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班的成绩单在考完的第二天上午就到达了班级。

十二班的第一节课是班主任严梁的数学课，在上课前，严梁就将成绩单发了下来，供学生传阅，确认成绩后签字。

成绩单是按照学号的形式排列的，班级排名和年级排名在最后几列，每个人在传阅成绩单的时候都不自觉地将视线瞄准了其中的两个人，在看到成绩排名后又都兴奋地交头接耳了起来。

程子楚将所有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对成绩单也有了些许的期待，最终在看到自己名字后面的年级排名后，程子楚轻笑出了声。

他将成绩单传给了时宋，带着好奇看着时宋的脸，想知道时宋在看到成绩的时候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

时宋接过，他先是看到了祝今词的成绩。

一直以来，祝今词的成绩算不上差，只是极其的不稳定，有时候会考得惨不忍睹，和陆行韬患难兄弟，有时候也能考班级前几，时宋一直怀疑他考试全靠心情。

这一次时宋心里有所预测，祝今词应该考得还可以，但看到成绩的时候，时宋还是有些意外。

他挑了挑眉，余光不经意朝祝今词那看了一眼，而后又向上看到了自己的成绩。

没有任何的变化。

班级和年级排名后面都是粗体的“1”

第二名和他有二十多分的差距。

了解完大致的情况，时宋将成绩单递给了前面的人，前面的人看到成绩单后惊呼了一声。

程子楚见他神色从头到尾神色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自觉时宋应该是对这次排名并不感兴趣。

他感到了点挫败感，沉默了片刻。但这也是时宋吸引他的地方，程子楚不经感慨道：“你这种人居然能真的存在。”

时宋对他的话有些疑惑，终于把视线投向了他。

程子楚看着他，笑了笑，道：“没有别的意思，是在夸你。就像今天这样，考710多分差不多就是我的水平了，你比我高几分我都不会甘心的，但你比我整整高了二十多分。”

时宋：“你也很厉害。”

程子楚摇了摇头：“还是不一样的，不管是在竞赛还是平常的考试里，感觉你很轻松就能让我认输。”

时宋接下了他的称赞，纠正道：“并不是很轻松，这次我是有好好考的。”

程子楚本以为他是在表示对和自己比拼的看重，心情刚愉悦起来，脑海里却突然想起了时宋考前的话。

程子楚懂了他的意思，眯着眼睛又沉默了片刻，喃喃道：“那我们也还是朋友吧。”

“当然。”时宋回答得很快。

程子楚露出了笑容：“那就好，你可是我在这个学校唯一的朋友。”

他的话听起来诚恳而认真，时宋大致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沉默着没有回答。

这些天来，程子楚一直在向他示好，发出邀约，但时宋很多都推脱掉了。

他自觉和程子楚不算熟，也一直认为程子楚开学时会主动选择做他同桌只是因为，当时在班里只认识他。

但经过几天的相处后，时宋发现了，程子楚这个人很高傲。他好像已经自觉将他们两个视为一类人、一个阵营了，同时还很排斥其他人的靠近，在其他人想主动来交流时会无意间流露出不满。

只有符合他标准的人才能接近他，而他的那个标准，似乎就是成绩。

时宋想，如果他是个成绩不怎样的人，也许程子楚会根本不高兴理他，更不要说还和他说话了。

尽管时宋觉得程子楚看人的角度有些太过片面，但他也没有去主动了解、去劝说的想法，他只是笑了笑就又低头看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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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绩单经过一人一人的手传到祝今词手上的时候，他的呼吸都一滞。

时宋以高分断层，位于第一。

祝今词从来没怀疑过这一点，在他心里，时宋是永远排第一的人，但在看到时宋具体成绩的时候他的内心还是恍然一震。

这样好的人是他的发小，是他最好的朋友，现在还是他喜欢的人。

祝今词向下又看到了自己的成绩，他两眼一黑，默默把各科成绩抄了下来，把成绩单推给了陆行韬。

陆行韬看了眼自己的成绩，在时宋的帮助下他的数学成绩比平时高了十分，其他科目也有所进步，陆行韬对自己的成绩很满意。

刚想分享喜悦，他转头却看到了祝今词有些难看的神色，陆行韬还以为祝今词是考得不好，刚想安慰他。

但当陆行韬看到祝今词成绩的时候，他紧皱的眉头忽地舒展了开，眼神震惊清澈。他又迅速向下看着，看到了被严梁专门列出来的年级前十名的成绩。

年级前十名的成绩给陆行韬一种很诡异的感觉，时宋的名字高悬榜首，与第二名程子楚之间裂开了二十多分的鸿沟，而程子楚同样拉开了第三名十五分。

余下的名次之间分差并不大，前五名他们班占了三个，而他的好兄弟祝今词的名字就跃然出现在了第五名的位置上。

仔细确认了一遍又一遍，陆行韬转头看向了趴在桌子上的祝今词：“卧槽？祝今词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年级第五你居然能考进去？！是不是宋哥单独给你开小灶了？！”

祝今词没说话，趴在桌子上也看不清神情。陆行韬内心苦涩，只当他是过度学习的后遗症：学死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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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宋看着祝今词把脸从第一节课一直埋到中午，也没去打扰他。一直到午饭前，时宋才去找他。

“去吃饭吗？”

祝今词摇摇头。

“又怎么了？”时宋问他。

祝今词这才把脸抬起来，语气很失落：“明知故问，你不是看到成绩了。”

时宋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看到了，你考得挺好的，看来你一直都能考好的。”

祝今词撇了撇嘴：“但那有什么用？一会换座位……我又不能和你一起。”

他又低下头恨恨道：“程子楚那家伙对你的喜欢都恨不得贴在脸上，不用想都知道他会选在哪。”

时宋失笑：“没有那么夸张。”

“有，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我全都知道。”

“那你真厉害。”

祝今词被他夸得语塞，抿着嘴一时没说出话，好半天才伸出手指勾上时宋的手指，声音含糊着：“本来我还以为能考过他的。”

时宋当然知道他是这么想的，越是知道就越觉得他真是自信非常，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这个自信。

“笨蛋，你学了几天、认真一点就考过他的话，那他学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你以为你在拍什么电视剧吗？”

祝今词的脸像经历了一场天打雷劈，还有些不好意思，他晃了晃时宋的手指示意他快别说了。

时宋果真不再说他了，祝今词很快又开口道：“那一会的换座怎么办啊…”

时宋任由了他的行为，但对他的话回复地很薄情：“就那么办呗，你努力到下一次换座，下一次不行就等再下一次，当然，也可能一直到毕业都不行。”

祝今词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但还是被他语气态度上的不在意给伤到了，刚想再胡搅蛮缠一会，时宋拍了拍他的肩：“行了，别管那么多了。吃午饭去吗？你再拒绝我我就自己去了。”

祝今词这才起身，勾着的手指也没松，就和时宋一起吃饭去了。

错过午饭高峰时段，排队的人并不多，但两人还是有了时间差。祝今词先买好饭，坐在餐桌上等着时宋过来。

但时宋还没等来，另一个人就笑着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程子楚很自然地坐在了他的对面。

祝今词并不想对他表现出明显的敌意，但眉头还是微微拧住了，他看着空手坐在餐桌前的程子楚道：“有什么事吗？我看你已经吃完了。”

程子楚点了点头，又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时宋，道：“嗯，你们两个怎么来的这么晚？”

祝今词被戳到痛处，嘴角抽了抽没说话。

程子楚笑了笑又道：“真羡慕你，有这么好的朋友。”

祝今词并没有因为他的夸赞而欢心，相反他的眉头因为程子楚这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紧锁了起来。

几秒后，祝今词笑了笑，道：“是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程子楚忽而无辜地摊了摊双手：“你别用你吃人的目光打量我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时宋对你真好，我都有点羡慕了。”

祝今词刚想说些什么，时宋的手拍在了他的肩上。

时宋看了眼祝今词、又看了眼程子楚，有些意外这两人坐一桌，问道：“聊什么呢？”

程子楚笑了笑道：“没什么，本来是想问些事情的，不过既然你们要吃饭，那我就先走了。”

语毕，他很快起了身，转身就离开了，就仿佛他告诉了祝今词一个不可告人的大秘密一样。

时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转头问着祝今词：“他和你说什么了？”

祝今词给时宋夹了几块肉，也不懂程子楚是在想什么：“他说他很羡慕我有你这样的朋友。”

“成绩吗？这有什么的。”时宋耸了耸肩坐下来吃饭了。

午餐时间结束，在午休前，令祝今词头疼的换座就开始了。

班级排名前十的同学可以优先选择座位，剩下的同学按照各自需求落座。

在前面的同学还没选好位置前，其他人都围在教室外静静等待着他们的选择。

时宋作为第一名，是第一个选择座位的人。但他没有变位置，还坐在最后排的角落里。班级排名程子楚比祝今词高了一名，程子楚先选择座位，祝今词只能站在一旁看着程子楚做选择。

陆行韬在一旁聪明道：“阿祝，我猜程子楚还选那个位置。”

祝今词“嗯”了一声。果然，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时宋自己看不出来。

祝今词从来没有这么在意过成绩排名，他的眼眸变得深沉，已经在心里开始暗暗计划着下一次了。

在所有人的视线下，程子楚开始了他的换座。

和所有人想的一样，程子楚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上。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只是回去拿了书包，就又起了身。

在众人的视线里，程子楚转头很礼貌地冲着时宋笑了笑，道：“那下次再见。”

时宋点了点头。

他们居然在道别？！

围在门口的学生都很意外，都睁大了眼睛看着程子楚走向教室的另一个角落。

陆行韬晃了晃祝今词的胳膊：“卧槽？这是啥情况，程子楚不会是因为成绩和宋哥差太多了，所以不好意思坐他旁边了吧！”

祝今词探究地看着程子楚离去的背影，道：“应该不是，他之前竞赛也输给时宋了，但开学不是照样坐那个位置。”

陆行韬点了点头：“嘶，那他为啥突然……”

祝今词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他想起了在餐桌上程子楚说的话。

“时宋对你真好，我都有点羡慕了。”

当时他不懂程子楚到底在意味深长些什么，但现在他好像突然明白了。尽管只是个猜测，祝今词心里依旧雀跃万分。

程子楚刚落下座，祝今词就拎起书包，两步走到了时宋的身边，生怕程子楚会反悔一样。

他从后面把书包往座位上一放，半弯着腰，脸上根本藏不住笑：“时宋，我来了。”

尽管知道最终会是他，时宋在听到他急促的脚步声的时候心里还是莫名紧张了一下。

时宋“咳”了一声，说了声“好”，祝今词很快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

祝今词个子高，又因为经常运动，整个人并不是瘦长的，他往那一站、一坐，就将原本可以处于时宋视线里的其他人给遮住了。目所能及，时宋只能看见他，存在感极高。

明明他们两个更近的距离都相处过，但这次时宋却莫名感觉有些不自然了，他的背脊都不自觉地绷直了。

祝今词很满意他的新座位，新的座位离时宋更近，甚至可以看清时宋的眼睫毛，祝今词感觉自己的心像被眼睫毛扫过一般，痒痒的。

他迫不及待想把心里的话问出来：“时宋，程子楚怎么走了？”

时宋道：“我怎么会知道？”

祝今词笑了笑，凑近他：“可他和我说，是因为你。”

时宋本就有点莫名其妙的紧张，听他这么一说更是直接道：“他都和你说了？”

面前的笑容忽而变得更加灿烂，时宋也意识到自己被套话了，他抿了抿嘴，瞪了祝今词一眼。

祝今词接下了他的眼神刀，幸福得快要晕厥。

怪不得时宋一直表现得那么不在意，还有心思逗他，原来时宋早就把后路想好了。不管怎么样，他们两都会在一起。

祝今词蹭了蹭时宋的肩，问道：“所以，你是怎么说服程子楚的？”

想瞒也瞒不住，时宋只好坦白：“还记得我和程子楚去书店买书的那一天吗？”

“嗯？”

“那一天，我还和他打了一个赌。如果月考我超过他，那他就要让座。如果我输给他，我就会跟着他走。”

时宋想起了程子楚之前说他很轻松取胜的话，笑了笑道：“所以我的新同桌，不止你一个人在努力，我也快学死了。”

他笑得很随意，也淡淡的，看起来只是轻轻弯了弯唇、弯了弯眼睛，但祝今词却感受到了暴击，他觉得自己的心要飘起来了。

看到祝今词像是要感动哭的表情，为了避免他扑过来，时宋立马补充了一句：“不过你先别感动，我这么做并不全是为了你......”

祝今词选择性地听了他的话，说道：“我知道的。”

时宋：......

时宋突然很想告诉祝今词，他这么做其实是有别的原因，而并不是因为很想和他坐在一起。他很大程度上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再做类似于“看他在梦里哭”这种很罪恶的梦而已。

但这话太残忍了。

于私心，时宋说不出口，他并不想看到祝今词难受。