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松在北京租了个房子,两室一厅,只住三个人。
月嫂带着白茶睡,他自己睡。
为了照顾孩子,白松有意减少了自己的工作量,白天跟着月嫂学如何养小孩,晚上就自己看看书。
一天夜里,连环的电话声吵醒了熟睡的白松。
手机固执地响着,无论他按灭多少次,白松无奈,只好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是陌生的男声,告诉他客人喝醉了,闹着要他过去,他们迫于无奈,只能打电话叨扰白松。
大抵是哪个朋友。
白松要了地址,说马上出发。
挂掉电话后,他才后知后觉:
喝醉要他过去接的这个人,名字叫做方星程。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白松硬着头皮来到闹市区的酒吧接方星程。
幸好时间太晚了,路上行人行色匆匆,没有人注意白松。
方星程在包间,酒保帮他引了路,等白松进了门,就把房门关上出去了。
这种高档次的酒吧包房一向是由VIP客人包揽,老板也嘱咐过了,不该听的秘密不能停,小酒保还想拥有这一份工作,当然乖乖听话。
开门可见的酒味。
白松定睛一看,桌上、地上,摆着不同的酒瓶,什么样式的都有,杯子里还有半杯没喝完的,白松不认识,看上去烈得很。
方星程坐在沙发上,头低着,一副霸道的姿态。
根据他的呼吸判断,应该是睡着了。
但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紧蹙着。
“方星程,方星程……”白松拍了拍他的胳膊,叫了两声。
“谁啊?”方星程不耐烦地甩了甩手,睁开眼睛,嘟囔几句:“怎么又是你啊,不是说了,别再来梦里找我了。”
他当是做梦。
说罢翻了个身,一脚踢了一下,试图把鞋子脱下去,好躺在沙发上。
但鞋子纹丝不动。
白松见状,帮他把鞋子脱下去,可见方星程躺下舒舒服服睡觉的时候,白松又恍然想起他来的目的。
是叫方星程回去的。
可不能让方星程再睡着。
白松立马在方星程躺下的路径上垫了一手,以他对方星程的了解,晃这么一下,他该睡不着。
方星程果然醒了。
不大高兴。
眯着眼睛看清楚是白松晃他之后。
更不高兴了。
“你来干什么。”方星程嘟囔着,好像不太喜欢白松过来一样。
如果不是这通电话打到白松那里,白松还真不会过来。
怎么回事,短短几天没见,方星程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
白松心知与他有关,莫名有些心虚。只好帮他收拾着,转移话题:“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你管我呢?”方星程呛声回去,“不是不管我吗?”
方星程誓将不配合进行到底,说着还打了个哈欠,嗝出酒气来。
看上去昏昏沉沉的,不怎么清醒的模样。
跟喝醉酒的人没办法计较。
白松只好哄说着:“没有,我什么时候说不管你了?”
“不是你说分手的吗?”方星程说,“不是不要我吗?”
语气还有些委屈。
“是,我们是分手了。但你都这样了,我总不能不管你吧。”白松说。
但没想到这句话触及到了方星程的逆鳞一样,他一下把白松的手甩开,把头扭过去:“什么叫、我都这样了……?不爱管别管!谁愿意让你管一样……”
方星程喝了酒不算难缠,也就说话像小孩子一点儿。
起码没有装疯卖傻,还算好事。
不是所有的话茬都需要接,有时候沉默也是不错的应对办法。
白松没有回答。
看方星程揉着太阳穴,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白松给方星程取了一杯蜂蜜水,看他喝了,接过杯子放在桌上。他就坐在方星程的身边,静静陪着他,什么也没说。
空调的温度有些低,过了约莫二三十分钟,方星程明显转醒。
看起来他喝得不算多,远没有到宿醉的程度。
那些酒瓶酒杯,大概是方星程叫了许多人一起来喝酒的结果。
只是此刻宾朋散去,只余一地狼藉。
“白松?”方星程哑着声叫了一声,眼神里藏着警惕,也藏着欣喜,他问道:“你来干什么?”
“你醒酒啦?”白松显然没想到他这么快能醒,有些诧异,“他们好像以为你喝醉了,给我打的电话,想让我带你回去。”
没完全醒,甚至没醒。方星程看上去清醒,只是他喝醉后不爱发疯,看着像正常人一样。
实则还在醉着。
醉酒后的方星程脑子乱乱的,呆愣愣道:“回去?你要跟我回家吗?”
方星程想要去握白松的手,却被他抽开。
白松笑了一下,轻声道:“不是,我只负责把你送回去。”
方星程显然读懂了他没说完的话,立马恹恹地缩在沙发里:“不用。”
不是很想跟外界交流,更不想跟白松交流。
“方星程,我们……已经分手了。”白松低下头说,“这种事情,以后不要再叫我了。”
“……”方星程心情很差:“我知道,不是我想叫你的,他们……”
方星程本来想说是酒吧里的人自作主张。
可转念一想,酒吧工作人员什么时候会给手机里的“陌生人”打电话了,显然白松的号码还占据着他手机里的一席之地,正如白松仍然在他心里占据着一席之地一样。
但是白松看上去好像已经放下了,根本不在意他,也不在意他们的曾经。
方星程的心情更恶劣了,他索性闭口不言,头痛得很。
“既然你醒了,我还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白松翻了翻包,掏出一张银行卡来,郑重地递给方星程:“不管怎么说,我不能再占你的便宜了,方星程,这笔钱你拿回去,我们就到这里,互不相欠。”
方星程上上下下打量了白松一番,定格到他递出银行卡的一瞬。方大少爷一字一顿道:“这是……分手费?——你、是、在、羞、辱、我?”
分手就分手,还给他一笔钱?
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谁缺钱他方星程也不会缺钱的,真不知道白松是怎么想的。
白松也不知道方星程是怎么想的,莫名其妙就联想到了奇怪的地方去了,明明这是秦阿姨给他的钱……这是物归原主。
就说平时里也叫他不要看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偶像剧,这不,好的没学上,坏的学上了。
就这样就好,方星程收下这张卡,他们也算两清。
尽管白松已经还不完方星程这辈子对他的好。
“不是……”白松刚刚开口,就被方星程打断。
方星程嘴硬道:“行了,不用说了,我跟你谈恋爱也不是图你的钱的。分手,分手就分手嘛,没有你我的日子还能过得更好。白松,你不会这么天真地以为,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吧?真是笑死人了,这个地球上谁离开谁不能活啊,我一点儿都不介意跟你分手,我早就想跟你分手了,是因为你先提的所以我才没机会说。分手就分手,有什么大不了。”
嘴硬的话说到一半,方星程还有些磕磕绊绊。
白松静静听着,只在最后应了声:“是啊,谁离开谁不能活啊?”
方星程一下子噤了声。
什么都说不出。
面前的杯子里还有半杯酒,不知道是谁喝剩的,看这个方位,估计是方星程。
白松心烦意乱,没工夫想那么多,拿起来就要喝,却被方星程夺了过去,半杯仰面饮下,方星程把杯子丢到桌子上的时候都有些发颤,一下子喝得太多了。
但是酒精麻痹了神经,许多话就可以说出口了。
方星程“蹭——”地站起来,喊道:“白松,在你心里,我是可有可无的,对吧?”
“随时可以被你丢弃的,对吧?”
“我们的过往、我们的曾经,都没有那么重要,对吗?”
“我知道,这件事情我做错了,对不起我……我只是,可是你连、连一个听我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对不起,我知道……对不起。”方星程有些无力地说,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应该做什么,才能挽留白松。
白松是方星程在一帆风顺的路上,第一次遇到的波折。
不是的。白松想。但他什么也没说,就坐在那里,像是在看一个哭闹着要糖吃的小孩儿。
他的演技勉强过关,强忍着不做声。
“那我们的组合呢,我们的未来呢?明明、录好了专辑,搭好了录音棚……”方星程继续磕磕绊绊地说,“这些、这些你都不要了吗?”
“我……你也不要了吗?”
时间似乎瞬间凝固下来,四周静悄悄的,白松只能听到他们两个人的心跳。
方星程紧紧盯着白松,他的眼神太热烈。
白松毫不意外,只要他此刻说一句“不是”,方星程会抛下所有的一切,义无反顾地再次奔向他。
但他不能。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爱情之外,人还要顾及许多东西,比如,诚信。
他答应过秦琅。
“对不起。”白松轻轻地说。
方星程一把捞起酒杯,一用劲,杯子擦着白松摔在了地上,“哐当”,摔了好大一声,白松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他借着酒精麻痹自己、欺骗自己,好像这样就会好一点。已经欺瞒了许多时日,直到今天,白松的出现,将一切伪装都撕破,方星程不得不绝望地接受最后一个可能性:白松就是不要他了。
没有别的理由。
白松沉默不语,方星程却几近疯狂。
很少能有人如此牵涉他的情绪,方大少爷第一次体会求而不得的滋味。
他心知隐瞒有错,于心有愧,可方星程断然没有想到白松绝情至此,无论他如何放低姿态哀求,白松都不肯再回头瞧他一眼。
方星程拉住白松的衣袖,低声说:“再没有……任何可能了吗?”
白松沉默不语。
时针滴滴答答,一分一秒过去。
最终是方星程颓唐地松开手。
“好聚好散吧……方星程。”白松低声说。
“谁要跟你,”方星程露出了凶狠的眼神,一字一顿:“好、聚、好、散。”
原来方星程没有他表现的那么清醒,他仍然醉着。
白松恍然察觉。
但是——白松把方星程打量了一番,见他动作与平时无异,心想方星程应该能独自应付这个场面,起身离开:“你好好的,我先走了。”
白松不想再留在方星程身边了。
才走出三步远。
方星程磕绊的声音在白松背后响起:“走啊,你走出这个门,只要你还在这个圈子里一天,我保证,没有你的好日子。”
好幼稚,像是霸总小说里的剧情,但方星程说到做到,白松了解他。
白松停都没有停,继续往外走。
“哐——”一声,有东西摔到地上。
白松立马回头看,方星程不知道怎么地又摔在地上,眼睛紧紧闭着。
这下可走不了了。
白松紧张地去查看,方星程嘴里还在喃喃,显然只是酒劲上来,没什么大碍。
不过这次他真伤透了方星程的心。
方星程嘟囔着以后都不想再见到他,那一瞬间,白松竟然松了口气。
白松最终还是把方星程带离酒吧,偷偷通知了秦琅。
将方星程交给秦琅之后,他低下头硬着头皮解释:“抱歉,秦阿姨,我把他拉黑了,但是他又换了张卡……我不知道。”
“他们给我打电话说他喝了太多酒不肯回去,我有点担心,所以赶过来看一眼。”
“明天方星程就会忘记了,您放心。”
秦琅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不轻不重地拍了拍白松的肩膀。
两个孩子状态如何,她看在眼里,甚至有些于心不忍。
可她作为母亲,有些事情只能她硬起心肠。
为了孩子好……吗?
她第一次有些怀疑自己。
白松离开了,他没再等方星程醒来,他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早上叫醒白茶,买上回老家的车票,白松一大早就抱着白茶离开北京。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此时此刻,白松只想离方星程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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