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还是月亮好

纪枕时推开门走出去,高声呼喊,一下子就叫停了包厢内的声音“叔叔阿姨伯伯婶婶哥哥姐姐们我来了,不好意思路上实在堵车来晚了,应该还没有错过什么吧?”

“对了,这就是我哥吧,也没什么变化嘛,依旧这么英姿飒爽。给你,哥,恭喜你重新做人,送你的花,希望你像这白雏菊一样,清清白白做人。从头再来,三十不晚。”

将一束白雏菊精准的一股脑儿塞到人群中寸头男怀里,纪枕时十分自来熟的迈了一步,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长腿一跨就站上包厢内的茶几,然后做出领导讲话的气势俯瞰把目光投向她的所有人。

举起白酒的小杯子,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白酒,举杯面对所有亲戚,“第一杯,敬我哥从头做人,洗心革面,继续创造辉煌。为我们纪家振兴门楣,光宗耀祖啊。”

“这第二杯,敬我爸妈这几年对我哥辛苦的栽培,你看看这顶天立地的三尺男儿,以后就是我们纪家的顶梁柱了,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我妈杨樱女士的辛苦栽培。”

“最后一杯,第三杯,是道歉今天没能第一时间去接我哥,算是赔罪了,我哥大喜的日子我实在是不应该缺席。一共三杯,还请叔叔伯伯婶婶们口下留情,别怪罪我才好。毕竟我还小,我还是个孩子。”

一连三杯白酒下了肚,没有丝毫犹豫,这个架势史无前例。

纪枕时在进门的第一时间就掌控了主动权,看得人目瞪口呆。

整个包厢内的人呆了好几秒都没有声音,静静看着这个纪枕时的神操作,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尤其是那句,“我还小,我还是个孩子”怎么就那么耳熟?

“纪枕时?六年不见长这么大了?我记得我进去的时候还是呆呆的矮子,现在都这么高了。”纪庭俊站得离纪枕时最近,也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吊儿郎当的歪头冷笑一声,怀里的那束暗含许多深意又带有不吉利寓意的花被他随手扔到一边的沙发上。

纪枕时这是要来砸场子的架势啊。

“毕竟都六年了,你不长我还要长呢。”纪枕时耸耸肩,无所谓的样子。

纪枕时接近一米七,而纪庭俊一米七出头,两兄妹站一起差距也不大。

所以纪枕时刚才那句七尺男儿很值得怀疑暗含羞辱的意思。

连羞辱人都这么高级。

“你还真对得起你这一头叛逆的发色啊,黄毛儿?接我的班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不去接我,又在这里给我搞这一出,给我下马威吗?”

纪庭俊无论表情神韵还是姿态就是标准的地痞流氓架势,虽然是亲兄妹,但是纪庭俊和纪枕时可以说是一点都不像,站一起完全看不出是亲兄妹。

大概是和气质有关吧,纪庭俊扔人海里都不太能一眼看到,而纪枕时融入人海都能看出她的突出。

她的五官很好看,深邃的双眸,可以冷脸的时候极具攻击性。

纪枕时很无辜的表情看着纪庭俊,“哪有,不是妈叫我一定要来的吗?我不够听话?”

所以杨樱大概率是偷偷给她打电话的,想的是不想在这么多亲戚面前丢了脸面。

“菊花?纪枕时你又要胡闹是不是?我叫你来不是让你这样为所欲为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要做什么?”杨樱也反应过来了,纪枕时这哪里是诚心送花,这是诚心过来添堵来了。

纪庭俊哼笑了一声,“妈,这你还看不出来吗?这臭丫头做事儿可真是对这起她这一头叛逆的黄毛儿。”

纪枕时给两位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笑着从茶几上下来,拍拍纪庭俊的肩膀,“哥,我这是金色,和你的非主流不一样。”

说完迎着面色各异的目光,纪枕时笑嘻嘻的招呼,“三叔二叔婶婶们继续吃啊,别这么看着我,也别管我。我就是来迟了给大家道个歉而已,还有,妈,别对我这么大恶意,这可是我亲哥,亲哥洗心革面从头做人的日子,我能做什么?”

纪枕时完全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还特认真的将自己的那束小雏菊整理了一下放在那几束鲜花里面,摆摆正之后自顾自的拿了一副碗筷,饿的咽了咽口水。

说实话真的有点饿了,虽然人有点倒胃口,但是饭菜却是色香味俱全。

不吃白不吃咯,也不能白来一趟。

“枕时啊,你怕是来砸场子的吧,哪有人重新做人是送菊花的?你这样多不吉利,你哥不跟你这个妹妹计较,但是你也要适可而止啊。”说话的人是纪枕时的其中一个叔叔。

闻言,纪枕时仰头看了看周围都是一些熟悉但是又很陌生的面孔,以及脸色铁青的杨樱,脑海中不断涌现杨樱在她耳边说黎韵礼是哑巴,她被黎韵礼带坏之类的话。

她本人都听了很多次,更何况口不能言的黎韵礼呢,杨樱口无遮拦,不知道背着她说了多少难听的话。

黎韵礼听了也就听了,从不会当着纪枕时的面说杨樱什么,说到底,是黎韵礼识大体不想计较,从来都不是杨樱占理应该说的。

纪枕时眸中没有任何温度,继而微笑着说。“二叔别这样说我,白色嘛,我想我哥清清白白做人。我出发点是好的,我哥领了这份情就行了啊。”

纪枕时这样的行为完全就是搅局,成心不让这顿饭吃得安宁。

不过也确实是,从纪枕时进来之后,包厢内原本的欢呼都戛然而止,面面相觑,恐怕在心里已经编排无数次纪枕时。

这孩子的叛逆期是不是有点长啊,二十二了还在叛逆期?

纪庭俊看着这一系列行为的纪枕时,把这里搅得翻天覆地,还那么平静吃饭。

舌尖舔了舔后槽牙,纪庭俊都忍不住笑了,“行啊,你这个小屁孩儿还挺有个性。行了妈,纪枕时不懂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别和她计较,三叔二叔你们坐下,继续喝。”

“都二十二了还不懂事!以后还嫁的出去吗?就这样的以后什么样的人才压制得住她。”

“就是!二哥你回去要好好教育教育,还有那头发,什么颜色,太扎眼了。”

“女孩子要淑女一点,你看看刚才那架势,像什么样子?”

纪枕时仿佛成了话题中央,围绕着她的话题展开。

无非就是她小时候多听话,长大青春期之后叛逆成这个样子了,简直是没法看。

听话?任由别人指手画脚就是听话吗?

她早就明白了自己的人生只有自己能负责,没出事时一副经验很足的过来人的样子指指点点,一出事只有自已照单全收。

纪庭俊把快要掀桌的杨樱按耐住,然后坐到纪枕时旁边,十分嫌弃的掀了掀她的头发,然后啧啧两声,“纪枕时,几年没见,长本事了?瞧瞧你这儿傲慢的样子,二十l二了还在青春期?”

纪枕时眼皮都没掀,刚才那三杯白酒实在是太猛了,现在酒劲儿有点上头,头越来越晕。

手肘撑着桌沿,闭着眼说,“你快三十了不还这么傲慢?”

纪庭俊就是典型的非主流过来的那种地痞流氓,不爱学习,又被当成顶梁柱来溺爱,所以二十出头的时候年轻气盛一时冲动换来六年牢狱之灾也在情理之中。

“哟呵,臭丫头脾气还挺大,就你这样的还拉小提琴?那看来小提琴的门槛也不是很高啊,谁都能学吧?不过就你这个细胳膊小腿儿的,你拿得稳琴吗?”纪庭俊看似被纪枕时当面挑衅也没有生气,是格局大不和纪枕时这个所谓不懂事的妹妹计较,实际上却是瞧不起纪枕时。

在他眼里也觉得小提琴并没有出路,不如学点有用的专业,难不成以后在街上拉小提琴卖艺挣钱?

纪枕时默默蜷紧手指,强装镇定侧眸微微一笑,“哥哥说话还真是难听,我吃饭的家伙儿为什么拿不稳?至于是不是谁都能学小提琴,哥哥想来试试吗?试试就知道是不是谁都能以省内专业第一的成绩考进音乐学院?不过我记得你好像初中都还没有毕业吧?你想来试试吗?”

试试她拿小提琴的决心。

无论她的成绩有多优秀,只要是小提琴就被一棍子打死了,纪枕时以前不懂事还想着要是自己做出成绩了他们就认可了,但是经历了那么多失望之后,她已经没有任何期望了。

努力只是因为自己喜欢,自己想要走得更远罢了,她并不想要得到这些无关人员的认可,没有意义。

“行了,别对你哥恶意这么大,咱俩可是实打实的亲兄妹,以后你靠着我的地方还多着呢。小提琴这么高雅的东西跟我粘不上边儿,你乐意倒腾就趁着年纪小捣腾呗。谁年轻没走过一点弯路啊。”纪庭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边喝一边懒洋洋地说。

纪枕时冷哼一声,对周围的议论声充耳不闻,风头出够了,那口气也出了,她就当一个透明人直到饭局结束就行。

总之装聋作哑已经是她的被动技能,怎么说她看不起她都无所谓,别提黎韵礼大家都能相安无事的吃完这顿饭。

纪庭俊拦着要说话的杨樱,摆摆手示意先别闹,毕竟还在亲戚面前,家丑不可外扬。

有什么事关上门慢慢说。

纪庭俊翘起二郎腿,不紧不慢的扯开话题“听说今天黎韵礼去你学校才没来接我?我不在这几年,看来你和你嫂子相处的还不错?早就适应成为一家人了吧?”

听到黎韵礼的名字,纪枕时原本阖上的双眸猛然睁开,死死看着纪庭俊。

阴郁的目光落在纪庭俊身上,没有开口,却让人不寒而栗。

明明看着有了醉意的人,骤然间竖起的铜墙铁壁却让人找不到一丝缝隙。

“看着我做什么?突然间反应这么大,我又没有要怪黎韵礼的意思,我没那么斤斤计较。只是听妈说黎韵礼和你相处的还不错,似乎还成为了知心姐妹?”纪庭俊吊儿郎当的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

纪枕时暗自捏紧筷子,手背的青筋暴起,似乎有什么情绪快要喷涌而出。

选择性忽视杨樱和叔叔婶婶的话,纪枕时所有注意力都落在纪庭俊的身上。

“怎么了,哑巴了?和哑巴待太久也变得不会说话了?刚才进来的时候嘴皮子不是挺6的吗,出口成章的,都插不进去一点。”纪庭俊见纪枕时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哼笑一声,翘着二郎腿说。

她这个妹妹倒是和六年前的乖学生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果然像杨樱说的那样,叛逆期有点长。

纪枕时皮笑肉不笑的抬眸,看向纪庭俊的眼神里都是戒备。“嗯,相处的不错,有什么问题?”

纪庭俊见她反应这么大,疑惑的掏了掏耳朵,“没问题啊,不过今天没见到我老婆,还挺遗憾的,等和兄弟们见完了面再去找她。”

在他眼里,虽然没有领证,但是在黎韵礼爸爸拿了他们家钱的时候开始,黎韵礼就是他的妻子。

既然自己妹妹和妻子玩儿的好,对他来说又没有什么坏处,就算相处的不好,他又不会花心思处理妹妹和妻子的矛盾。

没有任何影响。

“我听妈说你还挺听黎韵礼的话,只是没想到黎韵礼一个哑巴,竟然能有办法让我们叛逆的臭丫头变乖,看来那个哑巴带孩子还是有一套啊,以后生了孩子也有经验了,毕竟谁能叛逆得过你啊,纪枕时。”

纪庭俊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一字一句都在往纪枕时的伤口上撒盐,生生刺痛着她的心。

明明已经有了酒意,但是酒精似乎在这一刻失去了麻痹的作用,让纪枕时依旧能清晰的感觉到钝痛。

“一口一个哑巴,你不觉得很恶心吗?”纪枕时猛的放下碗筷。

纪庭俊以为她说的是黎韵礼,所以自作聪明的解释,“我又不嫌弃她是个哑巴,家里那个能当贤妻良母就行,外面的用来感受刺激。纪枕时,学学你哥这聪明劲儿吧,别一天到晚傲慢得不行。”

冷冷的嗤笑一声,纪枕时一字一句,“我说的是你。”

纪庭俊何曾给过黎韵礼尊重,连自己亲妹妹都没有,如果要说,这两兄妹唯一相似的地方恐怕就是那不自觉的傲慢了。

纪庭俊的傲慢是看不起所有人,唯我独尊,而纪枕时的傲慢是从不随波逐流,在无数指指点点的声音中只做自己,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买单。

本质上是不一样的,纪枕时从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也不会看低自己。

“真是让我吃不下一口。”纪枕时已经失去耐心和他们做无谓的周旋,背上背包转身就走。

来时像阵风,风风火火搅得整个饭局的不安宁,走得时候拦也拦不住,来去自由,

“哎?这孩子怎么回事儿啊,这么没教养!”

“是啊,简直无法无天!”

“刚才喝那几杯喝糊涂了?真是太惯着她了。”

“庭俊你现在出来了还是好好管管你这个妹妹,别让她以后吃了你这样的亏才好。”

忽略了身后的声音,纪枕时长腿迈得很快,好似一秒钟都无法在这里待下去。

分不清是纪庭俊说黎韵礼是哑巴恶心还是说黎韵礼以后带孩子有经验恶心,纪枕时只感觉恶寒骤然而起,浑身都好似低于正常人体温度。

她真的想吐,胃里翻江倒海,浑身都难受。

终于走出餐厅没几步纪枕时忍不住单膝跪在了路边,本来就没吃两口东西,一股脑儿喝了那么多白酒,铁打的人也经不起这样折腾。

所以纪枕时最终全吐了也在情理之中。

狼狈的跪在路边,纪枕时眼眶湿润,总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从纪庭俊出狱这一刻就被打破了。

她舍不得,舍不得黎韵礼,舍不得陪伴在黎韵礼咖啡店的每一个午后。

“既然嫌弃她是个哑巴,为什么不能放过她。”

纪枕时找不到答案,也自知自己无法和其同流合污,所以哪怕很害怕,也清楚自己的渺小,也要紧紧握住属于自己的东西。

脸色涨得通红,纪枕时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她想去找黎韵礼,又觉得自己这么狼狈不想让黎韵礼担心,所以就在路边长椅上将自己缩成一团,双手抱着膝盖,数了一晚上的星星。

还是月亮好,只有一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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