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人是贵妃给秦闻玉培养的近侍,此刻他着急忙慌的冲进来,脸色难看。
被吓得一口噎住的秦闻玉难受得弯下腰不住的咳,断断续续的呵斥着,“咳咳,慌慌张张的……咳,若你不是母妃送过来,今日你够死十回了。”
侍人面色煞白扑通一下就跪在秦闻玉跟前。
秦闻玉面色难看,“出什么事?”
“乾元观起了火,大殿里的东西都被抢走了。”
“起火?谁放的火?东西被谁抢走了?”秦闻玉敛起眉眼,挥退侍女将要递送入口的茶水,走到侍人跟前面色漆黑狠狠捏住他的下巴,“发生了什么都说出来,不许隐瞒。”
侍人从突发大火,八卦阵失效到大殿里精藏的金银珠宝被百姓哄而抢之细细到来。
说完任欲言又止。
秦闻玉听得额角的青筋跳动,“还有什么,说!”
“京城里不少百姓冲到乾元观暗地里赌坊砸了个遍,是湖心殿里没有烧光的秘册都泄露出来了,这些年乾元观的事百姓都知道了。”话音落下室内一片寂静,侍人咽了咽喉咙鬓边一滴冷汗溅落地。
“不论代价把纵火之人找出来!”秦闻玉再也忍不住了,几乎是吼出了声。
此时,门外来送茶点的齐沅动作一愣。
*
夜里床榻上焦巳紧皱着眉头。
十二三岁的焦巳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走在街头,肚子“咕叽”的叫着,他却像没有一丝感觉的坐在街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斜侧方的包子铺。
包子铺飘着四溢的肉香勾得他眼睛发绿。
他眼尖的看见一个刚接过包子的顾客,便状似无意的同那人撞了个满怀,滚烫冒着热气的包子在保护下还是一个轻颤落在焦巳身上一路滚到了地上。
雪白的包子滚满了灰尘,小焦巳动作极快,捡起包子就跑,买包子的人反应过来后站在街边破口大骂。
小焦巳小心的捧着落满灰的黑包子,蹲到一个巷子里边。
他才蹲下没多久,跟前就停了一双浆白的鞋,视线向上移动,入目是身着一席白衣的小姑娘,小姑娘扎着两团发髻,小小的一只,站着也就比他蹲着高半个脑袋。
像一个小仙童,小焦巳无端冒出这个想法。
小仙童水润的大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他。
“哥哥,你吃的这个是芝麻包子吗?”小姑娘凑近看了眼好奇地问。
小焦巳沉下脸,捏着包子的手收紧,复又松开,脏污的小脸上露出一个恶劣的笑来,“是啊,芝麻皮的包子。”
小焦巳手里掰下一块递给仙童般的小姑娘,“吃吧,热乎的芝麻皮包子。”
小姑娘受宠若惊的双手接下,声音软软糯糯的道谢。
令小焦巳没有想到的是,小姑娘真的捧起那半个包子啃起来,先吃的是里面还白着的面皮和肉馅,雪腮一鼓一鼓的,吃得很香。
眼见着就要咬上乌黑带灰的“芝麻”皮了。
小焦巳将手里半个滚了灰的包子的黑外皮剥了,一把塞进自己嘴里,抢过小姑娘还没有来得及吃的包子,“你吃这个。”
把自己手里没有灰的包子换给小姑娘。
小姑娘没有多说什么,静默的吃完手里的包子,“谢谢哥哥的包子,很好吃。”
过了很久小焦巳都没有等到小姑娘离开,有些不耐烦了,“你怎么还没有走?”
“为了谢谢哥哥,你能不能跟我走?”小姑娘水润的眼睛巴巴的看着他。
小焦巳眼睛转了转,随即答应了下来。
小姑娘的步子很小,十二三岁的小焦巳清瘦的身形和高挑的个子已经略具雏形,随意的跟在她的身后。
没走几步,小焦巳就拐进了一个巷子,稚嫩的脸上露出不屑的笑。
他笑意没有来得起收起,腰上就圈着一个软乎乎的小胳膊,小姑娘声音委屈,“哥哥,你说话不算话,还偷偷走掉。”
小焦巳收起笑,拉开小姑娘,“我为什么要跟你去?又不认识你。”
“求大哥哥了,你跟我去,你就有住的地方了。”小姑娘糯糯的求着。
小焦巳没有挨住乞求,鬼使神差的跟着小姑娘一路上山来到了一个道观,他没有留意道观的名字。
进观后,她带着小焦巳来都一个盖着白布的板子前,他瞧一眼便知道这是一具尸体。
但小姑娘一点都不怕,她短短的胳膊牵起一角,将里面的人露出一个脸。
白布底下是一个长相很精致的小女孩,即使一脸死相也依旧动人。
“你可以代替她继续活着但是,你得改头换面。”侧殿里传来声音,但看不见有人出来。
忽然小焦巳耳边充斥着嘈杂的叫声一片一片冰凉的雪融在他的脸上,低头看见自己的心口插了一把剑,顿时周围一切都开始扭曲消散,他伸手想要去够小姑娘,却只有虚无一片。
剑的一端握着一个人的手,鞋子和裙摆都是白色的与雪地快要融成一片,让他无端想到了那个小姑娘。
但……怀里的人又是谁?
第一缕晨光照向静坐在床檐只着了一身中衣的焦巳。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昨夜竟又梦见了年少时的他,和那把将他置于死地的剑。
“润松,那些密信都散出去了吗?”焦巳揉着太阳穴,眼底疲惫。
润松起后便一直守在门口,他从门口进来,“都散布出去了,没有人会怀疑到我们身上。”太子向来瞧不起自家主子,定然也不会怀疑。
“这回乾元观彻底是翻不了身了。”润松感叹,不知哪位好心人烧观,好让他们也跟着乘风起。
“只是……”润松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怎么?”焦巳捋直衣襟,随即挑眉,这样好的光景也能出意外?
润松仔细回想一番确认消息无误后这才回复道:“温将军被无限叛国的信件虽也散布出去了,但前线探子传来消息,温将军之前或许没有叛国但近日确实是叛国了。”
焦巳一顿,拧起眉,不关乎对温迟春的私人情感,单这一事便有些棘手。
温远是收复多地城池的猛将,算得上是一位不可多得有勇有谋的将领,若是他投敌,对内忧外患的北庆来说无异于是一道重拳。
“先将消息封锁尽量不要让朝廷那一群老匹夫知道,去查明温远为何投敌。”
温远消失近乎一年都没有投敌的消息,今日却有这消息传来,很难不猜这其中的猫腻。
“我上次坠崖的事情查的如何了?”焦巳慢条斯理的给自己泡了一盏茶。
润松知道主子要开始行动了,将自己查到的都说了出来。
上次被追杀是多方势力的杂糅,二皇子、贵妃、藩王和一些曾经受过焦巳丞相时期推举的政策打压的富商,没有人想焦巳活着。
其中有一人便显得分外的显眼,“是徐太傅才认回来的嫡女徐婉月。”
“徐婉月?”焦巳蹙起眉思索了片刻脑中才浮现出了一点影子,“她不是常常跟在太子身边?”
他死了对太子可没有什么好处,“派人留意一下她。”
有时候坏事的并不是一些出头鸟,而是藏在暗处极易被人忽略的虫蚁才是最致命的一击。
熙来攘往的大街上,温迟春身后跟着两个小萝卜头,利谦和小虎子二人手里各拿着一串糖葫芦啃着。
上回去乾元观大干一场没带利谦,他知道后和温迟春生了半日的闷气,气她不讲义气,这种打垮对家的事都不带上他,没有把他当师弟。
没有办法,温迟春自认为自己心软软,便带着他们下山逛。
“阿春姐姐。”
“衍云师姐。”
温迟春被一人扯住一个衣角,看见了一个糖水铺子想去看看就被拉住了,“怎么了?”
他们没有说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一处酒肆。
酒肆人满为患,厅堂里坐满了人,有些人甚至凭栏抻着脖子眺望。
被围在中央的是一个说书人,声音抑扬顿挫有声有色的讲述着前些日子乾元观着火一事。
温迟春挤不进去只能站在栏杆外,但利谦和小虎子个子小一下便钻到了前面。
说书的老者讲得**不离十,但是却把她和小虎子干得事改编成了一个做好事不留名侠肝义胆的组织。
他将场面讲得绘声绘色,惊险又刺激,若不是温迟春是当事人她都要信了。
忽然,“啪”的一声醒木拍响,也拍醒了沉醉于跌宕起伏故事情节的众人,老者悠悠的摸了一把胡须,满意的看着沉迷的众人开口道:“欲知后事如何?请见下回分解。”
说书人便是这样讨生活,先抛出一个头再在最精彩的位置停住,等待着花钱请他继续说书的人。
众人一片嗟叹,一边散离酒肆一边讨论着这个故事。
“点了火后他们如何脱身?”
“他们真的一点金子都没有拿?”
“他们竟然可以完美的避开道士和百姓,实在厉害。”
……
不少人意犹未尽,但显然没有人有闲钱愿意花在这个上面,毕竟要是有人花钱了,那也可以蹭着听。
温迟春听得很高兴,这一高兴就往桌子上扔去一吊钱,声音豪横又响亮,“继续!”
都一只脚迈出门槛的利谦和小虎子,眼睛亮亮看着她,“谢谢姐姐(师姐)”,一溜烟又挤了回去。
原本都散了半场的人,随着说书先生复又响起的声音,再次聚得严丝合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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