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路小山有所动摇。

钟子建趁热打铁：“隔壁班刘朔追你好久了，你要不考虑给人家一个机会呢？”

隔壁班刘朔的确大张旗鼓的追了路小山两个月，但是路小山每一次都回绝了，但无奈对方有一颗坚韧不拔的心，路小山越是拒绝，对方就越是追得起劲。

思考良久，路小山还是拒绝：“别了吧........”

“为什么呀？”钟子建说，“他不帅吗，好吧，的确没你前男友帅，哎，你这起点也太高了，以后打算单身一辈子啊？”

路小山回忆了下。

自己初恋的起点是有点高。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林叙南就已经帅的惨绝人寰了，更重要的是，人家还是个大学霸，属于各方面都绝顶优秀的那种。

但路小山分手后一直单身到现在绝对不是因为看不上其他人，没有人再能给他那种心口一颤的感觉了，而且当初和林叙南那是闹得挺大，路小山对谈恋爱已经有阴影了。

当初是林叙南追的自己，面对这个优秀的追求者，路小山的第一印象就是：老天，这男的真香。

两人在一起的过程几乎没什么波折。

“不是。”路小山回过神来，如实回答，“我不和同专业的人谈恋爱。”

好抽象的原因，钟子建偏头：“Why？”

路小山：“在一起有什么好处呢？每天对着默写《十二平均律》吗？还是从早到晚卷到起飞？”

那很惨了。

钟子建深有感触。

但为了路小山的感情生活着想，钟子建还是好言好语的劝：“你试试呢？你就试试呢？万一他和别人不一样呢！”

能有什么不一样？

被哄骗着，路小山破天荒的答应了刘朔的一次邀约，两人约定在了校外的咖啡厅见面，第一次被答应的刘朔看上去紧张极了，一直不停的扣手指，时不时抬头问路小山一些查户口的问题。

诸如：“那个，小山，你今年多大啊？”

路小山：“20。”

刘朔挠了挠头：“比我小一岁哈哈哈，好巧。”

巧在哪里？巧在比他大一岁吗？路小山心道。

“你家住哪里呀？”刘朔问。

说实话，刘朔的眼睛其实挺好看的，路小山觉得那就像一汪小湖泊，处在云南温软地带，春暖花开。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路小山突然想到了林叙南的眼睛，没人说过林叙南的眼睛好看，因为那双眼睛里总盛着寒冷的霜，别人看了都不敢接近，但路小山当初的确是被那双眼睛吸引的。

思绪跑远了，路小山在心里默默扇了自己一巴掌。

怎么在这时候还想着别人呢？

该打该打。

路小山终于回答了刘朔的问题：“十四桥那边。”

“那很近吧。”刘朔继续问。

路小山：“今天回家我帮你算一下。”

“........”

两人就这么一言不发的面面相觑，也许是两人都感觉到了尴尬，路小山已经快按捺不住了，死嘴，快找话题聊啊，不料，还没等他说话，对面的刘朔转身翻包.........路小山睁大了眼睛，终于要来了吗？

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吗？

果不其然，刘朔从包里掏出一本砖头重的《复调音乐教程》，一边把书摊开，一边悄悄向路小山挪近了一点：“丁教授前几天讲的我还没弄懂，小山，你应该会吧。”

这下是真巧了。

路小山尴尬地笑了笑，此刻想跑路的心到达了顶峰，想暗杀钟子建的心也到达了顶峰，路小山礼貌地推开了书本：“稍等，我回个消息。”

说完，背着刘朔找到钟子建的微信，劈里啪啦就是一顿输出：

【TT：速来，有大餐，刘朔请客。】

没两秒：

【不想上早八：？定位发我。】

半小时后，三人尴尬的坐在咖啡厅，桌面上摆着一本谁也不愿意碰的晦气书，三人目光交错了一瞬，又猛地收回去，三人的目光钟同时出现三种不同的神色：害羞，尴尬，莫名其妙。

钟子建用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机暗戳戳的蛐蛐：

【不想上早八：是谁联络感情用书啊，这不是找喷吗？】

发完，在桌下踹了路小山一脚，路小山会意：

【TT：我就说不合适吧，你之前还敢质疑我对他们四班的了解。】

【不想上早八：？他们四班怎么了？】

【TT：卷疯了。】

........

因为他们专业一直流传着一句话“不努力只有回村小教马楼”，四班尤其敏感，连带着其他班一起连滚带爬，路小山就属于那种有点天赋，又滚又爬才冲到前列的学生，说实话，他都有点被同专业学生卷出阴影了........

良久，路小山率先打破了沉默：“我今天要回家，先去赶地铁了哦，再见，以后有缘再见。”

刘朔还有点恋恋不舍的样子：“末班车不是晚上十二点吗？现在才七点半啊。”

“.......”路小山说，“在我心里已经快赶不上了。”

钟子建：这个理由可以再抽象一点。

说完，路小山站起身，飞快的转身。

正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忽然眼睛瞥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人就站在不远处，抱着手臂倚在墙边，神色带着微不可察的笑，然后，路小山看见覃嘉树晃了晃手，朝着自己打了个挑衅意味十足的招呼。

好奇怪。

为什么总有一种出轨被朋友抓包的错觉........

路小山没有多想，径直去了地铁站。

到家的时候已经八点了，小区里的路灯昏暗的洒下来，他朝楼上看过去的时候刚好看见他家正亮着灯，屋里的人还没睡，路小山快速上楼拿钥匙开了门，进门就看见柳枝华和一群大姨，奶奶坐在一起，嗑瓜子儿聊什么聊的正欢。

路小山懂事的没有打扰她们，安安静静的放了书包，从冰箱里拿了瓶水，便走到客厅，他有不详的预感。

果然。

“柳姨，你家的小孙孙又帅了呢，这么好个小伙子，有对象了吗？”

柳枝华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谈什么对象啊，他自己都是个孩子，调皮捣蛋不会照顾人，谈对象不是祸害人家嘛。”

“哪里啊，小山这样的才招人喜欢呢，叫小山过来我们问问他。”

路小山嘴里包着一口水，咕嘟咕嘟咽了下去，从厨房里走出来，他已经习惯了，成为八卦的中心。

他从沙发上拿过一张毯子盖在柳枝华腿上，坐在他专属的单人沙发上，乖巧地回答：“没有呢。”

“怎么可能？”住对门的乔奶扶了扶老花镜，“没本事哟，连姑娘手都没摸过啊？”

姑娘手没摸过，男人的手倒是摸过........

他可太有本事了。

路小山鹌鹑一样蹲在旁边不敢说话。

这时，一双枯槁的手伸过来，在路小山的脸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隔壁王奶笑着收回了手，赞叹：“你们家小山的脸真嫩，跟个姑娘一样。”

“这年轻人呀，就要多谈谈恋爱，不然你怎么知道哪个合适，哪个不合适啊。”

果然，谈恋爱就像拆盲盒？一个不合适踹了，两个不合适继续踹.......

这时候，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路小山身上。

路小山：“........”

他仿佛在一瞬间成了被观赏的大熊猫。

好不容易挨过了关于自己的话题，路小山从柳枝华手里抓了一把瓜子，随口一问。

“王奶，听说你家儿媳妇生三胎了？”

只听见屋里传来一声重重的嗑瓜子声，李姨凑近路小山，在人耳边说：“三个儿子，以后买房买车够呛。”

噗。

路小山没笑，突然，门铃响起，王奶把瓜子皮丢进垃圾桶，着急忙慌起身：“应该是小孙子醒了，你们先聊。”

“没想到我一把年纪了还得带孩子。”

完了，笑不出来了。

果然各家都有各家难。

路小山突然看到楼下有一个眼熟的身影，正在往楼上张望：“欸，那不是楼下超市老板嘛。”

说完，他的目光落在了漂亮的李姨身上：“你们发展怎么样啦，成不成？”

李姨脸红了一片，路小山以为她是不好意思：“看样子是要成了啊。”

话音刚落，路小山就被柳枝华不重不轻的踹了一脚，她说：“你这死鬼，提这茬干嘛，那超市老板离异带俩娃，前两天才告诉你李姨。”

“.........”

路小山：你也没放过她。

折腾了一天，路小山把串门的邻居全部送走。

回来的时候，柳枝华已经回屋了，空荡荡的客厅里，只有一架陪了路小山十年的雅马哈，因为好久没用了，落了点灰。

他其实不常在这里住，平时他爸回来的时候，路小山就会被柳枝华赶去学校，但说实话，路小山也一点都不想见这位名义上的爸，所以每次都十分乐意滚蛋去学校住。

隔壁房间时不时传来咳嗽声，路小山每次都会心揪。

路小山细心地把琴擦得噌亮，坐在琴凳上拿出手机，刚才解锁，钟子建的微信轰炸了过来：

【不想上早八：？林叙南刚来找你了。】

【不想上早八：你们两燃起来了？】

【不想上早八：不是，怎么回事啊？】

【不想上早八：你真放不下？】

【不想上早八：不回我，你完了。】

【TT：？】

【TT：他来找我干嘛？】

他也不知道钟子建在手机前面守了多久，所以在他刚发过去的两秒后，钟子建就回复了过来：

【不想上早八：他就问了问你在不在，就走了。】

【TT：燃个屁，我爱单身，单身万岁。】

他正想问点什么，突然，柳枝华在隔壁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路小山猛地站起身，捧着一杯开水敲开了柳枝华的门，老人家还没睡，路小山不由得有点心酸：“奶奶，是不是忘吃药了？”

“吃了。”柳枝华眯着眼睛，“没多大用啊。”

路小山也没法了。

只能一下一下的拍着柳枝华的背。

他把他爸嘱咐的事情王到了九霄云外。

“钢琴旧啦。”柳枝华突然说。

路小山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了身边人的苍老，刚买那架钢琴的时候，柳枝华还能拿着鸡毛掸子绕着小区撵路小山两圈，最后骂骂咧咧揪着耳朵把人按着练琴。

路小山：“还能用，音准没问题。”

“你高中的那个男朋友呢？”柳枝华冷不丁的问。

吓得路小山拍背的手都顿了一下，整个人木了一样：“你你你........”也知道了？

“废话。”柳枝华轻轻的揪了揪路小山的脸颊，“我知道你不靠谱，所以你有个人依靠我也放心。”

“给我聊聊呗，最近想听听你们小年轻的爱情故事。”

“别别别。”路小山吓歪了半边嘴，“这个可不兴打听啊。”

这时，路小山看到了柳枝华书桌上的一大摞书。

他拍了张照片，搜了一下，全是最近很火的**小说.......这........可开放啊，开放过头了，路小山感觉有一双八卦的眼睛落在了自己身上，路小山硬着头皮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柳枝华牵着路小山的手：“分了？”

老人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不知道为什么，路小山觉得自己说分了的话，柳枝华会伤心。

路小山硬着头皮：“没分。”

说完，路小山能够很清晰的感觉到对方松了一口气：“他对你好吗？”

“........”

早在两年前就分手的路小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幻想着如果自己有个男朋友，应该怎么去回复，如果没分手，路小山耳朵有点红：“还.......还好。”

“他对你不好就告诉奶，我帮你揍他。”柳枝华说，“奶年轻的时候可是学散打的。”

“.......”路小山，“哦。”

开什么玩笑，前男友那么高，柳枝华可能打不过啊.......

“你爸也是个草包，以后他打你奶奶替你挨着。”

“........”

浑浑噩噩的从柳枝华的屋里出来，路小山整个人都快碎了，更重要的是，柳枝华好像很想见一见路小山的男友。

但问题是........他没男朋友啊，怎么带回来，用橡皮泥现捏一个吗？

要死不活的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后，路小山终于打开了手机，正打算征求征求钟子建的意见，谁知，看到了半个小时前林叙南给他发的消息，路小山又从床上坐起来，亮晶晶的眼睛眨了眨，小心翼翼的点开了和林叙南的聊天框。

【%：回家了？】

路小山的心脏框框乱跳，他抱着手机倒在床上翻了个身，想起自己在干什么之后猛地回过神来，觉得自己越来越奇怪，他下意识的想到了向钟子建寻求帮助：

【TT：我去，我疯了。】

对面马上回了，但不是钟子建。

【%：？】

【TT：发错了，不好意思。】

【%：........】

马上撤回。

路小山绷着嘴角。

下一刻笑不出来了，因为林叙南的下一句话直接轰得他找不着东南西北，晕头转向许久之后，路小山静下心来看见林叙南的那句话：

【%：覃嘉树看见你和刘朔了。】

【%：刘朔想追你。】

【%：我也想追你。】

【%：我醋了。】

表......表白？

他就说这前男友一定动机不纯。

心跳声跟着灯光闪烁，时间一分一秒流成河。

倒流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