
“楚先生,你要想替你哥解围,也不是没有办法,你一杯,我们两杯,这样你很划算吧?!”
楚然心知这些人不过就是想占一占他的便宜,让他喝醉,可看着楚阔还很清醒的样子,他又有些放心,大不了喝醉了被哥哥背回去,便答应了这种拼法。
他第一次喝酒,还是这么烈的酒,就跟喝汤药似的,咬着牙往嘴里灌,一杯换两杯,看似占了便宜,无奈对方都是老酒鬼,他已经浑身通红,眼睛睁不开了,对面那些人的脸还是红光满面,一个个咧着嘴大笑着靠近他。
“不能,不能再喝了……!”楚然将杯子掉到了地上,哗啦一声脆响,玻璃碎了满地,这响声让他浑身一惊,顿时清醒半分,翁文财竟然已经把他抱到腿上灌他的酒了,他立刻跳了下来,抓着包就往外走,翁文财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哥!哥!”
楚然惊慌失措,大喊起来,楚阔却早已醉倒在沙发上,人事不省。
翁文财把西装外套罩在他的头上身上,手从他的膝盖下面伸过去,像扛着一个麻袋一样把他扛在肩上往外走,楚然慌得手脚并用,连连捶打,却黑咕隆咚地什么都看不清,他不禁举起拳头,用力往下砸。
“哥,哥!楚阔!楚阔!”
“别叫了!”翁文财厉声道,“你被你哥卖给我,你还不知道?”
“一个军籍值八百万,换你这么个小雏儿,还是你们兄弟划算……”
“……不,不!”楚然大哭了起来,开始像挣脱罩住自己的网一样疯狂挣动身体,他感觉到了自己在一个人的肩上,正在移动,便去猛烈地砸对方的头,可没打过去两下,便被狠狠一巴掌拍了头,打到了他的太阳穴,顿时眼冒金星,他的双腿便软了下来。
“救命,救命!”他有气无力地捂着头,呜呜地叫着,感觉自己进了电梯,像在往上走,又一转弯,像是进到了酒店房间,被粗暴地扔到了一张床上,那只油腻的手一瞬间捂住了他的下面,他浑身起鸡皮疙瘩,立刻抬腿去蹬。
“救命啊!救命!”楚然疯狂地叫着,使劲儿蹬腿踹人,翁文财又给了他一巴掌,拽着罩着楚然的衣服,可楚然却使劲抓着不放,仍旧撕扯着那衣服,不敢露出自己来。
“咣当”一声巨响,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不知道谁闯了进来,一伸手把翁文财直接从楚然身上摘了下去,像扔沙包似的扔在地上,砰的一声巨响。
“……你是个什么东西?!”
丁一翼抬脚狠跺在翁文财的后脖颈上,只听夸嚓一声,骨头碎裂爆响,翁文财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声,脖子顿时呈现一个L异形的样子,歪在了一边。
剧烈的疼痛让翁文财动都不能动,惨痛大叫。
楚然浑身颤抖着把衣服拿开一点儿,看到丁一翼站在对面地上,领带歪在一边,白衬衫只系了两个扣子,露出一块块黝黑光亮整齐的腹肌。
“翼哥,您怎么跑这儿来了?”
外面的小弟们一拥而上,将翁文财围了起来。
“我刚要进电梯,听这边有动静,”丁一翼低头把扣子一个个系上,“哎,床上那个,你没事吧?!”
楚然立刻把衣服又罩回到脸上,哆嗦着咬着嘴唇,不敢出声。
他不能再让丁一翼看到他的狼狈了。
“你是不是不愿意?!”丁一翼不耐烦了,大声问道。
“是!”楚然赶紧回答。
“翼哥翼哥,是小弟看管不利,打扰了您休息,真抱歉,您别管了,我们来处理!”
外面大堂经理匆匆忙忙赶来,连连鞠躬道歉,“您睡醒了?要不要吃点儿什么?”
“每一层都让人看着,监控没人盯着吗?我的地盘不准发生这种事,明白?!”
“是!是!是我们的问题,我马上去处理,马上解决相关人等,绝对严肃处理……”
丁一翼懒得听完,打了个哈欠,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地上的翁文财已经扭着头脸色发青,昏了过去。
楚然低头看了他一眼,差点儿跌下床去,他起身把衣服往下拽了拽,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去,看到拐角处丁一翼接过了别人给的黑色外衣,撑开穿上,捋了一把毛寸,进到了电梯里。
从这往上望去,单独的一层,几间豪华套房都敞开着门,红色洋葱的味道轻轻飘过,若隐若现,正在被工人们清理,打扫卫生。
丁一翼昼伏夜出,偶尔下榻这里,楚然后来才知道,这酒店包括楼下的夜总会,都是丁一翼的产业。
他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伸手打了一辆出租车,坐上车直接到了艺术中心,进到自己的宿舍,扑在床上,嚎啕大哭。
人都是自私的,他懂。
想必这些年的风餐露宿,已经让哥哥后悔曾经帮了自己,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楚然没有怪楚阔,只是从这天开始,他再也没有接楚阔的电话,也没有回复他的信息,楚阔去艺术中心找他,他也躲起来不见。
他只是一病不起,高烧惊惧,外加换季流感,让他持续发烧了一个星期,等病好了的时候,人整整消瘦了一大圈儿,变得有气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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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一翼忍了一周,终于去到了艺术中心,再一次去堵盼盼。他猜经过这个七天的冷静期,盼盼对他的态度可能会稍微缓和些,或者也会想起他的好。
果然,这一回盼盼没有太过拒绝,只是欲言又止的样子。丁一翼心中稍宽,对他道:“盼盼,请你跟我去到一个地方,我有话跟你说。”
“我也有话跟你说,”盼盼犹豫道,“楚然病了,你能去看看他吗?”
“……能。”丁一翼艰难地点了点头,细想起来他跟盼盼单独约会的时候根本没有,从来,都是三人以上,想到这里他便不禁苦笑。
可只要盼盼睁着他淡黄色的圆眼睛,仰着头问“行不行,可不可以”,丁一翼便无法拒绝。
半天翘课,两个Omega坐上了他的怪兽车,一路无话,从艺术中心开到了潭声寺敬亭山上,一家咖啡馆里。
三人坐在了楼上,楚然果然一脸病态,嘴唇发白,可坐在丁一翼面前,心里是非常高兴的,眼睛时不时抬起,偷偷看丁一翼,双手捂着盛满热咖啡的杯子边缘,温度来自手心,也来自对面那个男人。
“我正好想去上个香,你们先……”盼盼起身,佯装有事要出去。
“盼盼,”丁一翼赶紧站了起来,“这家咖啡厅是我的。”
方盼盼哦了一声,木着脸看着他:“你是要跟我炫富吗?”
“不是,”丁一翼笑了,摇了摇头,“你看外面。”
他推开了咖啡厅三层的窗玻璃,指着外面。
方盼盼和楚然一齐向外看去,只见一大片郁郁葱葱的野菊花,正在阳光下尽情绽放着,白白的,粉粉的,黄黄的,都晃着它们小小的圆脑袋,随风一起舞动。其面积之大,从寺庙到整个山脚下,无限向下延伸,全是各种各样大小、颜色各异的野菊花,竟像一个花园一般,被打理得井井有条,郁郁葱葱,美不胜收。
“是你的花。”楚然微笑着说。
“……这么大一片空地,竟然就这么荒废了,”方盼盼不禁感慨,“长满了没人要的小野花,这要是玫瑰园的话,园主岂不是发财了?”
丁一翼笑了,盼盼说的话,总是能轻易地惹他发笑。
“可惜在园主心里,什么玫瑰牡丹,都比不上这一片野菊花,”丁一翼收起了笑容,郑重其事地望着那朝思暮想的人,“盼盼,我爱你。”
方盼盼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睁得溜溜圆。
他第一反应,又是赶紧瞥向一旁坐着的楚然。
楚然淡淡地笑着,他知道丁一翼忍不了太久,一个星期,就是极限。
“从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和于总四手联弹,一首欢乐颂钢琴曲,就让我为你着迷……”
“……你闭嘴!”方盼盼赶紧捂住了耳朵,仓惶地要离开座位。
“盼盼!”丁一翼急了,蹿出位置一步逼近了他的脸,气息扑在了他的身上,“你听我说完!”
“我不想听!”方盼盼急得连退两步,撞得桌子椅子乒乓作响,脸色逐渐红了起来,“然然在这里呢!”
“在这儿就在这儿!他也是我们的一个见证……”
“你个花心大萝卜!滚开!”方盼盼双手推到丁一翼胸膛上,竟根本推不开,气得抬脚一下下踹他,“滚不滚?!”
“盼盼!你对我有误会,是不是我哥跟你说了,说我喜欢你,但你以为我喜欢楚然?!”
丁一翼指着楚然:“现在,你听他跟你说,说我到底喜欢谁!”
俩人一齐看向了楚然。
“……你喜欢我,”楚然咬着牙,甚至咬出了血腥味儿来,眼睛蒙着一层水雾,凄楚地看向丁一翼,“你最开始是喜欢我的。”
丁一翼:“……”
他呼吸几乎停滞了,顿在那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我操!你他妈的胡说什么?!我开始是不是请你帮我,说我喜欢盼盼,要你帮我……!”
“啪”的一声,方盼盼扬手甩了他一巴掌。
“嘴里不干不净的,你简直欠揍!”方盼盼指着他,“离我们远点儿,再敢靠近,我就报警了!”
“……盼盼!”丁一翼双膝发软,眼睛赤红,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赶紧下跪求饶还是怎么的,手拍向了兜里,那里装着咬伤贴,他咬着后槽牙努力地忍着,“我喜欢你,我爱你!我发誓,我从来就喜欢你一个人!”
“滚!”
“……”
丁一翼握紧拳头,猛地砸向桌面,顿时三杯咖啡原地起跳,倒了一桌子都是咖啡液。
“你弟弟二话不说把我手机号拉黑,让我联系不上你!你又拒人于千里之外,你怎么对待林致文就会怎么对待我,我不敢直接追求你!你爸你爷爷今天能雇五个保镖看着你,明天,就能有十个保镖把你藏起来,还有你弟!你让我怎么靠近你?!我就是喜欢你……我有错吗?!”
“你撒谎!你一会儿喜欢这个,一会儿喜欢那个,你一个普普通通的Alpha,谁给你的勇气?你以为你是谁?!”
“……”丁一翼被怼得哑口无言,只得眼睛发红地望着他。
方盼盼明明没有丁一翼高,语气却自带居高临下的威严,根本不听他废话了,一把拖住楚然的胳膊,“然然,我们走!”
楚然的脚像灌铅了似的挪不动步,方盼盼直接把他拽了起来,俩人刚转身走出没两步,丁一翼又追了上来,忽然扑倒在地,轰隆一声,把俩人吓得够呛,都往后退了两步。
丁一翼忽然抱住了盼盼的小腿,仰着头看着他:“我求你用用脑子,回想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所有巧遇都是我在找你,我想见你,我从来只喜欢你一个人,只喜欢你!”
紧接着就跟变脸似的咬着后槽牙,凛然望向一边的楚然:“你、给、我、等、着!”
“……你竟敢威胁他?!”方盼盼握拳用力砸了一下他的脑门,“你一个Alpha朝三暮四,满嘴谎言,你已经不干净了!”
“……”丁一翼僵在了原地。
方盼盼抓着楚然的手绕过他落荒而逃,好在仇金的车就停在丁一翼的“怪兽”后面,俩人连手提包都不要了,直接跳上了车。
“金叔快走,快开车!”
“怎么了?!丁一翼动粗了吗?”仇金一把按住侧面兜,“我有枪!”
“……不是,快走,快走!”
黑色保姆车扬长而去,楚然从车窗往外望,丁一翼正追在满是野菊花的山坡上,一边追车,一边大喊着盼盼。
泪珠一颗颗滚落下来,什么是东郭先生,楚然认为自己就是。
可人是生来自私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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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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