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望月楼中,花婆子闻声赶忙上前收拾碎瓷,她家娘娘不爱穿鞋,可千万别叫这东西扎伤了她柔嫩的脚心。

玄商指尖徘徊在白霜叶纤细的脖颈间,斜睨来人一眼,漫不经心道:“这婆子又老又丑,留她在跟前作甚?我正好也饿了,便顺手替你除了这碍眼的东西。”

花婆子拾起的瓷片又掉在地上,惊吓无助地看向白娘娘。

白霜叶不满地打开他的手:“拿开你的狗爪子!你敢动她一根手指试试,没了人伺候我吃穿,老娘抓花你的脸。”她摆摆手,叫花婆子退下。

花婆子这才意识道这男人不是个跟她家娘娘一样心善的,是会吃人的那种妖怪,赶紧收拾起碎片退下。

嘴边的鸭子老是老了些,但叫人放飞了,玄商颇为可惜,负手在这楼里慢步转悠,东瓶西镜,中间供奉着后土娘娘,他啧啧称奇:“呦,给自己起了个仙气的名字真当自己是九天玄女了?血肉你不爱吃就算了,怎么精气魂魄这样的美味,你都弃了?再说自家孙儿贪个嘴怎么了?那两个小道士不足为惧,保你家九郎下来还能替你做不少事呢!小白啊小白,你当真好狠的心!”

“我说过了,我现在爱吃的是香火和烧鸡,我修的是仙道,我跟你还有那小东西可不是一路人!”她骄矜地高抬着尖尖的下巴:“我不爱听你废话,有事快说!”

玄商笑了笑,在宽大的太师椅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窝着,懒懒道:“你也知道十年年前我在小苍山附近觅食,吃到嘴里的女娃娃叫个臭道士夺走了,不仅如此还伤了我。我这不是养好了伤来报仇了吗?”

“那你找我干嘛?”白霜叶不解。

玄商慢悠悠从掌心祭出一颗云雾缭绕的宝珠:“我并无十成的胜算,所以特地借了廉贞妖君的混沌珠。”

万年之前,天地混沌,清浊不分,万年之后,日月星辰各司其职,山川河流供养飞禽走兽,开天辟地的上古大神,如今仅是残存的一缕旧痕,其威压就令人不敢放肆。白霜叶从榻上骤然坐起,眼睛死死盯住宝珠:“借?这可是上古的法器混沌珠。你拿你全家的狗命抵押,廉贞大人也不会把它借给你。老实交代,你究竟干了什么?”

玄商没有丝毫敬意,抛弄宝珠如石子,坐姿依旧慵懒,不以为意:“我原本不想麻烦,客客气气地跟他借,他反倒不肯,我只好想办法叫他同意了!”

“什么办法!”白霜叶有不好的预感。

“他的爱妾雪肤凝脂,周身没有一点瑕疵,我就拿浸染过龙血树汁液的鞭子在她身上脸上甩过四十九道伤痕;他的爱子聪慧机灵,我就用肉猪的三魂换了他的。于是那仙童一样的小妖君留着口水直愣愣冲着血腥味就趴到他小娘身上舔舐,那鞭伤原本也就留个疤丑陋了些,可看着小妖君那贪婪模样,美人怕是性命堪忧。可惜了我当时要事在身,否则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尝起来肯定相当美味。”他鲜红的舌头舔舐过嘴唇,讲到此处兴趣大减,简而言之:“廉贞快疯了还是不肯借,我没了耐心,一爪结果了他。”

白霜叶极怒之下露出半幅妖相,狐面五尾,气得炸了毛,赤足下了地,指着他的鼻子骂道:“玄商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当年你娘被驱逐留下你们一窝小狼崽子,我娘没等我能自己捕食就把我撵出了狐狸窝,要不是廉贞大人好心收留我们一群小妖,我们哪能过得了那个寒冬?你不知恩图报就算了,你怎么敢为了这么个破珠子就杀了他!我跟你拼命!”

她原本就不是玄商的对手,气急之下更乱了分寸,没过数招就被他反手制住,手脚被缚滚落在柔软的榻上,玄商一脚踩在榻上,居高临下看着狼狈的她,心情没受一点影响:“这就是你修仙道的修出来的实力?那破金光也就能唬住那两个傻子。当年在廉贞旗下,你跟我勉强还能打个平手,一别数年不济成这副德行,小白啊,我都嫌你丢人!”

白霜叶亮起尖牙扑上去就要咬他,被他轻松躲开,她又摔在榻上,更加狼狈,想起没了命的恩人,她泪盈眼眶,恨恨地看着他不说话。

玄商新奇地看着她的眼泪,讥讽地笑出了声:“你不要只记得廉贞的好,别忘了当年你是怎么被他的枕旁人赶出妖族的。如今你照着人有模有样地穿衣打扮,一只鸡烧熟了才肯下口,哦还学会了唱戏,可妖就是妖,你始终是成不了人也成不了仙的。小白,我知道你晓得这混沌珠的用法,告诉我,我们还能是朋友。”

“滚!狗东西,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谁要跟你再当朋友?”白霜叶被绑着也没有放弃挣扎。

一直被骂成那没骨气的狗,玄商倒是好脾气:“小白,你我都知修炼不易,你能有今天一点金身也不容易,何必做那两败俱伤的傻事?说书那老儿说今日讲黎姐的故事,我且去一听,顺便再确定一件事,给你三日时间,你再好好想想。”

玄商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金笼,落地便成了白霜叶的囚牢。她垂下脑袋任由眼泪留下,廉贞大人……

白娘娘不至于说谎,案件目前似乎走到了死胡同,明明应是白九郎一人所为,可一来他为何不肯承认,二来他那过水无痕的妖法如何习得?秦少成不得而知。

两人回了广微观,陈文台把目前打探来的消息一一告知。

其一去年青州城里还真有一件可疑的事,城北有一户姓周的人家,老两口独子早亡,媳妇改嫁到外乡,拉扯着叫草儿的孙女长大,草儿打小有些痴傻,周婆婆便时常求神拜佛,草儿跌跌撞撞长到十六岁,也算大姑娘了,周婆婆便又琢磨着给她说门亲事。没想到当日里白天草儿还跟着奶奶去白娘娘庙里上香,傍晚到院里收衣服,周婆婆听到她惨叫赶到院里时,孙女已经叫畜生在脖子上咬了个窟窿,血流得太多,当晚人就没了。她老眼昏花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可城北偏僻,人都说是要么是疯狗,要么是野狼。

陈文台抚摸着一把山羊胡,微微倾了身:“城北之前也没听说过有人叫畜生咬死,除了狼和狗,也有可能是狐狸吧?”

其二是从义庄老师傅那儿打听来的,也是去年的事,他娘舅家姓陈,三小子好赌,时常不着家,输钱回家了便要打骂媳妇,久而久之,媳妇便有了相好的,趁他不在家时常私会,还是有一天叫陈三逮住了,奸夫跑得利索,他把火气都洒在给他带了绿帽子的媳妇身上,直到打得她不出声不动弹,才在家里翻出几个铜板骂骂咧咧出了门。等过了两日他再回家时,媳妇已经成了一具干巴巴的尸体,像是从古墓里刨出来的一样。虽然诡异,但他心虚怀疑自己打死了人,怕官府草草了事他又解释不清,就喊了自己在义庄的表哥求他帮忙处理尸体。那老师傅说他在义庄这么多年了,从来没见过那样的尸体,怕惹祸上身,就没敢插手,结果那陈三自己把尸体烧成了焦炭,然后跟街坊邻居说媳妇嫌他穷跟男人跑了。

秦少成冷哼:“我认识那陈三,烂人一个,不光打他老婆,亲爹亲娘拿不出钱来他照样拳头伺候,他说他老婆跟人跑了,我当时一点都没怀疑。”

陈文台点头附和:“要不是他输惨了发脾气砸了赌坊招牌,叫人下了黑手打死了,估计那师傅也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其三是关于白娘娘行踪的,陈文台说道:“我照你们说的去打听了那戏子,她自称叶双,正月里倒都跟着戏班登台,元宵那晚六朝居没关门,她还上场唱了《抬花轿》呢!至于白娘娘真身何去,这打听不来,不过望月楼的花婆婆每日倒是都上十里香问上一句当日有没有乌骨鸡,多少年了没有断过。”

青袖略一思忖,跟陈文台交代道:“白娘娘那边不用管了,麻烦陈师兄再确认一下包括余春芽在内的死者具体的死亡时间。”

陈文台应了。秦少成问她:“你怀疑她们都是被白九郎害死的?”

“我觉得不止如此。”青袖目光深沉,稳声说道。

回到何家时,她先去见了白九郎。

盛明希凑到秦少成面前,问:“欸,白娘娘怎么说?”

秦少成看着他不设防的一张脸,仿佛在他那里一句“顺眼”就把之前的不合一笔勾销。他又想起青袖的话,决定把事情说个明白:“五年前你的灵兽是不是跑到过外门?”

“什么?我从来没养过什么灵兽啊!”盛明希觉得这人真是怪异,不回答他的问题就算了,还说什么莫名奇妙的话。

“不可能!明明就是你的!”秦少成看他不承认,越发厌恶,觉得自己昏了头才会听信青袖的话。

盛明希猜测这可能跟秦少成一开始就对他没有好脸色有关,看着对方一脸笃定,他也生气:“没有就是没有,你爱信不信!”

“浑身没有一点杂毛的白驹,马蹄铁都是金子做的,难道不是你的?”

“哼,那还真不是我的,我八岁就会御剑了,为什么要骑马?昆吾山上养马的,我想想……不会是沈子京吧?他外公是万兽宗的,他还养了猎犬、狸猫、鹦鹉……”

沈公子,盛公子。原来,这么多年,他秦少成竟恨错了人。他弃了圣贤书,断了修仙路,无颜面见父老乡亲,孑然一身,身无长物,还不如一介妖孽活得风光。岁月如泡影,他所有选择和挣扎都不过是画地为牢罢了。他不是一无所成啊,他根本就是个笑话呀!

盛明希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担心地问道:“欸,那谁,你没事吧?他的马是闯祸了吗?有没有伤到人啊?”

“我宁肯那马踩伤的是我……”秦少成喃喃道。

“究竟怎么回事儿?要我帮你找沈子京吗?”

他越是热心有礼,秦少成就越是痛苦。自己居然憎恨、谩骂、诅咒了一个无辜之人这么长时间,眼前的人如果有什么做错的地方,那就是他不该出生在仙门世家。沈子京该死,所有的世家子弟都该死,他们全部都该为他被毁掉的前程陪葬。

“你要帮我吗?那就与我决一死战吧?”

秦少成说罢,不再顾忌实力悬殊,拔剑指向错愕的盛明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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