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以前,别说在张某面前脱衣服,就算是在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男人面前脱光,秦野都不带眨一下眼的。
但……
只要想到自己肚子里面还有个小生命,不知为何,在其他人面前,他就有些忸怩了起来。
任何一个人,在得知一个男人怀孕后,都会感到荒谬吧?
好在他皮肤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根本看不出来他已经红了脸颊。
“张某不会说出去的。”危溟在他身边小声说。
似乎每一个霸总身边都会有一个医生朋友。
而张某为人和医术危溟自然是清楚的,因而除了秦野本人,他几乎是给秦野检查的最佳人选。
秦野虽然也能给自己检查,但医者不自医。
“是要脱光吧?”他一脸霸气地问,好似等会要做的不是产检,而是要去哪里干架。
说着,他就要去解开自己裤子的皮带。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还带着一丝粗狂的气息。
“哎哎哎,不需要脱裤子,只要露出肚子就行。”张某连忙阻止。
也不知道哪里跑出去的传言,几乎每个来做B超的人,都要脱掉她们的裤子。
张某很心累,但张某不说。
这一刻的秦野,无疑是尴尬的,但他脸皮一向比较厚。
因而仅仅只是尴尬了几秒,他又恢复了“老子天下第一”的天龙模样。
危溟的嘴角也忍不住露出了一抹轻微的笑意。
反正他是不会承认,他也以为要脱裤子的。
当张某把那层凝胶涂在秦野肚子上时,秦野突然感到了极度的紧张,就像每个人第一次登台表演一样,他现在就是那样的状态。
他从来没有这样清晰地感受过,他怀孕了。
有一个小生命,正潜伏在他的肚子里面。
肚子上仪器冰冷的触感如此真实,真实到秦野以为自己在做梦,不然他一个男人,又怎么会怀上另一个男人的孩子呢?
他有些惊恐地喊了一句:“等等!”
“怎么了?”
张某在旁边问,接触到他恐惧地眼神,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危溟。
危溟站在一旁,一双深邃的眼睛黑黝黝的,张某看不懂他眼里的情绪。
“先让他适应一会儿吧。”语气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既然他们两个都说等会儿,张某也不着急,反正这家医院是危溟的,现在也不忙,就随他们的意思来吧。
秦野已经从床上下来了,正板着一张脸,呆呆地站在旁边。
另外两个人也不觉得他矫情,秦野已经表现得够好了。要是他们怀上这个孩子,说不定表现得比他还差。
秦野有些神经质地摸着自己的肚子,仿佛要透过那层皮肉,去感知那个“生命”的存在。
一双修长的手指伸了过来,制止了他几乎近似自虐的行为。他呆呆的目光转移到危溟身上:“危溟,我以为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声音无悲无喜,眼神里却充满了哀伤。
他以为只要装作不在乎,就能骗过自己,就能忽视自己身体的异样。
然而他错了。
只要这个“生命”还在,他就无法做到忽视它。
张某已经自觉的出去了。
“别怕,”危溟的声音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实在不行,你打我一顿。”
“把你的压抑和害怕宣泄出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别人说这种话。以往别人心情不好,危溟只会劝他去看医生,而不会让他在自己身上宣泄出来。
其实之前危溟就看出了秦野的不对劲。任何一个男人,陡然知道自己怀孕了都不好受的,更何况是一向骄傲的秦野。
但除了刚刚发现自己怀孕的那个下午,秦野没再表现出任何负面情绪,好像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到了今天,危溟才发现,秦野还没接受。
只是他之前都用笑容掩盖了自己的悲伤。
“骂我吧,至少这样你会好受些。”
危溟目光沉沉的,秦野不知道他是为了安慰自己才这么说,还是为了他肚子里的孩子。
但从危溟以前的话里,他猜应该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要不是因为孩子,危溟可能重生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他吧。
毕竟他前世可是阉过危溟。
想到他们相遇以后的种种,秦野的情绪好像突然找到了宣泄的地方:“危溟,你这个蛇精病,当初你还不如直接杀死我算了,非要让我怀孕,变成这种……这种……”
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现在的样子,但巨大的屈辱感淹没着他,“为什么要让我怀孕?为什么是我?”
他竭力地宣泄着。
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是自己。
恐惧慢慢被愤怒覆盖。
这个混蛋、王八蛋,凭什么自己要给他生孩子,就因为他们前世是仇人。
而且既然他们都是仇人了,那他前世肯定也对自己做过不好的事,凭什么又全都怪罪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他骂着骂着又替自己感到可悲。
就是这样一个人模狗样的伪君子,自己居然越来越不讨厌他。
这个人简直有毒。
秦野的拳头有些重,每一拳都带着他的怨念。危溟闷哼一声,后面就再也没有发出声音了,就像那些拳头不是打在他身上一样。
他能怎么办?
眼前这个虎虎生威、人高马大的孕父,肚子里装着他重生的唯一希望,是决定他能否真正重生的关键。若因情绪过激流产了,他重生后做出的所以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好在危溟以前的那些锻炼都不是白做的,终究还是挺过了秦野的猛虎复仇拳。
这段时间,秦野憋闷得厉害。
身为一个大男人,尤其是秦家破落以后,他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家族里的人把他当做崛起的希望,外面的人把他当做本领高强的神医,他不允许自己露出软弱的样子,面上装作一副没事的样子,心理的压力却越来越大。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从没获得过完全感的人,更喜欢把事情憋在心里。
秦野以前看似浪荡风流、自由潇洒,可这还不是因为秦父秦母没真正关心过他。
真正关心自己孩子的人,他们不只会关心孩子的物质生活,也会关心他们的精神方面。
秦父秦母不是没有条件做到这些,只是他们把这些都给了秦野的弟弟。
从小远离父母在农村长大的秦野,心里其实一直渴望着一份爱,所以在柳青烟给予过他关心时,他才会义无反顾的爱上了那个温柔的女子。
与其说他上辈子爱上了柳青烟,不如说他爱上了关爱他的柳青烟。
他爱上的是那份温暖。
滴答,一滴水珠滴到危溟肩膀,浸湿了那一小块衣衫。
作为危氏旗下的医院,这里所有的设备都是最好的,自然也不可能发生在产检的房间漏水的事情,那这滴水珠……
“干嘛?我眼睛进沙子了不行吗?”
他的眼睛红红的,嗓音因为压抑的哭声而沙哑得厉害,面上却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看起来就像一只故作凶狠的小兽。
“嗯,”危溟出乎意料地没再跟他抬杠,语气甚至还有些纵容,“等会我让公司给医院打一笔钱,让他们把这里维修一下,下次沙子就不会进眼睛了。”
秦野噎了一下,想起自己会这样,还不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顿时恶从胆边生,咬牙切齿道:“你说,要是危老爷子知道你搞大了我肚子,他会怎么想?”
他眼里带着笑意,自以为自己抓住了危溟的命脉,还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看来,一孕傻三年果然不假。
“怎么想?用脑子想呗。”
“好了,我以后都尊重你的意愿,再也不逼你了好不好?”
“你这是在立flag吗?”众所周知,flag就是用来打破的。
危溟:……
你高兴就好。
跟秦野在一起后,危溟总感觉自己无语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下次要是觉得难受,一定不要憋在心里,发泄出来知道吗?”
危溟以前都是别人献殷勤的对象,哪里安慰过别人,因而他也不清楚到底该如何安慰秦野。
而且他作为秦野大肚子的始作俑者,安慰秦野的时候总是有些怪怪的。
他想着张某之前说过的话,试着用他说的方法来安抚秦野。
可是张某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危溟根本不是用来安慰女孩子的,而是用来安慰男人的,还是特别男人的男人。
感受到危溟笨拙的关心,秦野的心忍不住颤了几下,有些羞涩,又有些恼怒:“好了好了,我是一个男人,不要拿哄女孩的把戏来安慰我。”
危溟懒得跟他计较:“要不要?我今天可以失忆一天,明天你再想获得我的安慰可是很难了。”
秦野:“怎么?!我都给你生孩子了,结果你连安慰我一下都不肯。”
危溟:……
明明刚才说不要的是他,现在责怪自己不肯安慰他的也是他,危溟总感觉秦野变了,到底是哪里出现问题了呢?
这个新手孕父的心思,简直比商业并购案还难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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