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扬起尘土,尖锐的哨声像针扎进尤交的头颅,她抬眼看那天上盘旋着的赵王府的海东青,心里啐了一口,谁知道这会飞的畜牲什么时候就冲下来啄瞎她的眼。
尤交闷声笑起来,就着半张脸贴在地上的姿势,她双腿已然断了,再无站起来的可能。呼吸间,黄土吸进肺里,咳出满嘴的腥气。
“阿交!”那远的、急切的……耳边由远及近的不知是如雷的鼓声还是如鼓的雷声,那呼唤声清晰的像是自己濒死的错觉。尤交耳边嗡鸣声阵阵,前额和后背像是被烈火灼烧过,发了汗又被风吹的迅速变得冰凉。
胃疼,肺也呛得要炸了似的。尤交呕出一大口血,此时她舌头发麻,倒是不觉得嘴里有那么重的腥味了,她看着再如何费力也抬不起的胳膊,没等到韦贞赶来就闭上了眼睛。
“阿交!阿交!”
韦贞哑着嗓子扑在地上,她还是来晚了。韦贞失了理智,不去理会周身吵吵嚷嚷的一群仆役,只是一遍遍的抚摸着尤交的发顶,呼吸急促得话也说不出,突然眼前一白,昏死过去。
黄金遍地,风急天高,韦贞在一群放纸鸢的小孩儿的欢笑声中醒来。那边周妈妈正哄着赵王世子到别的院儿去,回转了几步便看见自家小姐披了衣裳倚在门框上。
韦贞醒来眼前便是铁木鎏金的穹顶,月华锦帐外,七八个嬷嬷守在门口。正常来讲,不算她奶妈周氏,她内院当只有四个嬷嬷的,另八个在外院,三日在她跟前一当值,只怕是母亲担忧她落了水,因而派了自己身边的几个过来看着。
“小姐醒了!”轮值的太医一番望闻问切,留了些安神的方子,只道小姐身体康健,脉象却虚浮,还需喝药调理着。随后去禀了滁太妃。
滁太妃母族颇有名望,其韦氏一族占据胶东城已有百年,她十七岁进宫,二十岁就生了赵王孙仁舂。孙仁舂在先皇一众皇子女中排行十二,便不算已经死了的,上下且还有八位兄弟,其中既有皇后所出的二皇子和十五皇子,亦有母家手握重兵的金氏所出的七皇子,他既不占嫡也不为长,而先帝的宠爱更是与他毫不相干,尚有玉贵妃的三位皇嗣排在前头呢。他在宫中十六年,见到父皇的次数屈指可数,若不是韦氏还算有些势力,恐怕他孙仁舂根本不会出生。
神符十八年,岁在甲巳,先帝驾崩,玉贵妃所出的皇六子继位,年号大兴,如今已是大兴十九年。
先帝去后,滁妃成了滁太妃,与子就番国,而韦贞,是她与一男宠所生。虞朝风气开放,达官显贵家中豢养仆宠不算是新鲜事。有了韦贞后,滁太妃思及韦贞生父身份对她多有不便,便诬他偷窃重宝,一杯桑骨毒死了他,仍怕他不死,又叫人当面分尸后扔去乱葬岗喂了野狗。做完一切后,她假装进山祈福,在山脚下捡到了韦贞。
太医来传信时,滁太妃正在佛堂诵经。她疼如心肝的小女儿自落入沂水昏迷不醒,她叫人试了无数法子,总是无用。
有道士说,小姐恐是招惹精怪失了三魂七魄,需找人去鸡鸣山、方到寺和清心观各折一支带果的花木,晒干后研磨成粉,以至亲之血为引调成汤药洒在室内,再取一半红半绿的苹果挖去果核填入药渣埋在柰仙庙东南方向的柳树下,药渣若有多余,则拿生丝包好放到小姐塌下。如此半月,午时三刻过后,小姐定能还魂。
滁太妃听闻法事已成,心中大喜,唤了红绣打点下人
“红绣,从账房支使些银子,今日小姐有喜,府内几个院里做事的每人多领三个月月银,再赏金锭子一两,你叫人拿红纸记好,莫要漏了谁。”
红绣满面春风,应了一声出门吩咐去了。
滁太妃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放下佛珠,由人搀扶着站起身来。
“去彩云居瞧瞧。”
韦贞醒来只觉得脑袋有些发昏,手脚无力。她由着太医把了脉,披起衣裳出了内室。
院内似乎有小孩子的欢笑声,一个婆子扶着她缓缓走到了门外,是她兄长孙仁舂的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正找地方放风筝。
她无甚力气,只倚在门框上,看着周妈妈哄走了小孩子们,一阵风儿吹来引得她咳了几声。
周妈妈忙走过来替她拢了拢衣裳:“诶呦我的祖宗。”
韦贞笑了笑:“妈妈,这院里的树叶子都黄透了,想来我睡太久了吧?”
“阿弥陀佛。”周妈妈念了一声佛号,“小姐昏迷已有二十天了。”
韦贞看着那天边的纸鸢,不想竟一梦十七年。
哒哒~开文啦~
随便写写的,大概率周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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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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