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幺清脆的话音在空旷的垃圾场上回荡,像石子投入一滩肮脏的底部堆积灰尘和杂质的死水。
短暂的寂静后,阴影里传来了窸窣的响动。五个穿着破旧、面露凶相的男人从藏身处爬了出来,有一个瘦弱的男人没掌握好角度,从垃圾里爬出来的时候居然还摔了个跟头。林幺强忍着笑意,看着这群男的手里提着钢管和磨尖的钢筋,呈半圆形将她围住。为首的是个长相猥琐的男人,眼睛小得像是用刀在肥肉上划开的两道缝,鼻梁上横着一条蜈蚣似的长疤。他清了清嗓子,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混浊的眼珠贪婪地在林幺髋部和下半身打转。
“漂亮妞,胆挺肥啊?”他咧嘴,露出满口黄牙,上面还沾着两片菜叶子,林幺看出来是昨天E区食堂里的荠菜。
“钱呢?先把金币交出来,哥几个心情好,说不定还能让你少受点罪。”男人的声音极其猥琐,眼睛不受控制地朝着林幺看。
林幺的目光在他们粗劣的武器和散漫的站位上一扫而过,心里立刻有了底。
业余。比起无人区那些为了一口净水就能化身野兽的暴徒,这些人简直像在玩过家家的孩子。凌晨的垃圾处理厂里,那股经久不衰的腐烂与不知名化学试剂混合的酸臭味似乎都比这群人更有威胁。
“?”林幺眯起眼,瞳孔在昏暗中适应得极好,嘴角勾起一抹几乎不可见的弧度,“问我要钱?“
“怎么,不是你们写信说,要跪着给我送钱的吗?”
那刀疤脸一愣,随即整张脸因羞怒而涨红:澡称冯的,给脸不要脸!给老子上!这臭娘们想死了!”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更是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冲在最前面的混混钢管还没抡圆,林幺的撬棍已经带着风声,精准无比地敲在他的手腕上——“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响起。她几乎是同时侧身,避开另一人刺来的钢筋,手一扬,一小撮刺鼻的红色粉末天女散花般扑向对方的面门。
“我的眼睛!糙——!”
转眼间三人倒地哀嚎,剩下的两个挂了彩的混混眼神终于从凶狠变成了惊惧。
“这妞扎手!抄家伙!”刀疤脸吼着,双脚颤抖,手忙脚乱地想从口袋里掏什么。
林幺可没给他这机会。
“还抄家伙?看这里”她声音里甚至带着点戏谑,身影如鬼魅般贴近,撬棍带着千钧之力,“嘭”地一声闷响,结结实实地砸在刀疤脸的侧肋。下盘不稳的他像只被踹飞的麻袋,整个人离地少许,然后重重摔在地上,蜷缩着发出不成调的呼呼声。
太慢了!
在林幺眼中,这群人的动作简直像是慢放。破绽百出,毫无章法,连她三年前在无人区打死的那条护食的野狗都不如。他们甚至连最基本的保护自己的要害都不懂得,只知道野蛮地挥舞武器。
最后那个站着的混混,看着倒地不起的同伴,又看看毫发无损,提着滴血撬棍、眼神平静得可怕的林幺,□□处迅速洇开一片深色,液体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救命,救命啊啊——”这个混混居然准备逃跑。
没给对方任何逃跑的机会,林幺迅速地把对方解决。收拾完所有人之后,林幺走回去,沾满泥泞的靴底狠狠地碾在刀疤脸那只已经骨折变形的手上。生锈并沾血的撬棍尖端轻轻抵住他的喉结。
“坦白从宽,谁让你们来的?”她慢悠悠地问,语气轻松得像在问你吃过晚饭了吗。
“啊——!!!”刀疤脸的惨叫声划破夜空,在这偏僻的垃圾场里显得格外渗人。
林幺没有听到想要的反应,脚下倏地发力。
“嗯?我没听见,大声点。”垃圾处理站惨白的人造灯光从她身后照来,勾勒出她冷漠的侧影。脸上溅到的几点鲜血,在光线下显得暗红。她呼出的气体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眼睛里的幽光如火焰一样跳动,像在黑夜里准备捕猎的蓄势待发的大型食肉动物。
刀疤脸从灵魂深处感到了战栗。他曾在E区“老鼠”身上见识过狠辣,但跟眼前这个女人带来的、这种纯粹的、碾压性的压迫感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是…是‘老鼠’!E区的老鼠哥!”他涕泪横流,语无伦次,“他…他说你这种新来的、独来独往的女人…最好拿捏…我们只是想抢点钱…饶、饶命!”刀疤脸的身体痛苦地痉挛着,不断地颤抖。
会死!刚才要是再说慢点,绝对会死!“大姐,大姐头,不对,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啊——”
得到了名字,林幺瞬间失去了兴趣。看来只是本地地头蛇的常规操作,并非她预想中更深的阴谋。连她的真理都不需要,无趣至极。不过也好,省了麻烦。
“钱呢?”她蹲在垃圾处理厂潮湿发臭的地上,居高临下地盯着混混们,“你们自己说的,钱给我呢?”
林在122避难所目前住得还算舒坦,暂时没有在“和平地区”杀人的打算。
“给你,给你,全部给你啊啊”混混们自觉地上贡,满意的林幺收起撬棍,然后熟练地拿出一块脏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布料擦拭。
把金币一枚一枚地放进口袋,啧了一声“就这么点?”
五个人加起来的金币一共15枚。林幺扯了扯嘴角,没有绷住:
也是,没穷成这个鬼样,哪来的胆子干这种事。
林幺冷漠地扫视一圈地上呻吟的废物:“滚。别再让我看见你们,”
她顿了顿,“否则,下次可就不是骨折这么简单了。”
混混们如蒙大赦,强忍着剧痛,连滚带爬,相互搀扶着消失在阴影里,比来时快了数倍。
稀稀拉拉的声音终于散去。直到这时,林幺才听到角落里传来细微的、压抑的抽泣声。她皱眉望去,声音来自一个破损的垃圾压缩箱——箱子被严严实实地盖住了,上面还挂了把生锈的铁锁。
她立刻明白了。这些小孩是混混们之前的“猎物”,大概也是被类似的骗局引来,抢走所有值钱东西后,被锁在这里自生自灭。如果不是她出现,等待他们的就是饿死、或者被垃圾压缩的命运。如果她没有那五年的无人区求生经验,恐怕下场也不会好多少。
林幺把手里热乎的金币抛了又抛,然后看着垃圾压缩箱皱了皱眉。救人是计划外的事情,但见死不救从来不在她的字典里,于是检查了一下那个简陋的挂锁。
“往旁边去点。”她对着箱子里面轻喝一声。
随后,“砰!砰!砰!” 几下,林幺用撬棍暴力地撬开了铁锁。箱盖打开,露出了三个小脑袋——两个男孩,一个女孩,看起来都不到十岁,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脸上还挂着泪痕。
她不想惹麻烦,更不想和任何人有不必要的牵连。
有手有脚的几个,虽然看着很瘦,但比起无人区,情况实在是好了太多。林幺转身离开,没有丝毫犹豫。
“姐姐……”身后传来小女孩怯生生的呼唤。
林幺脚步不停。
“姐姐,等等我们!”
她加快了步伐。但孩子们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像小尾巴一样固执地跟在后面。她试图用几个快速的变向和穿过狭窄巷道甩掉他们,但这几个小鬼似乎对E区错综复杂的小路了如指掌,始终远远地缀着,甩不掉。
一直跟到D-E辖区的交界大门。
“我警告你们,”林幺没忍住,头也没回对着黑暗里说了一句,“没有通行证,E区的人是没办法返回D区的。你们要是饿死在E区,我可不管。”
沉重的、由钢铁制成的巨大闸门缓缓自动开启,内部传来巨大的铁链移动碰撞和复杂机械运作的轰鸣声。大门的厚度极其惊人,林幺每次路过都会忍不住感叹——比她之前去过的所有避难所的辖区大门都要坚固,估计C级的灾祸都得啃上好一会儿才能留下点印子。
就在闸门开启的瞬间,那几个小孩眼神狡黠,像泥鳅一样趁着林幺不注意,偷偷溜着边,紧贴着她的身影闪进了正在开启的闸门内部结构空间里。这里面布满精密的仪器和粗大的液压杆,林幺看不懂这些是怎么造出来的,只觉得牛逼。
这样的大门一共有三扇。
随着大门的完全关闭,闸区内部的机械嗡鸣声逐渐平息。通往E区的最后一扇、也是最薄的一扇内部隔离门缓缓打开。
林幺快步走出,没理会身后的任何动静。在她看不见的背后,那模糊晃动的影子,似乎从三个,变成了四个。
她径直回到那栋破旧的宿舍楼门口。从高级辖区返回低级住宿区不需要再次验证,但宿舍楼沉重的铁门需要刷通行证才能进入。林幺“嘀”一声刷开门,闪身进去,铁门在她身后缓缓闭合。
透过逐渐变窄的门缝,她看到那三个,不对,是四个孩子气喘吁吁地跑到门口。
他们被无情地拦在了外面。几个小脑袋挤在冰冷的玻璃门外,小手徒劳地拍打着,脸上写满了无助和哀求。
不对。
林幺心中的警铃大作。刚才在垃圾箱里明明是三个脑袋,怎么突然多了一个?
就在这时,借着宿舍大厅那盏总是接触不良、忽明忽暗的灯光,林幺的目光,越过了前面三个拍打玻璃、满脸焦急的孩子,与站在他们最后方、那个凭空多出来的、年龄稍大的男孩对上了。他的头发是常见的黑色,乱糟糟地贴着头皮,小脸脏得看不出原本肤色。男孩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但那双深色的眼睛……
林幺的心跳,毫无征兆地漏跳了一拍。
太像了。
那双眼睛的轮廓,那深不见底的瞳孔……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记忆深处被迷雾封锁的某个角落。一个模糊的、在无人区的风沙与绝望中几乎被磨平的影子,猛地晃动了一下。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是……
她猛地回过神,仔细看去,才发现那男孩只是五官轮廓极其相似,但神态、动作和举止却与记忆中的那个人完全不同。前面的三个孩子跑得气喘吁吁,小脸通红,而这个男孩,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站姿甚至有些僵硬。他看起来毫不费力,仿佛刚才那段奔跑根本不存在,与周围焦急的氛围格格不入,散发出一种非人的抽离感。
那张脸……虽然沾满了垃圾处理厂里的脏污,但那份眼熟感挥之不去。
两个月前,无人区,殖民船,灾祸,哭喊的女人……开始攻击她的大脑。她用力甩甩头,巧合,一定是该死的巧合。
她猛地转回头,不再看他们,强迫自己迈步走向楼梯间,徒留那三个,或者说四个孩子孤零零地站在宿舍区外围的寒夜里。
明天一早,自然会有巡逻队或者社工把他们“处理”掉,带到他们该去的地方。林幺相信这里人做事的效率,自然不会为他人的命运瞎操心。
温馨提示:
现实中遇到这样的混混千万要先跑 ,不要学习主角的行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眼熟的孩子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