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冽赶到华阳宫时，满地跪满宫人与太医，无人做声。

女子身着藕色宫装静静躺在榻上，闭着眼，毫无声息，犹如他先前刚离开时。

与之不同的是泛起微紫的唇色，仿佛在提醒他，刚刚宫人通报之言。

“启禀皇上，娘娘中了鸠毒，毒入肺腑，臣等该死，未能救回娘娘。”

太医跪在一旁大着胆子道。

封后大典前新后薨逝，这是前所未有之事。

沈冽置若未闻，缓缓跪在榻边，双手握住女子冰冷的柔荑，贴于面颊。

“阿初，我们不生孩子了，你不喜欢，我们就不生了。”

呢喃的低语犹如惊雷，令殿内众人屏住呼吸，心头发颤。

皇上对娘娘的爱重之心，显然超出了她们的认知。

没有往日的羞赧，女子躺在榻上毫无生气，回答他的只有无边的死寂。

男人胸口气血涌动，双目赤红死死盯着榻上的女子，双手轻轻捧着女子冰冷的掌心抵在额前。

“为何？”

低沉的语调吓得众人伏首在地，根本不敢做声。

竹清红着眼上前，“主子今日所食，奴婢都尝过，唯有季嬷嬷端来一碗参汤，主子喝完后便突然腹痛吐血，不久便没了声息。”

沈冽闭上眼，胸口气血涌动，猛地一股腥甜涌出。

“皇上！”

太医们吓得大惊失色，却又不敢上前。

男人跌跌撞撞从禁军身上抽出佩剑，指向殿内所有人，“为什么没有看好皇后！”

“皇上饶命！”宫人们瑟瑟发抖。

“奴婢愿给娘娘殉葬。”竹清跪下磕头，泪流不止。

其他宫人吓得早就面无血色，她们岂知知道娘娘会在此时发生意外，明明明日就是娘娘的封后大典，皇上又如此爱重，真是天妒红颜。

沈冽只觉天旋地转，强撑着一口气，一步步走出华阳宫。

长寿宫忽被禁军包围，宫人们尖叫着，求饶着，很快通通被押了下去。

内殿的大门忽被推开，一丝阳光泄入殿内，蒲团上跪着一道身影，身着素衣，手里不断盘着一串佛珠。

沈冽踏入殿内，双目赤红，宛若从地狱爬出的恶鬼，季嬷嬷心下大骇，“皇上，这是太后……”

剑锋指向佛前，“为什么？”

太后闭着眼，面上没有任何波澜，他比她想象中来的更快，说明她没有做错。

“那日，哀家也曾这样问皇上，你可曾记得说过什么？”

轻淡的语调仿似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沈冽只觉胸口泛起阵阵刺疼，难以呼吸。

他一步步靠近，声音嘶哑，“所以母后……要报复儿臣？”

太后忽睁开眼，眼中映入儿子的模样，他从未如此失态，可如今目眦俱裂，却宛若癫狂，毫无理智。

“身为帝王，注定要舍弃一切，怎可为情乱智，母后是在帮你，今后你再也没有了任何软肋，便可安坐这帝王宝座。”太后面色不改。

沈冽嘴里涌上一股腥甜，忽然低笑出声，眼前阵阵眩晕，身形摇晃。

季嬷嬷不忍，跪倒在地，“都是老奴所为，老奴愿一力承担。”

男人抬剑抵在她脖间，眼神从未有过的狠厉，“你们为什么不毒死朕？”

太后手中佛珠一顿，好似第一次认识眼前人，他竟对那个女子用情之此。

“你们都该死！”

男人摇摇晃晃转身一步步走出内殿。

“皇上！”

吴公公吓得赶忙上前搀扶，从未见过皇上如此失态。

太后是皇上生母，如此大动干戈包围长寿宫，恐怕惹得群臣非议。

可他也不敢劝阻，毕竟皇上与娘娘情比金坚，如今娘娘薨逝，皇上定然伤心。

只是皇上的反应，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他一直以为皇上对娘娘的关切，多半都因为晋阳侯府，如今看来，却不是如此。

手里的剑跌落在地，沈冽迎着烈阳，闭上眼，“太后病重，长寿宫任何人不得出入。”

“季嬷嬷赐死。”

吴公公神色一凛，季嬷嬷可是自幼看着皇上长大的，皇上向来尊敬，如今竟为了新后要处置季嬷嬷。

他忧心忡忡的跟在后面，却发现皇上竟回了启明殿。

途中宫人皆跪地行礼，大气也不敢出，此时的皇上比血洗皇宫那日更恐怖。

“砰！”

男人倒在承玉门外，吴公公脸色大变，忙不迭跑上前，拂尘都丢弃在一旁，“皇上！太医！快传太医！”

皇宫戒严，大臣们不得觐见，一连几日皇上都未上朝，群臣只得递折子劝君节哀，将新后入土为安方为要事。

直到第七日，闻皇上守在华阳宫不眠不休，群臣只得闯入宫中，跪在殿外劝圣上保重龙体。

邑临元年，新帝继位，立后前夕，新后暴毙于宫中，新帝大怒，斩杀数百名宫人，以皇后规格将王妃葬于皇陵。

新帝常恸哭，同年忧思成疾，逝于宫中，与皇后合棺而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