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走回醉仙楼方向,隔着人群,就见到倚栏远望的冯仙容。
她也瞧见二人,于是激动的呼喊,“小南枝,你们快上来,我定了雅间。”
木楠芷莞尔一笑,踮起脚尖,冲着她回到,“马上就来。”
声音比平常要大上不少,可在喧扰下,冯仙容却没有完全听清,不过也知道两人马上就来,她只要在这里乖乖等着就是。
崔玠走在前,以手劈开道,嘴中念着:“麻烦,借过。”
木楠芷跟在他身后,也不停对周遭说,“麻烦了,多谢多谢。”
穿过拥挤的人群,两人来到醉仙楼门口。
崔玠手里的糖葫芦还安安当当的,木楠芷的则只剩下两三个圆滚滚的红球了。
向小二问清楚冯仙容所订的雅间位置,两人正往内走,却听见远处的声音。
“郡主留步,郡主请留步。”
是一道透出欢喜激动的男声。
崔玠先回头,瞧见来人,立刻撇了一眼木楠芷,眉头紧锁,轻轻叹了口气,不由在内心感叹只能偷的浮生半日游,她终究不是、、、
而木楠芷也怔住,又旋即展颜,“林公子,你怎会在此。”
这个问题其实不用问,冯仙容早就告诉过她,林博回来,可是她还是不知如何应对他。毕竟喜欢能装一时,却成不了真,总会露出马脚的。
他这样好的人,不应该喜欢上她这样的人,她给不了他想要的,她只是利用他而已。
她的心上人不是林博,可她那朦胧的心动只是一轮弯月下的云雾,转瞬消逝。她不会再出言表达这似雾又似雨的情意,对方也早已给过隐晦的拒绝。
早无可能,何必苦求,弄得都下不了台。各自安好,才是她与对方最好的结局。
挤进人群,像一条滑溜的泥鳅,林博三下五除二地站在木楠芷前面,满脸欢悦,双目耀若金乌光,将木楠芷框在眼眸内。
“我猜想郡主你等会来看灯会,就围着灯会逛了好几圈,总算遇见你了。”
炽热直白的话,烫的木楠芷脸红心跳。
如此率真的人才能说出此番不加掩饰直言心意的话。
“容姑姑包了雅间,我去问问她能否同坐。”木楠芷缓过神来,柔声告诉林博。
林博却道,“我适才遇见过思和郡主,她邀我落座,我说等我碰见郡主和崔将军后再上去。”又想起还未像崔玠问好,急忙补了一句“崔将军好。”
“林公子好,初次会面。”崔玠话里话外有股莫名的奇怪。
二人行变成了三人行,但崔玠却强硬地站在木楠芷和林博之间,可林博还侧着头,或是斜着身体,不是悄悄的,而是正大光明的偷看。
一入包间,冯仙容看到林博,半是打趣地问木楠芷。
“可高兴吗?”
知晓容姑姑是在逗她,看似是问自己适才去王记铺子高兴吗,实则是问自己见到林博可心生欢喜。
低着头,木楠芷扭扭捏捏回了句。
“容姑姑在,自是少不了高兴事。”
“你这丫头。”冯仙容话虽这么说,但是脸上没有半点怒气。
她拉着木楠芷入座,自己却和崔玠邻座,给林博留下和木楠芷相邻的位置。
崔玠冷着脸坐下来,把手里留给冯仙容的糖葫芦咬下一颗,破开糖皮,山楂的酸涩就是他心情的写照。
不是说是甜蜜的糖葫芦,竟也会如此酸口。
一口闷着一个,他气冲冲地吃着糖葫芦,如入旁若无人之境,也确实在场的人没人在意他。
见崔玠吃着糖葫芦,冯仙容膛目结舌,转头看向木楠芷,露出诧异的表情,而木楠芷也摸不清崔玠的想法,明明刚刚说好留给冯仙容的,他却自顾自地吃了,只无奈地笑了,表示她也不明白。
不打算弄清崔玠如何,冯仙容看向目光一直落在木楠芷身上的林博,似揶揄又似调侃。
“林公子,你这目光是掺了蜜般,比米胶还管用。”
面对冯仙容的打趣,林博羞赧,整个人烧起来,比丹红的落日还要深几个度,“郡主国色芳华,自是令人神往。”
话说道越后面,声音就越小,像是掉入深井里。
“你这话却是说得好听,不过你可知道小南枝自幼便立下志向,要游历山河,你可会和她踏山河,游历五湖四海吗?”
“自是会的。游历大好河山本就是鄙人平生夙愿。”
“就得如此。看你这话份上,我可告诉你,小南枝最喜梅花,你府内可要种上哟。“冯仙容一脸满意,似乎有些上头,就直接说了出来,而木楠芷却低下头,双手绞着帕子,死死盯着绣鞋。
“不过你可得好好对我的小南枝,不然你就等着吃好果子吧。”
林博只觉传闻不可信,不是说思和郡主温文淑静,前日见面也是贞柔如水的姑娘,可今日却如同煞鬼夜叉,要夺命索魂般。
疯狂点着头,林博还立誓,“我若有负宁昭,必早夭、、”
后面要说的“而亡”二字还没开口,木楠芷就瞪着林博,直接责斥,“你不要如此,我早就知晓你的心意。生命不是儿戏。”
林博赶紧赔不是,做小扶低。
冯仙容也转移话头,递茶给木楠芷,“醉仙楼一绝,小芷快尝尝如何。”
见木楠芷端起茶杯,喝下茶水,冯仙容就知她没真动怒,不过是真的在意林博,才紧忙打断他的话。
看来小南枝是真的在意这林家次子了。
木楠芷站起身,贴着冯仙容耳朵说, “容姑姑,我答应给怀恩带小玩意,现在前去还不晚。” 又对崔玠和林博解释原因,表达歉意。
闻言,崔玠也跟着站起来,望向木楠芷,“可还需要我同你一道。”
“你去干什么。”冯仙容按下崔玠,对林博点了头示意他去。
接受到指令后,林博就乖乖跟上去,“我陪郡主去,这块我路熟。”
两人肩并肩离开在冯仙容视线内后,她对这不解风情的崔玠满是不解,话中含着嫌弃。
“崔表哥,宁昭和林博订了亲,不乘上元节好好相处一番,你上去凑什么热闹。你要是想出去透气,我陪你去。”
崔玠听着冯仙容的抱怨,他胸脯上下欺负,呼吸加快,皮肤下的血管青筋历历可观。
他哪是想去外面透气,他是想与木楠芷独处,能有一时,他都视若珍宝。
和她度过的每一刻,时光是如此久,久到让人不忍离去,可又是如此短,一刹那就过去了。
她望向他,他的身影映在她那双盈盈桃花眼内,他才知晓欢乐竟是如此容易,不需要旁的,她看着自己就好了。
有一秒,他都想丢下家族的训诫,师长的教诲,直禀心意,拉着她向前跑,共白头。
可他不能,林博是她的心上人,他是那个可有可无的人。
但她分明受不了表妹的调侃揶揄,她埋下头,早就不适。
“不是思和你让我护她周全吗?”
面对不开窍的崔玠,冯仙容像是糟了大劫,“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一切都在改变的,哪可刻舟求剑。”
“算了,表哥你不懂,多说无益。”
醉仙楼外的木楠芷和林博就是另一个画风。
已经挑选完后,东西交给侍卫婢女拿着。
木楠芷和林博走在前头,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自从遇见郡主后,我的运气都变好了。”林博怀着倾慕的目光望向木楠芷。
木楠芷粲然一笑,轻启红唇,“真的吗?”
“那是自然,先是付家老祖宗赠了我不少孤本,后是遇见相见恨晚的知己:郭兄。他还有给妹妹,和他一般,酷爱金石,我们常常三人把酒言欢。”
“能得林公子赞誉,必是有过人之处。”木楠芷顺着他的话道。
林博越讲越眉飞色舞,“他们兄妹两都是趣人,兄长唤作郭和,妹妹唤作郭威。虽然郭妹妹名字英气,可人却娇滴滴。郡主一见,必是会喜欢上她的,能交个手帕交。”
听到手帕交,木楠芷有些恍惚,她好像确是没几个手帕交了。
抛去有血缘关系的容姑姑和瑶姐姐,就只有白千月和魏幼淇二人。
一个芳魂早逝,魂归故里;一个久未归京,率领魏家军守一方安定。
那一场夺走千月姐姐的大火,埋葬了她滔滔泪水,只空留下叫做余悔的灰烬。
木楠芷反思着,她好像困住过往,不肯踏出去,可是她还背着阖族冤案,那是未寒的尸骨,本该冰清的英魂。
忽而问出声,“林公子,你可曾想过与你执手之人的相貌性情。”
这是压在她心头的问题,她无法爱上林博,但是像演好他心中所期待的模样。
挠着头,林博嘴唇微动,可却没有出声。
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准确而言是他没有想过成婚,原以为自己以金石为妻,学林逋的潇洒。
“我没有想过,若是想过,也必是郡主的样子。”他坦然道,又踟蹰起来,磕磕巴巴问出来,“郡主可想过吗?是嘉义侯的样子吗?”
“没有。不会是他。”没有一丝犹豫,木楠芷反复道。“没有,不是他。”
因为她所喜的一直就不是赵恪靖,而是不会回头看她,早就给过她隐晦拒绝的元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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