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太阳还似燃烧的火炉,将空气中的水汽都蒸发完了,吸进来的空气都带着火气,鼻子有些火辣辣的。
戚锦穿着一身白色T恤搭蓝色牛仔短裤,扎着清爽的丸子头,撑着雨伞遮住热烈的太阳,慢悠悠地走在市中心的一条街道上,等到转角要从市里最好的一家五星级饭店经过时,听到一个男人低低的怒骂声。
“我上个月给你上百万,都和你说了这个宴会很重要,让你今天好好打扮,结果你今天...你是故意要丢我的脸吗?”只听到那男人声音渐高了起来。
戚锦微微张大了眼睛,一个月百万?她家全部家当可能都没有那么多,她心里起了好奇心。
男人的位置在酒店的小花园,和街道有四五米的坡度,戚锦在下面看不到人,向前走了一些,等能看清楚人后抬头地看去。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身高和体重相等,梳着大油头,穿着一身昂贵西装,戴着一块名贵手表的中年男人,正伸出左手指着一个中年女人数落,手指上的绿宝石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光芒。
女人身材娇小,穿着一身香芋色的套裙,耳朵戴一对白色的翡翠耳环,脖子上挂一条钻石项链,脸上画着淡淡的精致妆容,本该是温婉动人的模样,但她脸庞挂上了细细的纹路,神色哀愁。
听着男人的指责,她默默地低下头,这让男人越发气势高涨,唾沫在空中飞飞扬扬。
看着被高大壮阔男人压制得越发瘦弱的女人,戚锦拧起了眉头,这男人也太过分了吧。
看他这副模样不是一朝发财就嫌弃糟糠妻的暴发户,就是小有身家娶了灰姑娘后鄙夷她不如公主的富二代,按照小说的套路就是反派渣男,日后被狠狠打脸的存在,戚锦在心里给对方暗搓搓地抹黑。
此时,女人不想再沉默,她抬起头飞快地看了男人一眼后,低声地辩驳了一句:“今天这一身是岑秘书挑的,而且你出门前也没说什么。”
男人被噎了下后怒气更盛,他提高了声调喝骂:“你还有理了?就因为你戴着这戒指,拓海的高志借机嘲笑我,浩东的秦总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被高志抢了好几个单子,损失了几千万,你说你该怎么补偿?”
女人下意识摸着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戚锦顺着看去,只见是个银白色的细细戒圈,看成色是个旧物,上面只雕刻着简单的花纹,与她身上价值不菲的珠宝格格不入。
摸完女人反应过来,快速将手背到身后,想要把手藏起来,她脸色发白,眼中含泪,神色委屈又仓皇地哭道:“宏哥,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女人一连哭着说了好多声对不起,男人的脸上的怒色稍减,气氛似乎缓和下来。
几千万,那损失是挺大的,怪不得他那么生气,但戚锦心中却有一个声音,不该是这么算的。
此时一个属于少年人清朗的嗓音响起,极是好听,只是语气带着讥嘲:“昔日G城首富的儿媳被媒体嘲讽穿着打扮寒酸,穿几百块的衣服,用几块钱的头绳,首富却不气不恼,反而出身正挺儿媳。此后媒体夸赞首富家风纯朴,声名愈盛。看来这就是企业家和暴发户的区别。”
男人听得心中一哽,嘴巴微张,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声音的主人没理会他,自顾自继续说:“还有,不要把什么事都推到我妈身上,秦总没看上你,谁知道是你产品有问题还是人品有问题?生意并未谈拢,一切都是未知,何来赔偿之说,不要动了歪心思不成后,将责任都推给他人。”
男人这下气得满脸涨红,整张脸微微抽动,指着来人的手不停抖动着,半天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戚锦心中豁然开朗,感觉对方就是自己的嘴替,说得太好了,她心情激荡地看向声音的方向。
只见来人穿着一套裁剪得当的浅灰色休闲西装,身姿挺拔,脚步从容不迫,看外头似蒸笼般冒着热气,他利落地脱下外套,将衬衫袖子轻轻挽起,外套随手搭在臂弯中,矜贵中带着些随性。
在热烈的阳光下,他似乎比阳光还要耀眼,戚锦眯了眯眼才看清楚他的脸庞,她心中咦了一声。
那人一双漆黑的剑眉轻蹙,狭长的凤眸上挑,扇子般的睫毛下垂,薄薄的唇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下颚线轮廓分明,显得整个人有些桀骜不驯,气势逼人。
戚锦不由得矮了矮身,想把自己藏起来,虽然跟学校里很不一样,但她还是认出了,来人是跟自己同一级的温玉珵,学校公认的校草。
虽然戚锦过着与人隔绝,埋首学习的日子,但无奈温玉珵太出名了,他长相英俊,学习成绩好,运动神经强,据说家里十分富裕,对女生不假辞色,buff叠满,引得无数懵懂无知的少女春心萌动。
虽然不会像漫画那样花痴,围着男主尖叫甚至晕倒,但总少不了关注对方的一举一动后热烈讨论,在打球时为其呐喊助威。戚锦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单方面认识他。
戚锦偶尔也会远远驻足欣赏,像是在观看一个完美的纸片人。有时还饶有兴致地想象这个校园小说中高岭之花似的人物,什么时候会被或可爱或明艳或清冷的女生打动,从此只愿得一人心。
嗯,扯得有些远了,戚锦琢磨片刻反应过来,温玉珵之前说的是我妈,那中年男人岂不是他爸爸?
所以她围观了校草的家庭纷争?她是不是该走了?戚锦心中这么想着,但脚下却像被胶水沾住了,怂怂地又抬头去看,眼睛有些亮。
此时温玉珵已经站立在女人身后,冷眼看着中年男人,三人形成两个对峙的阵营。
女人神色不安地看了看男人,转身对温玉珵说道:“珵珵,你不该这么说你爸爸,快和你爸爸道歉。”说完,轻轻拉了他。
温玉珵冷哼一声没有言语。
女人只能讪讪地笑着对男人说道:“宏哥,你别生气,珵珵还小不懂事,回去我会教训他。”她伸出手想要抚男人的背,让他消消气。
男人却毫不领情,用力拍开女人的手后,伸手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明年都要成年了,还小?真是慈母多败儿,你说你一天天能干成点什么事?交际交际不会,孩子孩子教得不好,整天就只知道问我拿钱。”
听到丈夫如刀剑般的厉言,女人既难堪又委屈,她眼中不由盈满泪水,却只是深埋下头,不想让人看到。这一幕看得人既愤怒又怜惜。
温玉珵猛地上前,用力将男人的手指按下,挡在女人身前,斜睨着他说道:“歹竹出歹笋,子不教父之过,麻烦请在你自己身上找原因,还有至少我妈把钱都花在家里了,不像你,呵。”
男人连连受挫,心里的那股气再也堵不住,抬起手就要动手。
温玉珵一把抓中他的手狠狠捏住,轻笑着道:“我现在已经长得比你高,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任你打骂的人了。你若是想打一架,我也奉陪,刚好让你那圈子里的人欣赏一二父子相残的场面,让你顺利火出圈。”
最后一句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泼向中年男人,让他的理智逐渐回笼,手上的力道一松,眼睛看向四周,虽然找了偏僻的角落,但仍能看到对面街道偶有人影走动,甚至还有停下脚步看过来的,他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温玉珵反而向前几步,也学着他朝周围看,对上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后,顿了一下,而后仍兴致盎然地发问:“你说有没有人听到这段精彩发言,有没有人认识你温总呢?”
男人的怒气再次上涌,怒骂了一声:“逆子!”但被捏住七寸的他,只能像只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走了。
戚锦听得惊住了,这么刺激的吗?不仅PUA老婆,疑似出轨小三,还打自己孩子,这是什么渣父,校草竟是这样的身世,美强惨?
戚锦沉浸于这紧张刺激的场面中,然后她就猝不及防与温玉珵冷冽的的眼眸对上了,感谢她第一次手比脑子快,条件反射地压低伞面挡住脸。
捂住砰砰砰剧烈跳动的心脏,戚锦在心里打鼓,应该是没看到自己吧?她心中发虚地先逃了。
女人看着愤而离去的丈夫,苦涩地笑了下,劝儿子道:“珵珵,你爸爸就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也不应该这样顶撞他,说出,说出那样的话,这会深深伤害你们父子感情的,以后吃亏的还是你。”
又是老生常谈地劝和,温玉珵嘴角的笑意隐去,心中那股郁气猛地上窜,大声道:“好了。”
他吸了口气努力压下,但仍带出些不耐烦,他打断女人的话说道:“妈,时间不早了,我们快走吧”,说完先一步往前走。
女人神色忧愁,但也只能叹了口气,跟着离开。
走出饭店时,温玉珵无意识往右看了看,只见一把淡绿色,边沿有几朵粉白色蔷薇的伞将人罩住大半,只露出盈盈一握的腰肢和一双白得发光的修长双腿,他啧了一声,不在意地收回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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