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祈安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急切:“不是身体出事了!是她的心!南洲,知意刚才在车上,哭着问江黎,你们是不是不该结婚!她觉得你娶她、照顾她,全是因为那份所谓的的‘娃娃亲’责任!她觉得自己是你的累赘,拖累了你放弃林淮的发展机会!”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沈南洲心上。他呼吸一窒,眼前仿佛浮现出许知意那双总是带着不安和隐忍的眼睛。原来她心里一直藏着这样的念头?他以为自己的行动足够说明一切,却忘了她敏感又爱钻牛角尖的心,在病痛的阴影下,早已把所有的好都解读成了沉重的“责任”。
“她……她怎么会这么想?”沈南洲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心痛。他放弃林淮,固然有家庭和婚约的因素,但更核心的驱动力,从来都是她——那个他从小就放在心尖上,却因她生病而不得不小心翼翼守护的女孩。他选择风免,八年苦读,不就是为了有能力守护在她身边吗?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陆祈安的火气隔着电话都烧了过来,“沈南洲!你是个闷葫芦吗?行动是重要,但你不说,她怎么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她只会用‘责任’‘负担’来解读你所有的付出!江黎刚才在车上费尽口舌开导她,她才勉强止住眼泪,但心结还在!你再不把心掏出来给她看,这好不容易才结上的婚,迟早要被你这闷性子憋出问题!”
沈南洲沉默了。巨大的自责和心疼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是他疏忽了。他沉浸在新婚的喜悦里,沉浸在她终于属于他的满足中,却忽略了去确认她心底那份长久的不安。他以为时间会证明,却忘了她脆弱的内心更需要言语的抚慰和坚定的确认。
“祈安,谢了。”沈南洲的声音低沉而郑重,“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等我下班。”
挂了电话,沈南洲靠在办公室冰冷的墙壁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窗外天色渐暗,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他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难熬。他想立刻冲回家,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告诉她所有深藏心底的话。但他得先完成工作才能回去好好跟她说出这些想法。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下翻涌的情绪,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只是,那份焦灼和心疼,始终盘踞在心底最深处。
悦澜湾暮色四合,最后一丝天光被深蓝的夜幕吞噬。许知意抱着膝盖,蜷缩在客厅宽大的飘窗上,下巴抵着膝盖,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
江黎的话像投入湖心的巨石,在她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沈南洲他爱你!爱了很多年!……他所有的付出,所有的选择,所有的温柔,都不是因为那个娃娃亲,而是因为你是许知意!他放在心尖上很多年的许知意!”
爱?沈南洲……爱她?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力太过巨大,让她一时无法消化,甚至感到一丝荒谬的恐慌。怎么可能?他那样优秀、清冷、前途无量的男人,怎么会爱上她这个一身病痛、连正常生活都成问题的“麻烦”?
她想起他温润如玉的笑容,想起他牵着她手时的坚定,想起他看她时专注的眼神……那些被她刻意用“责任”和“义务”去解释的细节,此刻在“爱”这个字眼的照耀下,似乎有了全新的、滚烫的意味。
可是……万一是江黎理解错了呢?万一他只是习惯了照顾她,习惯了履行婚约的责任?毕竟,他从未亲口说过“爱”。这些年来他在林淮,她在蓝桉,除了过年那短暂的几天,他们几乎生活在两个世界。他见过更广阔的天地,身边也从不缺优秀的女性。他怎么会……怎么会爱她呢?
那份被“责任”压抑了许久的、隐秘的期待,此刻如同破土而出的幼芽,带着怯生生的希望,却又被更深的恐惧笼罩——如果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如果她误会了他的心意,那她该如何自处?她岂不是成了一个更大的笑话?
“责任”让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照顾,即使愧疚,也有个理由。可“爱”……太奢侈了,也太沉重了。她配得上他这份深沉的爱吗?她这副病弱的身体,能承载得起吗?
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冰冷的玻璃窗上。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混乱。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激烈地争吵:一个叫嚣着相信江黎,相信沈南洲那些无声的守护就是爱;另一个则冷笑着提醒她,不要自作多情,他只是碍于婚约和责任才不得不如此。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她不敢给沈南洲发信息,怕打扰他工作,更怕从他那里得到模糊不清的回应。她只能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蜷缩在黑暗里,任由思绪在希望与绝望的悬崖边反复挣扎。
墙上的时钟指针终于艰难地挪过了六点钟。他手头的工作还在收尾,六点二十分左右他才跟正在交班的萧瑾、李朝颜、还有江软道别去值班室脱掉白大褂拿上手机和车钥匙穿过病房的走廊同事们打招呼的声音他匆匆回应,心早已飞回了那个有她在的家。
悦澜湾的家里,一片寂静。许知意蜷缩在客厅柔软的沙发里,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抱枕,下巴抵在膝盖上。窗外,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金色的光芒穿过落地窗,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又慢慢褪去,被暮色四合所取代。
江黎的话,像一场猝不及防的海啸,在她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至今仍未平息。震惊、狂喜、难以置信、惶恐、自我怀疑……各种情绪像打翻的调色盘,在她心中疯狂搅动。
“他爱你爱了很多年”“他拉着你结婚,不是被逼的,是他自己蓄谋已久!是他终于等到你长大,等到他觉得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你身边保护你的机会!”
这些话一遍遍在她脑海中回响。每一次回想,都带来一阵眩晕般的幸福感,随即又被更深的疑虑覆盖:真的吗?这会不会是黎黎理解错了?他那样优秀的人……怎么会……
她想起他每一次专注的凝视,指尖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提到“家”时语气里那份自然而然的满足,放弃林淮时那份毫不犹豫的决绝……这些被她刻意忽略、用“责任”去解读的细节,此刻在江黎的话语映照下,变得无比清晰,带着惊心动魄的暖意。难道,那些真的是爱?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带着一种近乎疼痛的雀跃和无法言喻的忐忑。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格外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她竖起耳朵,捕捉着门外任何细微的声响——电梯的运行声、邻居的关门声、走廊的脚步声……每一次声响都让她的心猛地悬起,又在确认不是他后重重落下,徒留更深的空虚和越来越浓的紧张。
她坐立不安。一会儿起身去倒水,水杯却拿不稳,洒了几滴在手背上,冰凉一片。一会儿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小区里归家的人影,试图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却一无所获。一会儿又蜷回沙发,把脸深深埋进抱枕里,试图平复狂乱的心跳。
身体的疲惫感在情绪的剧烈波动下悄然袭来。让她感到一阵阵眩晕和无力。她靠着沙发,眼皮沉重,意识在半梦半醒间漂浮。脑海里一会儿是沈南洲清冷专注的侧脸,一会儿是他可能出现的各种反应——温柔的、疏离的、困惑的……每一种可能都让她心绪不宁。
暮色彻底笼罩了城市,窗外的灯火次第亮起,在昏暗的客厅里投下斑驳的光影。许知意看着墙上时钟的指针缓慢而坚定地指向六点半。他应该快下班了……快回来了……
一股巨大的勇气夹杂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在漫长的等待和内心的反复拉扯中,终于压倒了退缩的念头。
“不能再躲了,许知意。”她对自己低语,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坚定,“等他回来,一定要问清楚。无论答案是什么,都要面对。”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勇气都吸进肺里,坐直了身体,目光紧紧锁向玄关的方向,像一位等待最终审判的战士,屏息凝神。
沈南洲发动车子,汇入晚高峰的车流。平日只需要二十分钟的路程,此刻却仿佛没有尽头。拥堵的街道像一条缓慢蠕动的长龙,尾灯的红光连成一片刺眼的海洋,映照着他焦灼的眉眼。
他第一次觉得,这短短的路程如此漫长。每一秒的等待都是煎熬。他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目光不断扫向前方,试图在停滞的车流中找到一丝缝隙。车载广播里舒缓的音乐此刻显得格外聒噪,他烦躁地关掉,车厢里只剩下沉闷的引擎声和窗外此起彼伏的喇叭声。
脑海里全是许知意。她十四岁确诊时,他在林淮上大三,接到许知行电话时的手足无措,她十六岁那年春节抑郁焦虑爆发,躲在房间不肯见人,他隔着门板笨拙地讲着并不好笑的笑话,只希望她能回应一声,她十八岁生日,他特意请假飞回来,短暂的陪她过了个生日又匆忙离开。每一次她住院,他都会让许知行把她的治疗方案及检查报告发给他,他记录着她每一次的起伏,那是他这些年的思念与牵挂的具象……
这几年,除了屈指可数的年节,他几乎都不在她身边。他把所有无法陪伴的愧疚和汹涌的爱意,都化作了拼命学习和工作的动力。他要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成为她最坚实的后盾,强大到能亲手为她撑起一片晴朗的天空。选择风免,回来蓝桉,每一步,都是为了能离她更近,能名正言顺地守护她。
回到小区他停好车后几乎是冲下车,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单元楼,按下电梯键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按上门锁指纹的声音格外清晰。门被轻轻推开客厅没有开大灯,只有沙发旁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暖黄柔和的光晕。许知意蜷在沙发角落的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单薄脆弱。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望过来,眼睛红肿,脸上泪痕未干,像只受惊的兔子。
沈南洲的心被狠狠揪住,疼得他呼吸一滞。他反手关上门,甚至来不及换鞋,大步流星地走到沙发前,在她面前蹲下。他的动作带着一路奔波的微喘,目光紧紧锁住她,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浓烈到化不开的心疼、自责和……爱意。
“知意……”他开口,声音因为急切和压抑的情绪而异常沙哑低沉。
许知意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痛楚,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只是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沈南洲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极其珍重地捧起她的脸,用指腹轻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
“对不起……”他低声说,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让你难过,让你胡思乱想,都是我不好。”
许知意摇头,眼泪流得更凶,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破碎而颤抖:“南洲……我们……离婚吧。”
这几个字像冰锥刺穿了沈南洲的心脏,他瞳孔猛地一缩,捧着她的手都僵硬了一瞬。但他立刻收紧了力道,指腹更用力也更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脸颊,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知意,不要说傻话。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再决定还要不要跟我离婚,好不好?”他的目光灼灼,带着恳求,也带着一种不容退缩的坚决。
许知意被他眼中的痛楚和那份坚决震慑住了,她怔怔地看着他,泪水无声滑落,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她想听,她太想知道了。
沈南洲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依旧悬在万丈深渊之上。他再次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倾尽这些年来所有的隐忍与深情,开始了那番迟到了太久的告白:“你和江黎说的话陆祈安今天都告诉我了。”“不是因为‘娃娃亲’,从来都不是!是因为你,许知意!我从很早之前就一直很喜欢你,早到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你生病,我比谁都怕,怕得在宿舍整夜睡不着。我没听我妈的选心血管内科,而选择了风湿免疫,放弃林淮的一切回来,都只为一个目标——能离你近一点,再近一点,能亲自守护你,治好你!”
“这些年,我没能在你身边,是我的错。我只能拼命学,拼命工作,想着等我足够强大了,就能名正言顺地站在你身边。这是你这年所有的治疗方案及报告”他去书房的抽屉里拿出了那一份文件夹“这是我学习了八年的病历,许知意你所承受的一切病痛我都知道,我恨不得替你承受这些痛苦。”
他的语速很快,带着一种近乎急切的剖白,眼眶也微微泛红,那份压抑了太久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领证不是责任,是我怕夜长梦多,是我终于等到了你长大,等到了我觉得可以承担起你未来的这一天!是我沈南洲,蓄谋已久,处心积虑,终于把你变成了我的沈太太!”
“"可是我...真的不值得你喜欢..."许知意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睫毛低垂,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
沈南洲双手捧起她的脸,指腹轻柔地拭去她不断涌出的泪水。"知意,"他声音低沉而坚定,"你值得这世上所有的美好。"
"不..."她摇着头,泪水打湿了他的手指,"如果我够好,就不会成为你们的负担...不会...生病..."她哽咽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南洲我不想耽误你,我们...离婚吧。"最后几个字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撕心裂肺的痛。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眼神炽热而专注,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认真:“你不是麻烦,不是累赘!生病不是你的错,谁也不想生病,你很优秀,虽然休学很多年,可是你的成绩一直很好,不仅会画画、写作、摄影、甚至在学习中医上你也都很有天赋。你是我沈南洲这辈子,唯一想要、也必须要守护好的珍宝。你是我拼命工作的动力,你的健康,是我毕生钻研的目标。”
许知意,我爱你。不是因为婚约,不是因为责任,只是因为你是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只爱你。娶你,是我沈南洲此生,最正确、最幸福的决定。”
不管过去怎么样,是好还是坏都组成你的一部分,得狼疮和抑郁不是你的错,没有谁想生病,关注现在和未来就好。
不用自卑,不要总是觉得自己不好,不要觉得自己没有价值,你在我眼里每一天都比之前更优秀,更值得被爱,所以啊从今往后你都要好好爱自己,剩下的我来补足。
你也不要总是觉得是你拖累我,也不要因为我从林淮回蓝桉自责,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如果未来真有那么一天,我让你感觉到痛苦了,或者说我让你感觉到不快乐了你可以跟我说。我可以调整,如果果你还是觉得不够的话,可以跟离婚。我绝对不会再纠缠你,我说这些是因为我真是希望你能永远快乐。
话音落下的瞬间,世界仿佛安静了。许知意怔怔地望着他,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不再是委屈和不安的泪水,而是被巨大的、迟来的幸福和震撼冲垮了所有心防的泪水。
话音落下的瞬间,世界仿佛安静了。许知意怔怔地望着他,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不再是委屈和不安的泪水,而是被巨大的、迟来的幸福和震撼冲垮了所有心防的泪水。
她猛地扑进他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将脸深深埋在他温暖的颈窝,泣不成声,身体因为强烈的情绪而微微颤抖。她在他怀里拼命摇头,哽咽着,用尽力气说道:“不离……南洲……我不离了……对不起……我不该那么想……”
沈南洲紧紧回抱着她,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低头,脸颊埋在她散发着清香的发间,感受着她的颤抖和依赖,悬了一天的心,终于重重落下,被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浓得化不开的怜爱填满。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一遍遍低语:“我在,知意,我在这里。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我爱你,真的很爱很爱你…”
过了许久,许知意的哭泣才渐渐平息,变成小声的抽噎。沈南洲稍稍松开怀抱,捧着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他的眼神深邃而认真,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知意,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心里有什么委屈、难过或者不安,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好吗?”
他拇指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痕:“不要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更不要轻易说出‘离婚’这两个字。我是你的丈夫,我有责任也有义务了解你的感受,分担你的痛苦。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我让你感到委屈了,或者哪里做得不够好,让你不开心了,你一定要和我说。我们可以沟通,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更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与承诺,
“如果……如果我说了、做了你还是觉得不够,还是觉得痛苦,那个时候……你再选择跟我离婚。我……我尊重你的选择,绝不纠缠。我说这些,不是想束缚你,是因为我真的希望你能永远快乐,知意。”
许知意看着他眼中那份近乎卑微的认真和毫无保留的爱意,心尖酸软得一塌糊涂。她用力地摇头,紧紧抓住他的手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
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车流依旧喧嚣。但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隔阂与猜疑终于被彻底打破,两颗饱经忐忑的心,在泪水和拥抱中紧紧相贴,第一次毫无保留地感受到了彼此那份沉甸甸的、纯粹而炽热的爱意。漫长的等待与无声的付出,终于在今晚,迎来了它最圆满的回响。
夜渐深,情绪的巨大波澜让本就疲惫的许知意沉沉睡去。沈南洲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回卧室,盖好被子,凝视着她犹带泪痕却终于舒展的睡颜,心中是从未有过的踏实与圆满。那些未曾宣之于口的深情,终于找到了归处。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悦澜湾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铺开一片温暖的金色。许知意穿着柔软的棉质家居服走向厨房。空气中弥漫着食物温暖的香气,还有一种名为“家”的、全新的宁静感在心间流淌。
沈南洲正站在灶台前,衬衫袖口随意挽至小臂,专注地熬粥。晨光勾勒着他挺拔的侧影,平日的清冷被一种居家的柔和取代,那份专注里,似乎还残留着昨夜倾泻而出的深情。听到脚步声,他回头,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暖意。
“醒了?”他声音低沉,带着晨起的微哑,格外好听。
“嗯。”许知意走过去,声音还带着点睡意,却透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和依赖,“好多了。你在煮粥?”她探头看了看砂锅里粘稠翻滚、冒着细小气泡的小米粥,暖融融的米香让人心安。
“养胃的。”沈南洲自然地拿起勺子搅动了一下,防止糊底,动作熟稔而充满耐心,“洗漱一下,准备吃早餐。我还蒸了个蛋羹,应该快好了。”他指了指旁边的蒸锅,目光温和地停留在她略显苍白却气色稍缓的脸上,带着无声的探询和关切。
许知意看着他,昨夜那些滚烫的话语又在心头回响。她乖乖去洗漱,换好校服出来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副碗筷。一碗温润金黄、凝着米油的小米粥,还有一碗嫩滑如布丁点缀着翠绿葱花的鸡蛋羹。
“先喝点粥养养胃。”沈南洲给她拉开椅子,看着她坐下,没有催促,只有全然的包容,“今天感觉能吃得下吗?一点点就好,不用勉强。”
许知意舀起一勺粥,小心地吹了吹:“嗯,我试试看。”她小口小口地吃着,虽然胃里依然有些沉甸甸的滞涩感,但奇迹般地没有立刻翻涌起熟悉的恶心。她努力地吃了小半碗粥和半碗蛋羹,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却感觉一股暖意从胃里蔓延开。
“很棒。”沈南洲一直关注着她,眼底的笑意加深,带着纯粹的鼓励和满足。看她放下勺子,他立刻递过温热的清水,“漱漱口。药在桌上,吃完饭半小时再吃。”他指了指客厅茶几上那碗温度刚好的中药和分装在小药盒里的西药,位置清晰明确,是他一贯的细致。
许知意点点头,没有半分犹豫地端起那碗深褐色的中药。系统性红斑狼疮、抑郁焦虑……这些缠绕她多年的阴影从未消失,规律用药是她对自己的责任,更是对沈南洲这份沉甸甸守护的回应。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她眉头都没皱一下。喝完药,她休息了半小时后拿起小药盒,将里面的西药片和水服下,动作利落。沈南洲默默地看着,心中既心疼又欣慰他的女孩,一直如此坚韧。
昨天出院时章星乔不在,所以没能调新的中药方。七点半,两人一同出门。七点五十分,许知意准时出现在医院门诊。沈南洲则匆匆赶往住院部交班。章星乔已经等在诊室里,看到许知意进来,放下手中的笔,目光带着长辈特有的慈祥,仔细打量了她一下:“哟,我们知意来了。看着精神头比前两天足了些。”
“谢谢大伯,”许知意笑着坐下,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我感觉好多了,现在虽然偶尔还会吐,但我都坚持每一餐尽量吃一点。”
章星乔欣慰地点点头,仔细询问了她昨晚和今早的身体反应、饮食睡眠情况。“便给她把脉看舌苔
“甜叶菊还要不要开?”章星乔笑着问知道她怕苦。章星乔为她开了中药方:香砂六君子汤加减自煎。方中人参、白术、茯苓、甘草益气健脾;半夏、陈皮、砂仁、木香理气化痰;吴茱萸、高良姜散寒止痛;甜叶菊调和诸药。他叮嘱许知意:“喝不下也要慢慢喝,能喝下一口不吐都是好的。”
“我会的,大伯。”许知意点头答应。
慢病卡和医保卡都在沈南洲身上,章星乔给她开完药跟沈南洲说了一声后他让她先回家或是去上课,他忙完之后会去结帐拿药。
从医院出来,许知意没有直接回家。虽然这些高三的课程对她这个曾经的“学霸”来说早已驾轻就熟,但她不想一个人待在那个过于安静的空间里。她渴望那份属于校园的、带着烟火气的喧闹与活力。回到蓝桉附中,踏入高三(1)班的教室,迎接她的是同学们真诚的笑脸和问候。
“知意姐回来啦!”
“感觉好点了吗?”
她微笑着回应大家,回到自己的座位。课堂上,她依旧坐得笔直,神情专注地听讲,即使内容早已烂熟于心。当老师提问时,她思路清晰,回答简洁有力;下课后,有同学拿着难题来请教,她也耐心细致地讲解。这种“被需要”和“融入”的感觉,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踏实和平静。
下午六点,放学铃声响起。许知意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座位上安静地整理书本。大约半小时后收到沈南洲的微信之后才跑向校门,那个熟悉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沈南洲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歉意和如释重负的温柔。许知意立刻扬起笑容,拿起书包向他走去。
“等很久了?”沈南洲自然地接过她的书包。
“没有,刚写完一道题。”许知意摇摇头把手放进他温暖的掌心。
回到悦澜湾,沈南洲去厨房准备晚餐。许知意则坐在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继续她的小说创作。键盘的敲击声和厨房里锅碗瓢盆的轻微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构成最温馨的背景音。晚餐是清淡易消化的菜肴。许知意虽然吃得不多,有时甚至吃下去没多久又吐了,但她依然坚持坐在餐桌旁,努力地尝试着。沈南洲从不催促,只是在她放下筷子时,递上一杯温水,眼神里是无声的理解和支持。
饭后,两人默契地穿上外套,相携下楼。暮色四合,晚风带着初秋的微凉。他们手牵手,沿着小区里安静的步道慢慢走着。夜空中,几颗疏星悄然点亮,一弯新月挂在天际,清辉洒落。没有太多言语,只是感受着彼此掌心的温度,听着鞋底踏过落叶的细微声响,这份宁静的陪伴,胜过千言万语。
回到家,许知意靠在沙发上,倦意慢慢上涌。沈南洲端来温水让她小口啜饮。“你先去洗漱,我去把药煎上。”他轻声说道许知意点点头,看着他走进厨房的背影,心里被一种巨大的安全感填满。
药香很快在室内弥漫开来。沈南洲端着那碗深色的药汁走出来时,许知意已经自觉地坐好。她接过碗,深吸一口气,然后屏息一口气喝光。加了甜叶菊的药汁,苦涩中终究带了一丝回甘。
“真棒。”沈南洲接过空碗,指尖轻轻拂过她微蹙的眉心,带着安抚的意味,“休息一下,然后我们做针灸。”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柔和的床头灯。许知意平躺在床上,沈南洲洗净双手,用酒精棉仔细消毒着细长的针灸针。他的神情专注而沉稳,带着医者的严谨,又糅合着丈夫的无限温柔。
“可能会有点酸胀,放松。”他低语,指尖在她腕部的内关穴轻轻按压定位,然后稳稳地刺入。微凉的针尖带着一丝轻微的酸胀感,许知意闭着眼,感受着他指尖稳定的温度和那份全然的信赖带来的安心。合谷、中脘、足三里……一根根银针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精准地落在相应的穴位上,TDP也照在她的腹部,调理她的胃气,缓解那顽固的恶心与呕吐。
“感觉怎么样?”他轻声问,目光始终锁在她的反应上。
“嗯…暖暖的,很舒服。”许知意闭着眼,声音带着睡意的模糊,“你给我扎针的时候,总觉得特别安心。”这份安心,源于他精湛的医术,更源于那份终于确认的、毫无保留的爱。
沈南洲嘴角微扬,小心地调整着针的角度:“那就好。安心睡会儿,我守着你。”他坐在床边,没有看手机,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听着她逐渐平稳悠长的呼吸,手指偶尔无意识地轻抚过她散落在枕边的发丝。
针灸结束,取下所有银针许知意几乎在半梦半醒间,他小心地为她盖好被子
“晚安,南洲…”她在黑暗中呢喃,声音里是全然放松后的慵懒。
“晚安,乖乖。”沈南洲俯身,一个轻柔如羽的吻落在她的额头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周日的清晨,许知意在一片温暖的光线中醒来。身体残留的疲惫感仍在,但精神却像被洗涤过一般清透。她走出卧室,厨房里熟悉的身影让她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早安,南洲,”她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透着一丝明亮的活力,“你今天不是休息吗?怎么起那么早?”她走近很自然地靠在他忙碌的臂膀旁。
沈南洲回头眼中盛满笑意,伸手揉了揉她睡得有些蓬松的发顶:“早安,我乖乖。休息是没错,但你的钢琴课可不能迟到。”他指了指餐桌,“快吃早餐,我送你过去。”
餐桌上依旧是养胃的小米粥,旁边多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许知意坐下小口吃着。想到下午的安排,她眼中闪烁着期待:“对了,南洲,我今天下课和黎黎约了去逛街,你不用去接我了。”
“好。”沈南洲应着,随即想起什么,眼中掠过一丝促狭的笑意,“哦,对了,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昨天下午,某位陆先生终于按捺不住,拉着他的江小姐去把证领了。”他指的是陆祈安与江黎。
“啊?!”许知意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勺子停在半空,“真的吗?黎黎居然没第一时间告诉我!不行不行,下午我一定要好好‘审问’她!”她脸上瞬间绽开兴奋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江黎被“盘问”时羞恼又甜蜜的样子。虽然她自己和沈南洲的“恋爱”过程近乎空白,但看到闺蜜修成正果,那份纯粹的喜悦让她感同身受,也为这份平凡的日常增添了新的期待。
早餐后,沈南洲细心地帮许知意检查了要带的物品装满的水和西药,遮阳伞,还有她上课用的琴谱。他开车送她到培训机构楼下,看着她脚步轻快地走进大门,才驱车离开,去桔灯文化找那位刚领证的好兄弟,他回蓝桉那么久他们还没见过呢。
“哟这不是我们啥也不管的沈总嘛,今天怎么有空回公司了?”陆祈安一见沈南洲便开始打趣道
沈南洲则是回道:“这不是来看看新婚的陆总嘛。”
桔灯文化是沈南洲和陆祈年五年前创办的出版公司但沈南洲更喜欢中医而且他这些年都是在林淮市所以平时都是陆祈年在打理。
钢琴课结束,江黎果然已经在门口翘首以盼。两个女孩一见面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逛街时,江黎红着脸带着新婚的的甜蜜,详细“交代”了陆祈安是如何策划了一场出其不意的求婚。许知意挽着闺蜜的手臂,听着那些浪漫的细节,由衷地感叹:“恭喜你啊黎黎,在24岁这年,终于嫁给了爱了整整8年的男人!”阳光洒在她们身上,笑容明媚。这份幸福也悄然感染着许知意,让她对自己和沈南洲的未来,也充满了温暖的憧憬。
傍晚,熟悉的恶心感又隐隐袭来,许知意便没有在外面用餐。江黎体贴地将她送回了悦澜湾楼下。许知意刚推开家门,就闻到厨房飘来的饭菜香。沈南洲迎出来,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小购物袋。
“今天过得怎么样?”他牵起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的指节,眼神温柔地探寻着。
“非常充实!”许知意眼睛亮晶晶的,带着逛街后的愉悦,“和黎黎拍了好多照片,还买了几套新衣服。”她像献宝似的指了指袋子。
“开心就好。”沈南洲笑着捏捏她的脸:“饿了吧?洗洗手,准备吃饭。”
“嗯!就等你这句话呢!”许知意俏皮地应道,一天的疲惫仿佛在这一刻消散。
晚餐后虽然吐了但许知意休息了一会后便洗漱完毕窝在客厅沙发上,捧着iPad听着音乐画画。
临睡前吃完中药和西药,是例行的艾灸和针灸时间。沈南洲的动作比平时更加轻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呵护。艾绒的温热和银针的细微刺激,驱散着身体的疲惫与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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