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恩思一个人在待客室里对着电脑敲敲打打，记录下自己阅览资料后的想法与疑惑。

而在此期间，塞恩思也不止一次察觉到时间被操控后荡起的轻微涟漪。

那是主管在暂停时间。

他用巨量的能源供养着TT2，在既定的日程中偷窃光阴，让自己在争分夺秒的战前筹备阶段拥有更多的思考时间。

塞恩思很羡慕主管的这项能力。

在她还是学生时，她总是幻想自己能操控时间，一瞬间完成课业，腾出时间去想做的事情；步入工作后她更渴望一键快进掉枯燥无味的重复工作，然后再休息时间暂停，抱着自己喜欢的饮料泡在温暖的按摩浴缸里看一本自己喜欢的书。

现在也同样如此。

她很想在静止的时光中细细专研这份资料，找出能让自己和同事们平安度过明天的方法，将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写成一份完美的策划案，提前在腹中打好天衣无缝的腹稿，然后在时间回复流动后立刻用缜密完善的逻辑说服主管，从此走向……

可惜塞恩思没有这项能力。

她仔细阅读着眼前的资料，不敢看得太快产生疏漏，也不敢看得太慢浪费宝贵的时间，一旁新建的文档上记录的也只是精简的关键词，而非是格式严谨的成文报告。

塞恩思虽然挣脱了主管的思想控制，想法上必其他职员更活泛了些，但在书面报告方面，随便拉一个记录部、情报部的文职都能超过她。

脱离了培训部制定的模板报告格式，理工科出身只擅长制图绘表的塞恩思只能另辟蹊径，在有限的时间里做出一份简洁明晰的思维导图，以此来说服主管。

没能继承生父邪教传销能力，不会做PPT搞演讲，也没有时停能力辅助深思熟虑的塞恩思嘴角下撇，皱着眉头翻看资料，总觉得这份资料上缺了什么。

拥有这项能力的主管则将TT2刻印在脑叶公司的主体设施上。

这是主管以人类之躯管理硕大一个脑叶公司，同时收容这么多异想体也鲜少闹出乱子的倚仗之一。

这个倚仗却将在明日被Hokma抹除。

早已习惯了在静止时光中思索对策的主管被湍急的时间裹挟着向前，没有了深思熟虑的时间，指挥便失了水准，仓促间产生失误。

主管的每一次失误，便意味着手下人的流血与牺牲。

如果给职员一定的自主权限，那么许多突发危机便能被掐灭在萌芽中，避免混乱升级。

同时塞恩思也很清楚，没有全局概览能力的职员很多时候并不能准确判断出哪边的情况更加危急，如果指挥不当还可能出现多个职员蜂拥至一处，致使另一处本应得到处理的危机萌芽爆发，产生伤亡。

在主管分身乏术之时，光有职员随机应变还不够，他们还需要能够为危机分级，进行粗略统筹的次级指挥官。

各部门的部长们很适合这个位置。

……塞恩思知道这份资料里缺了什么，缺少了部长。

资料上写了Hokma与Binah的核心抑制能力，写了他们两个的能力对主管、对职员、对异想体的影响，写了其他部长们受到Binah蛊惑后可能会有的反应，但却没有说这些部长在清醒状态下会做什么。

除了Geburah。

但资料上Geburah化身血雾去追袭Binah也疑似是她自行放下惩戒部部长职责后的自作主张，而非是得到了主管的支持。

是主管不希望她知道太多，隐瞒了那些不部长的能力，还是主管没将部长们的力量计入这危险的构筑部挑战？

塞恩思不希望是后者。

主管在镇压他们这群职员的罢工游行时都知道动用部长们的力量镇压他们，没道理危急存亡之刻就让他们干看着等着被控吧？

但思及这些天各部门中断的早会与晚会，塞恩思忍不住地心慌。

心慌的塞恩思立即向主管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好消息，短暂脱离了收容工作与能源赚取任务主管没有已读不回。

坏消息，塞恩思这次没得到‘申请副手武器使用实验，试探眼线所在’时那样的肯定答复。

主管说：“构筑部挑战期间，部长们不会提供帮助。”

塞恩思满头问号，当即追问。

“因为这是属于我的挑战。我需要向所有人证明我拥有改变世界创造希望的能力，证明我孕育的光之种足够完整强壮。”

主管说，像是在重复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

看到这段回复的塞恩思大脑却是一片空白，太阳穴突突直跳，再一次感受到了主管的执拗与偏执。

她很想踹开待客室的门，闯进主管的办公室扯着他的领子指着他的鼻子骂。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挑战与试炼，你难道要为了你一个人的坚持葬送我们所有人的命吗？！

但塞恩思还是努力压下了心中怒火，不想在这个关键节点和主管吵架。

“今日与昨日，你已经向中上层部长们证明了自己——他们已经认可了你，就像我们认可你一样。”塞恩思面无表情地隔着屏幕对主管宣誓效忠。“只要您要开口，他们一定也很愿意入我们这般在挑战中为您献上属于自己的一份力。”

消息显示已读，塞恩思又等了几分钟，但主管仍然没有回复。

一股愤怒火在心底蒸腾。

她好似又听到了“白夜”的梵音与“一罪”的叹息，并不遥远的地底也有什么在遥遥回应着她。

纯白法杖上的蛇吞吐着信子，期待着新一轮的反叛。

塞恩思视线扫过看起来比收容区隔离门好拆许多的房门，却立刻没有起身，仍怀抱安全度过明日，和平走向未来的期望。

正如她之前所说，塞恩思渴求自我，反抗压迫，但她愿意为自己与同事们的生命短暂俯首。

她没有在主管的领地上回应“失乐园”的呼唤，彰显买主之徒的叛逆，而是低着头自言自语，试图理清思路。

主管为什么要拒绝部长们的参与？

因为主管将构筑部开放后发生的所有都当做对自己的考验，即使他已经通过了上层与中层部长们的考验，他们也仍是考官，是阻拦在自己面前的证明题。

在主管看来，这条他选定路上始终只有自己一个人。

如果部长们在主管眼中是考验主管能力与信念的考官，那职员们在他眼中又是什么？

主管不愿已经完成考核的部长们插手后续的构筑部挑战，但却很轻易地准许了自己这个员工参与考验。

不论是从前的核心抑制，还是现在的构筑部挑战，主管证明自己的方式都是指挥职员达成某种指标，击败某个敌人？

为什么？

部长们是能评价主管信念与能力的考官，而深度参与每一场考核的职员就只是主管证明自己的工具？

凭什么？

主管说，他要向所有人证明自己拥有改变世界创造希望的能力，证明自己孕育的光之种足够完整强壮……

她与她的同事们是否包含在“所有人”之中呢？

塞恩思捂住了心口，头顶的荆棘刺破头皮，鲜血染红灰白色的卷发，脑后的光圈散发出耀眼的白光。

【束缚在十字架上的骷髅紧咬牙冠，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响。

漂浮在囚室中的救主舒展羽翼，唱诵着普度万民的圣章。】

坐在办公桌前忙碌的主管猛然抬头，恍惚听见了核心抑制时才有的警报声。

主管紧急打开了待客室的监控，配合着塞恩思身上的各项监控仪器观察她的神色。

“别胡思乱想。”主管说。

似是怕塞恩思冲动，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主管又追加了一句话用以安抚：“职员与部长都是脑叶公司不可或缺的一份子，我会考虑这件事。”

站在主管身后的安吉拉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正文里塞恩思不会在构筑部挑战期间和主管闹翻，但我可以提前预告一下番外之一，“坏结局 X”中包含的内容：

IF1、职员核心抑制战中，塞恩思杀死主管。

IF2、主管未能清除全部罢工职员，当日能源指标未达成。

IF3、构筑部挑战期间，主管没能和塞恩思谈拢，构筑部挑战叠加职员反叛。

IF4、待定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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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战前准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