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正好是这批新人加入一个月的日子。

太宰治拉开门时，被躲在居酒屋门后的同事用礼炮轰了个正着，头上挂满了彩带和纸花的黑发少年有些迷茫地抬头，眨了眨圆圆的眼睛。

“恭喜新人加入我们！”大家鼓掌庆贺道，店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尾田推了推眼镜，解释道：“我们组新人很难留下来，而据往年数据显示，成功度过前30天的组员成活率往往会显著上升，所以欢迎仪式在新人加入的一个月后才会举行——顺带一提，我们已经半年没有举行过欢迎仪式了。”

原来如此，手下掌管着港口黑手党最危险的武装力量，而且一直插不进自己的眼线——难怪森先生这么忌惮大神裕也。

“我明白了……”太宰治勾唇笑了起来，温吞的态度难以掩盖锋芒，“也就是说，之前的那些人都是送死的陪衬。”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坐在角落里始终一言不发独自酌酒的大神裕也慢吞吞地抬眼看了一眼门口，仿佛这时才发现太宰治一般，茫然道：“嗯？人已经到齐了吗。”

“……是。”尾田微微向他鞠躬，然后打圆场地挥了挥手，“现在的年轻人都有个性。各位找位置坐下吧，和之前一样，只要不伤人，随意吃随意喝，大神先生买单。”

“哦哦——”

“大神先生万岁——”

气氛再次热烈起来，很快太宰治便被大家有意无意地忽视了，当然，他并不是今晚唯一一个形单影只的家伙。

黑发少年相当自来熟地坐到对面，拿过我面前的酒瓶，熟练地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对于我还活着这件事，大神先生很失望吗？”太宰治将酒瓶归位，歪着头笑眼弯弯地看着我，头顶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的睫毛阴影一直拉长到上扬的嘴角，扭曲了少年姣好的五官。

“……应该说正好相反吧。”我彻底茫然了，不明白他是如何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更何况这里是讲究实力的地方，别人的看法并不重要。”

“是吗。”少年的表情变更加意味深长，他环视了一圈气氛火热的酒吧，只有这里安静得突兀，最后盯着我意有所指道，“该说大神先生迟钝还是聪明呢，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底下的人就——哦哦？这就是所谓的‘无为而治’吗。”

意义不明，现在的年轻人到底进化到什么地步了，我竟然完全无法正常交流。

看了看四周，大家都沉静在狂欢的快乐中，没有一个人和我对上视线，就连平日里最靠谱的尾田也抱着立式话筒涕泗纵横地鬼哭狼嚎着什么。

求援失败后，我只好努力回想着电视上播放的年轻人之间的热词……昨天买奶茶时排在我后面的那个年轻姑娘好像也说了那个词。

“yyds。”我笃定地重复了一遍年轻姑娘的话。

“？”这次轮到太宰治疑惑了。

搞砸了。

“没什么，请继续。”我点了点头，淡定地转移话题。

黑发少年梗了一下，才若无其事地继续说：“还没加入港口黑手党的时候就听闻过大神先生，据说是最强大的精神系能力的持有者，一个响指就能杀死敌人，最高记录是以一己之力平息了龙头战争……还是说用‘抹平’这个词更贴切呢。”

“过奖了，‘最强大’还远远说不上。”我看着服务员将烤串摆上桌，“没有弱小的异能力，只有弱小的能力者——而你的存在也验证了这句话。”

如果是过去的我，或许称得上拥有最强大的异能力，仅靠没有任何技巧的输出也很难遇到敌手，但是现在，靠之前那个打法大概连只蚂蚁都弄不死吧。

我把盘子往中间推了推，太宰治从中挑了一串烤年糕。

“祝贺你加入海燕。”我举杯与他手中的烤串隔空相碰。

下班后的同事聚会对我来说是一种负担，即使已经好几年了，日本的加班文化仍然让人难以适应，八小时之外我从不思考和工作相关的事，但新人欢迎会这种活动，作为部门小领导的我缺席实在说不过去。

因此，与新人小酌两杯后，我就打算离开了。

“已经要走了吗。”新人在我站起来后好奇地问道。

“……嗯。”我试图想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在这里的话，大家都放不开玩闹。”

“这样呀。”他再次笑了起来，嘴角的弧度怎么看都不怀好意，少年假惺惺地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在自己仅存的心腹中，也被深深地畏惧着，这么看，强大的异能力者有时候也很可怜呢～”

强大的异能力者可不可怜我不太清楚，但新人似乎真的很想被揍。

“你在说你自己吗。”我奇怪地看了笑眯眯的少年一眼，在他的表情变化前，转身向门口走去。

***

在横滨的地下世界，大概没有人会不知道大神裕也。

□□的老Boss得了痴呆，大神裕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实际的掌权者。但□□在那时的势力远远不及今天，加上其低调的性格和让人畏惧而不敢接近的精神系异能力，他的名字也只是在内部常常被人讨论。真正让“大神裕也”深入人心的事件实际上发生在森鸥外上位后。

龙头战争发生得不同寻常，甚至有人猜测正是森鸥外为了除掉在港口黑手党内部拥有更多支持者的大神裕也而在其中推波助澜。

事情确实在某种意义上按照前者的希望发展了。后者恪尽职守地遵从首领的指令，以一己之力平息了纷争，手段是抹杀对家——这让□□全体对他能力的上限有了新的认识，惊恐万分的高层们则彻底认清比起森鸥外，大神裕也或许是更加难以掌控的对象。

对此，当时碰巧在现场的太宰治表示非常理解，事实上大神裕也提出需要全部敌对组织的实时监控就是他准备的，虽然前者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这号人。总之，太宰治幸运地和□□各位一起见证了那场无声的杀戮。

身着西装的消瘦青年神色淡漠地站在由无数个小监控主组成的巨大屏幕前，抬手打了一个无声的响指。

室内依旧一片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屏幕里的异能力者突然对同伴举起了屠刀，无论是屠戮者还是被屠戮者都表情扭曲地张着大嘴，痛苦惨叫却被通通隔绝在屏幕里。

此刻，愈发安静的室内反而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又或者，令人毛骨悚然的并不是屏幕中的人间炼狱。

太宰治扭头看向站在房间中央的大神裕也，屏幕发出的幽幽荧光在男人淡漠的脸上闪烁，无论是肢体语言还是微表情都透露着他此刻平静到毫无波澜的心情，仿佛他刚才只是打了一个失败的响指。

或许是目光过于探究，原本平视前方的大神裕也微微偏头，对上了他的视线，正当太宰治准备收回目光时，对方递出了一个疑问的眼神。

——这个眼神像是一个在麦当劳柜台前点好餐的人，在用眼神询问朋友想吃什么。

太宰治顿了一下，礼貌地摇头。大神裕也淡淡颔首，重新看向屏幕。

黑发少年无端地感到有些滑稽。

在港口黑手党眼中，太宰治是个来路不明且不讨喜的家伙，而他也懒得特意刷这些人的好感度，敬而远之的结果他乐见其成。

不过……

屏幕那边渐渐安静下来，与之相对的是，□□这边骚动的人群，有人相拥着喜极而泣，有人大笑着欢呼雀跃。

在一片喧嚣中，被人潮包围的少年透过间隙再次打量立于人群中空处的大神裕也——站得不算直，肩也垮着，孤立在人群中，活像一条丧家之犬。

那之后，森鸥外如愿以偿地获得了□□高层的支持，同时，他也试探出大神裕也对权力毫无留恋，开始放心地架空他。

这样的结果该说弄巧成拙吗？不，太宰治想，或许一切都在按照森先生的预期发展。但即使大神裕也只剩下海燕的十几个人了，他仍然不放心。

这也不难理解，任谁见过那天的景象都很难再心安理得地酣睡于帝王之榻，大神裕也看似毫无威胁是因为他没有野心，而人心难测，森鸥外显然更愿意把风险扼死在摇篮里。

上文在章节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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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大神先生总觉得自己很菜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