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时,薄瑾已拿到安黎在酒吧里的全部照片与监控录像。
司机朝着目的地驶去,窗外的城市夜景快速倒退,薄瑾却没有分出丝毫注意,全神贯注集中在平板电脑上。
更大的屏幕,更清晰的安黎。
他已认识这位“朋友”很多年。
一个自卑又自负的私生子,他倒不太在意这些名头,只幼时觉得靠讨好他往上爬的安黎像条疯狗。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这条狗还能咬到他吗?
所以,他不承认也不否认安黎自称的“朋友关系”。
对安黎那些自己走了捷径就要把这条路堵死不让其他人走的行为视若无睹。
因为安黎很识时务,很欺软怕硬,惹不出大事。
就算真出什么事了,麻烦也只是安黎自己的,与他没有关系。
这只是他无趣生活里随便甩点骨头残渣投喂的一条流浪狗罢了,哪天腻了,也就丢了。
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以前那个安黎长这个样子吗?是这种性格吗?有这种气势吗?
记忆告诉他是的,一切都是符合的,正常的,安黎从始至终都是这样。
薄瑾却清晰知道不是的。
哪怕违背他的认知与记忆,他也无比肯定地认定,这个安黎,和以前那个沾不上边,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而且,薄瑾光是想想别扭记忆里安黎与那些谄媚举动套在一起,他就想杀人——有谁配让他这么做?有谁敢让他这么做?
是他自己都不行。
今天他稍微加了一会班,快下班时,却突然感到以前从未有过的激烈情感席卷而来。
对向来情感淡漠的他来说,这是一种奇妙到让他不舒服的体验。
仿佛一件极其重要、胜于生命的宝物丢失了,哪怕他压根不知道自己丢了什么,身体与灵魂已为缺失的恐惧感而陷入疯狂。
心脏跳得快喘不过气,情绪怪异地大起大落,悲伤、愤怒、恐惧形成了龙卷风,把他刮得七零八落。
薄瑾差点以为自己突然发病了。
可他不久前才做过例行体检,非常健康。
他又为此觉得很新奇,如抽离视角的第三者般审视着全然陌生的自己,从中品味出以前发掘任何兴趣时都难以比拟的愉快。
于是他在办公室多待了一会,直到症状随着时间的拖延越来越严重,才准备去检查一下。
然后,他看到了安黎。
心跳变成另一种狂喜且充满柔情的意味,情绪迅速舒缓下来,只剩下要赶快把人带回身边的紧迫感仍在叫嚣。
只是一眼,就像喝了专门针对他病症的灵丹妙药。
薄瑾没有丝毫反感这个让他情绪失控至此的罪魁祸首,无比快速的接受了这件事——这个安黎是他的人,他缺失的肋骨,他灵魂的一部分。
他们必须在一起。
手指隔着屏幕轻点青年睡得香甜的脸,薄瑾低低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怀里无比空虚。
想抱。
……
酒吧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安黎的精彩反杀吸引了不少人围过来看热闹。
二楼更是没人待包厢里,都站走廊上围观。
虽然他们知道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酒吧老板不会再让两方打起来。
果不其然,人多还打不过的那边再怎么说,也被保安拦得死死的。
被踩了头那位几次想冲出去都没成功,还被经理几句话说得脸色发白——能开这样一家酒吧,老板也不是吃素的。
眼见几个主动挑事的冷静下来准备走人,至于是不是憋着另外找机会报复就另说,总之这里没热闹可看了,吃瓜群众边讨论着安黎边准备回归原位继续喝酒。
这时,经理接了个电话,吩咐几句,肌肉鼓鼓囊囊的保安们把那几个人又拽回去了。
经理用词很礼貌:“听说你们很喜欢武艺,经常找人切磋,苦于找不到对手。刚好,咱们这儿的保安都是专门练过武的,可以陪你们练一练,免得你们下次再随机找路人了。”
几人明显被这意想不到的发展搞得慌乱起来。
再怎么说这家酒吧也是开门迎客的,怎么可能对客人做这种事?
而且,谁能通过酒吧老板这么给安黎出头?
不管他们多么不敢置信,保安沙包大的拳头已经砸下来,开始这场“切磋”了。
意料之外的发展来了,八卦群众们却不太敢吃这口瓜了。
能做到这种事的,还与这件事有那么点关联的,他们只能想到一个人。
薄瑾。
薄瑾为什么会给安黎这么出头?他们这些把安黎当热闹看的人薄瑾又会怎么想?
那些或感叹或嘲笑发出去的照片纷纷被删除,只恨不得不留下一丝痕迹,也许就能躲过一劫。
也没有人敢提前离场。
所有人沉默看着几人在保安收敛了力度的“切磋”中惨叫,翻滚,求饶,即便只是拿捏好程度的皮肉伤,也充满了威慑力。
音乐还在播放,只是换成了更加柔和的钢琴曲,愈发显得这幅画面荒诞无稽。
薄瑾就是这时候来的。
他还穿着上班时的西装,一米九的身高与精壮的身材是最完美的衣架子,把基础款的西装撑出了性感与禁欲并存的张力。
平时难以接近的气场仿佛被融化了,明显的肢体动作与略显急切的眼神,无不彰显他是为了某个极为特殊的人赶来的。
他穿过路人自动让开的道路,经过混乱的中心,直奔隔绝一切纷扰睡得正香的黑发青年。
然后,像找到失而复得的珍宝那样,弯下腰,怜爱地把人整个抱进怀里,亲密相贴。
如果瞳孔震动太厉害会从眼眶蹦出来,大概现在全酒吧的人都得满地乱摸找自己丢失的眼球了。
谁能想到啊!
那个薄瑾!那个安黎!
那个薄瑾把那个安黎这么抱住了!
薄瑾生来就是他人视线焦点,早已习惯被注视,此刻却感到有些不悦。
怀中的人与他无比契合,拥抱的滋味比他想象中更加美好,有种从未有过的安心感,像一艘独自航行已久的船停泊进港湾。
安黎的体温很舒服,竟让他也升起了些许困意,想陪着安黎就这样一起沉入美梦。
但安黎睡觉的样子——这种只能给最亲密爱侣看到的样子——被这些人看到了。
黏着在身上充满幻想的视线太恶心了。
就像那几个人一样,他讨厌的不仅是他们欺负安黎,还有他们看安黎的那种眼神。
薄瑾把安黎打横抱起,朝外走去。
靠在他肩头的脑袋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下意识蹭了蹭,额头贴在颈窝处。
发尾扫过皮肤的酥麻感与轻轻拂过锁骨的温热呼吸叫薄瑾不动声色深吸了一口气,忍着窜过全身的痒意,僵着脖子把人小心抱上了车。
车门一关,隔板一升。
薄瑾再也忍不住,将人扑倒在后座上,面对面紧紧拥抱。额头贴着额头,鼻尖相对,气息交缠。
他轻吻安黎柔软的嘴唇,碰上后就像被魔力黏住了,既不想太过分吵到安黎睡觉,也不想分开。
就这么轻轻地磨蹭着,一点点舔舐过去,再到牙齿好奇的咬,咬得满是浅浅的齿痕,温度也升高了,逐渐红肿发烫。
亲了不知道多久,生活还算规律的薄瑾第一次失去对时间的感知,只想跟安黎进化成能黏在一起的新人类,一点空隙都不要留,永远分享彼此的体温与心跳。
没找到安黎时的恐惧感渐渐被安抚下来,油然而生的却是过于膨胀的掌控欲。
这种事情,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睡梦中的青年已被亲成有几分色-气的模样。
发尾被丁点热出来的细汗濡湿,蜷曲蜿蜒在透着淡淡红色的雪白皮肤上,颜色的碰撞在他身上总有着极致惊艳的魅力。
被反复舔咬过的嘴唇残留的痕迹令人浮想联翩。
更为诱人的,却是那副睡得极为安心的信赖感。
靠本能反击的安黎,不可能被人随意接近,可自己这么亲吻安黎都没醒,道理不是很简单吗?
安黎信任他,无论他做什么都没关系。
过了一会,薄瑾才发现车子还停留在原地。
给司机发了个消息让他开回家,又把躺着放不下大长腿的安黎调整成坐着的睡姿,紧挨着坐的薄瑾顿了下,把人揽到怀里抱住,贴上嘴唇。
再亲一下。
……
安黎醒了。
这回是真醒了。
陌生的房间,不怎么柔软但体感挺舒适的床,还有熟悉的拥抱和有点热的体温。
他慢悠悠地想,似乎做了个穿越啊系统啊之类的梦。
【宿主……】
疲惫的机械音在脑中响起。
不是做梦?
安黎转过头,抱着他的男人长着一张俊美到有点凶的脸,也是他看了十多年熟悉到骨子里的脸。
【恭喜你,第一个任务完成了。】
开机完毕,安黎大致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你睡着后,薄瑾,就是你面前这个人,这个任务世界的男主,过来把你带走了,还帮你完成了打脸。】
说到这里,系统终于绷不住了。
【剧情也崩得太厉害了吧!男主和你怎么会是这种关系!】
看起来这个系统没发现薄瑾和他男朋友是一个人。
安黎也没打算告诉它。
他轻声询问:“完成任务的报酬是什么?”
【这个你也忘记了吗……咳咳,是可以在范围里完成你一个心愿。当然,不能是那种毁灭世界之类伤害他人的,但复活啊,金钱啊,获得力量啊什么都是可以的,任务完成越多,能许愿的层次就越高。】
“做完任务回去后,会不会和原世界时间脱节?”
【不会的,你放心,任务世界是更低层次的世界,时间流速相差巨大。你就算在这里度过一万年,回去说不定也只过了一分钟呢。】
安黎这下才是真有些兴趣了。
他对心愿没想法,但能在任务世界里待这么久,也许能……
“我身体情况特殊,每天清醒时间很短,大概不能做到每个任务都完成,但关键的我会努力的。”
系统原本满心怨气,倒是被安黎诚恳的态度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样也行,每个世界任务数量不固定,会根据偏执男配原剧情占比变化。只要完成百分之六十以上,就是最低一档的完成了,也不会被扣积分。当然,能全部完成就更好了!但你这,算了,先这样吧。】
安黎柔声道:“谢谢你。”
【咱俩都这关系了,说什么谢啊!这样,趁你醒着,我先给你讲讲这个任务世界的原剧情……】
还是挺好哄的。安黎想。虽然脑子里多了个带智能的东西让他有点不习惯。
这个世界的偏执男配——因为安黎穿过来,成为缺失的角色,姓名外貌全部都是安黎本人的了,以至于相关角色也跟着安黎产生了一系列不影响主剧情的变化,例如安父跟安黎姓安——偏执的对象是男主薄瑾。
安黎能从私生子女中脱颖而出被安父带在身边居住教导,能出入不属于他的社交圈,能拥有远超过他的人对他还不错的态度,全都来源于他和薄瑾是从小认识的“朋友”。
因此,为了维护这份绝不能失去的利益,安黎不仅会出手搞走那些他能对付的想巴结亲近薄瑾的人,还在后面的剧情里疯狂给男女主之间的感情线使绊子。
因为女主是安家的私生女,她上位了,安黎就得下去了。
安黎更多注意力放在了感情线上。
作为一个霸总小说世界,男主的权势家庭安排得很不合理,感情发展同样也很神奇。
男主小时候被父母仇家绑架过,遭受了惨烈的折磨,这段记忆中的唯一暖色,是被绑架前一个小女孩塞给他的一颗糖,伴他度过了最痛的日子。
失忆男主与女主重逢后恢复了记忆,把女主视为救赎,女主成了他最特殊的人。
安黎不由皱起眉头。
他不喜欢这种剧情。
女主的特殊建立在男主一生的痛苦上。
只有男主永远记得这段痛,女主的好才能永远从中凸显。
不然那只是一颗糖而已。
他不希望薄瑾想起那段记忆。
指尖搭上薄瑾的睡衣,顺手摸了摸胸肌,安黎突然想起什么,“你能看见吗?”
【什么?】
“不穿衣服的身体。”
种族不同不会对人类感兴趣的系统沉默敲出六个点。
【……如果你不想我看见,我会把这条也列入马赛克中。顺带一提,你们的亲密行为本来就会打码,包括接吻。】
“那你列入吧。”
等系统操作完,安黎才解开薄瑾睡衣的纽扣。
那道剧情中描述过的疤痕出现在他眼前。
已是陈年旧伤,凹凸不平的趴在心口上,颜色要更深些,和旁边白皙光滑的皮肤格格不入。
这是薄瑾的伤,现在也成为了他男朋友的伤。
安黎不是没见过他受伤。
但他永远不想再见到类似的画面。
他细致地轻抚这条伤疤,像是某种安慰与保证。
直到它陡然变得紧绷,又随着主人控制不住的紧促呼吸在手指下起伏。
安黎给了它一个吻。
它微微颤抖起来。
后脑勺陡然被大掌按住,按得他往前一扑,整张脸埋了进去。
安黎:……
谢谢款待,但有点喘不过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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