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念仍旧坐在那张沙发上,旁边坐着孟书笛,桌子上除了几杯酒,还散着一些纸。
于念听和江衔音出现在桌子对面的时候,孟书笛的视线在她们之间来回转了好几圈。
“请问是黎念吗?”江衔音绕过长桌,“我是江衔音,对你的胸针很感兴趣,要不要聊一聊?”
孟书笛猛地站起身,剩余三个人都朝她看去。
她在三道整齐的视线里僵了一瞬,然后迅速把桌上的画纸全部收拢,在桌面上敲整齐,逆着江衔音的轨迹来到于念听身边。
孟书笛:“你好,可以帮我看看这些画吗?”
于念听:“?”
怎么就冲着她来了?
她好心提醒:
“我是于念听,你要找的人是我吗?”
孟书笛肯定:“是你。”
那怎么一开始遇见的时候不找她做任务呢?
大家都不确定遇到的是谁,也许这就是节目组想要的效果?
她接过那些画。
不,她接过那些纸。
纸上都是些啥呀?
一坨锤烂了的西红柿,一滩爆炸了的鸡蛋,一团没有柄的拖把布。
孟书笛指着它们介绍:“猫头,烟花,还有我的发型。”
于念听:“……你想让我帮你看什么?”
孟书笛:“如果我把它们卖给你,你会出多少钱来买?”
“买?”
为什么要买?
看到孟书笛那双清澈的眼睛,于念听及时刹车,决定不问这个问题。
蒙面交易嘛,那肯定是有话外之音的。
她脑补了一个故事,挺了挺腰,微微扬着下巴,双手交叠,指尖在手臂上一下一下扣着:
“我可以买下它,只要你答应不在上面乱署我的名,我可以花我全部的身家买断它。”
“?”
孟书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所以书笛把你认成了我?”
江衔音听完黎念的描述,将目光投向对面,
“她要找的,是念听吗?”
黎念:“不太清楚,她喊姐姐,其她四个人都能应,我是听到后面,她说和我一起拍过戏,我才发觉她可能认错了人。”
但都聊了那么久了,小妹妹看起来也很开心,黎念便不好意思拆穿。
“那边怎么停下了?又认错了?”
江衔音一手撑着下颚,另一只手的两指压着高脚杯的杯座。
黎念的胸针已经别在了她发间,任务完成,她现在只需看戏。
“没认错,矜华姐是我要找的人。”
黎念从手包里拿出一张纸,
“我得给矜华姐讲冷笑话把她逗笑,可是进来这么久,没见到一个像她的。”
章矜华是五位嘉宾中出道时长、咖位、年龄均排在第一的长姐。
黎念跟她不太熟,觉得这个任务有点难。
江衔音却笑得眼睛弯弯,宽慰她:
“你的运气挺好的,说不定她就喜欢听笑话呢。”
“你开玩笑的吧?”
孟书笛扯了扯自己的袖沿,
“我是真的想卖画,单纯地想卖画。”
一位侍者从她们身后走过,孟书笛站起来转身抽出一张空白的画纸,
“如果这些你都不喜欢,那我——啊呀!”
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爬到她手背上,她抬手一甩,
“咚”的一声,被甩出去的黑影撞到哪里,撞出一段音乐,伴随着音乐出现的,是一段机械语音:
“你好,我是黎念。”
-
“江老师,你没事吧?”
于念听伸出手,对着江衔音,不知道该碰哪里。
江衔音从肩膀上抓起一只黑色的蜘蛛玩具,刚刚就是这个东西砸中了她的脑袋。
“衔音姐我不是故意的,不知道从哪里……”
孟书笛在旁边急得不行,她手上还捏着那张纸。
纸?她反应过来,
一定是刚刚那个服务生,她有问题!
她站起来寻找那道身影,可大厅里人这么多,穿制服的面具都长一个样,哪认得出来?
孟书笛顺着那位侍者离开的方向找过去,毫无收获地折回来。
沙发旁边多了一位身穿墨绿色长裙的女人。
黎念在帮江衔音检查头饰,于念听在捏假蜘蛛,判断它的杀伤力。
这女人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
孟书笛观察着她。
其实也不用观察,人都到齐了,这位绿裙子女王只能是章矜华。
真的很女王,带着黑色长手套的手仿佛下一秒就就要掐在她脖子上。
孟书笛不动声色地往后退。
“孟书笛?”
女王停在桌尾,跟她隔了好几个身位。
“是我,姐姐好。”孟书笛朝她鞠了个躬。
“你每天都戴着吗?会用这个跟人打招呼吗?”
站着的人没再出声,沙发上三个人的谈话飘进她们耳朵里。
“有这么想过,但是没有实施,它要受力才会出声,见到人就捶一下胸口看起来像是猩猩才会做的事。”
“哈哈……”
谁在笑?
坐在沙发上的三个人扭头。
几个人视角交接的那一瞬间,钟声敲响了。
整个舞会现场的npc在钟声的催促下朝着大门狂奔。
“快跑——快跑——保护面具——”
她们高声呐喊,互相提醒,边跑边拉着身边的人一起。
于念听稀里糊涂地就被拽起来一起跑了,她本就受伤的后腰和脚踝更是雪上加霜,人群密集,奔涌如潮水,她被冲撞得左摇右摆,完全不能掌控自己的身体。
“等一下,等一下……”
如果不是有摄像头,其实她想喊救命。
趁乱薅住一张桌子,她终于稳住了身形,椅子被挤开,没有地方坐,她只好用那只健康的腿承接所有的重量。
这样注定重心不稳,随便一个人经过,就将她带得往前扑去。
好在身边到处是人,不管了,伸手出去,总能抓到一个帮她的。
满堂流光溢彩的礼服裙从各个方向飞泄而来,在靠近大门的地方汇成一片亮汪汪的水潭,
于念听站在瀑布顶端,在惊险的坠崖点,张开双臂,在跌下去之前,她看到逆流而来一抹蓝紫色的身影。
紧接着,一双手稳稳地接住了她。
身体的失重感戛然而止,心脏却由于惯性狠狠撞上胸腔。
“噗通、噗通、噗通……”
一颗心脏,撞击着两片胸腔。
贴得太近了。
“吓坏了吧?心跳得这么快。”
接住她的那只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没事了,没事了。”
有事,非常有事。
“…这是什么环节啊。”
于念听被扶着重新站好,一秒不停地离开了那个怀抱,连同视线一并紧急撤离,
“好突然。”
摔倒拥抱什么的,也太套路了吧,于念听拒绝顺势营业。
她将慌忙撤离的视线投向人群,在这潭亮晶晶的水里捞啊捞,终于捞到两个熟悉的面具。
孟书笛和黎念也看到了她们,拨开人群往这边挤过来,中途还解救了被围困的章矜华。
五个人聚齐,形容都有些狼狈。
“大门被锁住了,大家都堵在那出不去,在拍门。”黎念分享自己看到的信息。
“所有人的面具都在脸上吗?”章矜华问她。
“嗯,所有人跑的时候,都护着面具。”
于念听想到镜子上的那句话:“所有人都被困在了面具里……大家的任务都完成了吗?”
孟书笛就差一步,语气有些委屈:“你没有买我的画。”
于念听:“那我现在买,画呢?”
“没拿上……”她看了看几位姐姐,四张没有表情的面具,好有压迫感,压得她下意识往旁边撤。
“我也还没有讲笑话呢。”黎念站在孟书笛身边,抬手拍了拍她的肩,然后朝向章矜华:
“矜华姐,有一位大师她在山上练了大半辈子的铁头功,下山和人比武却不战而败,你知道为什么吗?”
章矜华:“这个故事我没听过,为什么?”
黎念:“因为她被吸铁石吸走了。”
“噗——”
于念听想捂嘴,有面具在捂不住,只能死死咬住嘴唇。
孟书笛也没憋住,但是见章矜华没反应,她不敢笑出声,忍得肩膀都在发抖。
于念听本来咽下去的笑,看到她的样子,又涌回到嘴边。
两个人对视一眼,双双转过身弯腰捧腹。
讲笑话的黎念盯着那副金色面具下平静无波的眼睛,确认她真的没笑,打算换下一个。
江衔音却从后面搭上她的肩膀,探出半个身子向章矜华讨饶:
“矜华姐,别逗她们了,这里有两个小朋友快要憋死了。”
“……噗嗤。”
“衔音,你又拆我的台。”
章矜华和江衔音认识,两人寒暄了两句,她用爽朗的笑声将气氛烘热,又一个个地把其她人拉进话题。
“黎念,其实之前我就想问,你的胸针是有什么特殊设计?”
她换了个姿势站着,周身气场卸下,从冷艳女王变成了平易可亲的大姐姐。
黎念是个歌手,平时喜欢做手工,自制了一些语音小玩具,她今天戴的那枚胸针就是自己做的。
“它现在衔音的发饰上别着呢。”
黎念把打开了一半的手包关好,那里面是她准备的笑话纸条。
为了这个任务,她可是绞尽脑汁,没想到一个就成功了。
“衔音,这是你的任务?”章矜华看到了那枚混在发饰里的胸针。
“嗯。”江衔音的裙子不好别胸针,她懒得拿,就放在头上了。
“那……是不是只有我没完成任务了?”孟书笛左右看看。
于念听安慰她:“没事,你的任务难度大。”
孟书笛:“我不会画画,她们为什么要给我这个任务?而且还指定要推销给你……”脑回路这么奇怪的人。
于念听:“也许是因为我是学美术的?”
孟书笛惊讶:“你是学美术的?我以为你是专业学表演的。”
黎念:“念听很小就演戏了吧,天赋真好,没想过学这个专业吗?”
是夸奖诶。
于念听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小时候都是演着玩的啦,没想着能当专业的演员,现在全靠组里的前辈们教我。”
章矜华看江衔音:“那你这个前辈教得不错嘛,《夏栀》我看了,演得不错。”
章矜华这样的老戏骨大前辈居然也会看《夏栀》吗?
于念听以为她只会看经典影视,或者纪录片。
“干什么?我看很奇怪吗?”章矜华揪了一下于念听面具上的羽毛,“我可不是老古板,我很支持你们的。”
“哦,对了,我是不是没说我的任务?”
章矜华就是那个扮成侍者的“投蛛人”,
“是不是吓到你了?不要怪我啊,怪节目组,她们叫我干的。”
“没关系。”孟书笛想到那只蜘蛛,心有余悸,“还好只是砸到发饰,没有砸到衔音姐的脑袋。”
“砸到我脑袋的话……”
江衔音换了种语调,模仿机械音:
“那我就说‘你好,我是江衔音’。”
章矜华戳她的面具:“你更应该喊救命吧,不然孩子以为把你砸傻了。”
五个人五个任务,每个任务都能牵扯出一些话题,虽然任务本身很莫名其妙,但给了大家一个相互交流的切口。
话题从舞会转变到现实,转变到接下来的旅程上去。
越聊越上头,谁都忘了,大厅里还堵着一群人,哇啦哇啦地拍着门想要逃出去。
有npc试图过来推进流程,没能插上嘴。
直到章矜华拎着托盘端了五杯果汁过来。
“解下面具喝吧,懒得找吸管。”
她自己率先解开,其余几个人也陆续露出真容。
刚端起杯子,原本挤在门边的npc们全都转身看了过来。
“有人摘面具了?”
“她们怎么敢的?”
“用自己的脸参加狂欢舞会?”
“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
“抓住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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