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迟春也没有休息,上半夜她在房里挂了一张大的空白画轴,将近来所发生的事情列了上去用来缕清思路。
纸张上面涂涂改改,凌乱成一团,最终她把画轴团成一团,找了个火盆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但没有一丝捋清楚的恍然,而是越往下沉的心,这一世的盘似乎比上一世大的骇人,上一世仿佛只是窥探到了冰山一角。
如今整个元庆不仅是饱受鞑子的侵扰,且越发恐怖的是内部早已分崩离析,只差一个出头的人,整个盘便碎了,势力乱阀早已是必然的趋势了。
而后半夜,温迟春才烧完卷轴就看见不知从哪里鬼混回来的小狐狸。
一路上经过她的精心照料,小狐狸的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约莫是一路上憋坏了,这才一到地方就撒欢跑没影。
瞧见小狐狸灵活地从窗缝里钻进来,乖巧的跳进她怀里,乖乖的姿态蹭着她撒娇。
温迟春有点抗拒它的投怀送抱,因为它一窜到怀里后,她就发现这小狐狸是淋了雨的一身毛茸茸的毛都湿成了一缕缕的。
像一条发热的湿狐裘闷在了怀里,连带着干爽的衣裳都变得湿闷。
只能又翻找出一条干的棉布给它仔细的擦拭着。
揉着揉着就觉得掌心变得湿漉黏糊,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摊开手心一看,糊得全是血渍,吓得她赶紧拎起小狐狸的后颈仔细查看。
左右都检查了一遍,发现就只有尖尖的狐嘴旁沾着血渍,又担心是不是嘴受伤了。
捧着小狐狸找来了一块湿的布给擦了擦,发现没有伤口后才松了口气。
这一折腾下来,枝头的早鸟已经开始叽叽喳喳的叫唤了,天际泛起白光。
温迟春眼底隐现疲态,简单的洗漱一番,将乌发高束戴上黑纱发冠。
从柜子里的最底下抽出一个雕花精美的紫檀盒,里面装着的是绛紫色绣金线九鹤法衣。
盒盖刚一打开,小狐狸就跳进去了团成一团,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温迟春。
温迟春有些头疼的抱起小狐狸,“小狐狸这个是很珍贵的,要是被师傅知道了,你约莫不会挨训,但我就要抄经了。”
秦承重十分重视此次的占算,即便是时间排得很紧,他也办得很盛大。
从温迟春定下日子后就动用了跟随来的所有人,忙了一下午和一整个晚上终于将场所收拾的像模像样的。
秦承重站在大殿前的踏跺上满意地看着殿前案台上还冒着热气的牺牲和两侧的经幡。
虽较之帝王祭天的格局还差上许多,不过也将就着用了。
忽的,他退后一步抽出身边侍从的佩剑,握剑的手倏地青筋爆起眼睛都未曾眨一下便朝身后刺去,‘噗嗤’一声刀剑入肉的声音。
侍从错愕得连一声都未发出就断了气息。
“不至于。”淡漠至极的声音没有起伏的自大殿传出。
徐婉月缓步从大殿走到秦承重身边,冷声斥道愣住半晌的仆从,“来人,还不快洒扫干净,别坏了占算。”
“婉月你来啦,这侍从当真没有眼力见,这缴了金线的地毯被他不长眼的才踩了半个灰脚印,真是该死。”秦承重三角眼眯得只剩了一条缝,“地毯也换条新的。”
温迟春来得很早,第一缕阳光还没有洒下,这也是今日最佳的时辰。
法事做得很浩荡道乐叮叮当当的响起,身形高挑的温迟春站在殿前的最高处。
此刻晨雾大起,迷蒙了一片,她鬓边的发丝被吹得浮动,眼皮微垂,声音缥缈,问下方的秦承重,“先生问何事?”
“如今怎么做才能破局,助我成就一番大业?”因为有些激动,所以秦承重声音颤抖和迫不及待。
眼底装满的疯狂将要溢出,一瞬不瞬的盯着高处的温迟春。
……
待一切的仪式完成后已经是正当午了。
徐婉月跟在秦承重身后慢慢的走着,温迟春看见她即将要穿过月门,提起繁复的衣摆小跑过去叫停她。
“有事?”徐婉月看着她,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温迟春抚平微乱的鬓角,微微笑了一下,“有个忙想请姑娘帮一下。”
徐婉月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我养了一个小宠,昨日夜里嘴上带着血,也不知道是不是咬伤了你们随行的人,还需要姑娘帮忙找一下有没有被咬伤的人。”温迟春垂落的指尖揉捏着衣袖。
“我们修道之人注重因果,所以想要送一些伤药过去。”要是真的是咬伤了人没有及时治疗恐会伤及性命。
她当然也瞧见了徐婉月眼底的不解与嘲讽,但是约莫也不会拂了她的面子,吩咐一声的事。
“婉月,你觉得道长占得如何,准不准?”秦承重执着吊杆在湍急的山涧旁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块上垂钓,侧首望着捧着茶杯的女子。
徐婉月沉默片刻说道:“北上……不无道理,如今幽州情况不明,派去的暗探联系起来较之从前更为费劲,尚且也不知暗探传回的信息是否属实。”
“情况不定必然有异数,自然是越早解决越好,明日便出发罢。”说罢徐婉月将一直捧着的茶杯往溪涧里倾倒。
一团团扭曲缠绕的虫子一会就散入溪涧,引得一直隐蔽起来的小鱼一阵沸腾跃起争食物。
秦承重看着不断跃起的小鱼期望着能有一条可以咬他的钩,“明日?后日罢,明日留给我处理点事。”
……
温迟春将绛紫的法衣挂在屏风上,缓慢地解开腰间的系带,指尖还有一点颤抖。
没事的,只要快点到北方去。
解下木架的焦巳就那么躺着,像一块破布被随意地扔在地上,门外的守着的侍从窃窃私语着。
“你说这里头的那人,不会就这么死了吧?你瞧……那烂肉都要生虫了。”
“呸,尽说些晦气话,你想为何要我们守着,还不是里头那人很重要,要是真的死了,你我都没有好果子吃。”
尽管声音放得很低但是焦巳习武耳聪目明,几乎不费任何力就听得一清二楚,他干涸起皮的唇勾起,无声的笑着。
门外的侍从还在继续说着,焦巳微阖的眼皮顿时撩起一条缝瞥向破败的窗口。
一团火红窜进来,目标明确的直朝他被取掉骨钉血渍还没有干涸的手腕,湿濡舌尖贪婪地一点一点舔舐着,雪白的嘴巴染得血红,这一幕看得人一阵毛骨悚然。
小狐狸舔得欢快,蓬松的尾巴欢快的甩来甩去的,好几次都扫到焦巳的脸上了。
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焦巳觉得全身都泛着寒意,唯一的温暖是小狐狸有一下没一下的舔着伤口,干净柔软的尾巴拂过,恍惚间好像又闻到了令他无数次梦回的淡香。
就好像阿春就在他身边一样。
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焦巳觉得全身都泛着寒意,唯一的温暖是小狐狸有一下没一下的舔着伤口的暖意,干净柔软的尾巴拂过,恍惚间好像又闻到了令他无数次梦回的淡香。
就好像……阿春就在他身边一样,他沾了血的手掌下意识的按着腰侧,那里放着她送给“秦蝉玉”保平安的山鬼花钱。
“后日才出发?是有什么要事吗?”温迟春已经收拾好了包袱,刚出院子就碰上来找她身后依旧缀着一大串侍从的秦承重。
他笑了一下,“是啊,近日运气好捉到了一个叛徒,明日准备好好处理一下这件事。”
“道长,对于叛徒有什么看法。”秦承重随口问了一句。
温迟春撇眉,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她能有什么看法,叛徒这一事退一万步来看,也牵扯不上她,少蹚浑水才是好。
“即是叛徒,便是犯了错,那自然是要小惩大诫一番,不过还是要看先生您怎么看。”温迟春说了一堆场面糊弄的话,就算是他要叛徒死,她也阻止不了。
现在至关重要的是,又推迟了一天,现在她也不是很确定要找的人是否还在北方了。
跟着齐琰绕路来青州几乎花了大半月的时间,每拖延一天便会多几分的不确定。
倒是齐琰,她自进观后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他了,连晨时的占算仪式也没有看见,不知道他不着调的又去哪里了。
“父亲让我去幽州?为何?我不去,那里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齐琰此刻在青云山脚的石碑旁,看着赶来的徐婉月语气带着怒意。
“这是命令,也不是在问你的同意,你去了便知。”徐婉月眉宇间带着冷意。
齐琰深深吸了口气,幽州现在的情况父亲不可能不知道,虽然表面上没有大事,但是暗地里出现了未知的势力,几乎要将那里一举掌控,他现在过去生死未知。
“好,我去,你们接下来也是去幽州?”他不可能一个人这么傻乎乎的就过去。
徐婉月的眉间终于舒缓了一下,表情欣慰,流露出终于不蠢了的表情,“看来你还没有蠢到那般地步。”
“不要让任何人察觉你的动向。”她接着说道。
齐琰将牵制马的缰绳解开,跃然而上,手上扯着缰绳稳住马匹,瞪了徐婉月一眼,“那是自然,你不要瞧不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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